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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和我去江湖”




        容小龙听到前半段的时候差点要信了,结果到最后诚安还是露馅,说这一通好话,想必又是方卿和授意,生怕他生出悔意,扭脸退出江湖。于是也学坊间那些江湖话本里写的俗套段子那样,随意卜卦,都能卜到个上上签,定然是什么扬名立万名震江湖什么的。



        也不知道要换个新奇点的。何况他抽到的还是个中上签。



        他顿时失掉了兴趣。



        以至于当诚安跃跃欲试要观他面相的时候,他已经兴趣缺缺,心不在焉,听与不听都不重要,不外乎是好话。就在诚安絮絮叨叨说的时候,容小龙趴在桌上听着佛音当催眠,竟然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挺长,直接睡到了正午,诚安禅师已经不见了,偌大的客堂里只有角落坐着一个跟他一样在打盹的老和尚,那老和尚瘦脸白须,干瘪的像一把柴火哆嗦嗦地裹在宽大的额僧衣里。



        容小龙不想惊动老和尚,蹑手蹑脚的准备走出去。就在马上要走出门口的时候,迎头撞上了奔来的慧明小和尚。



        慧明脸蛋依旧红扑扑的,加上大概是一路跑来,整个人热气腾腾,像个过年时候吃的红团子。这样一团热乎乎的红团子撞过来,吓了容小龙一跳,他忍不住‘哎呦’了一声。声音刚刚出口他就赶紧往后看,果然把老和尚给惊醒了。



        慧明赶紧‘嘘’他,却已经晚了,老和尚揉了一把脸,第一眼撇到了慧明。



        慧明忽然大叫一声,扭头准备开溜,却一把被过来的老和尚抓了个正着。正值淘气的慧明其实有点圆润,许和他爱吃甜食有点关系,但是架不住他个头小又活泼,他在老和尚手上如扭股糖一般灵活乱动,老和尚看着瘦成一把柴火,力气却惊人地大,居然能纹丝不动的任慧明挣扎。



        容小龙一脸尴尬的站在现场,他也看到了慧明对他猛力抛来的求救信号,但是对于这种突发事件,而又是不明真相的群众而言,最好的应对措施大概只有旁观吃瓜。



        不过他也没看到多久的热闹,那老和尚不多时就把哇哇乱叫的慧明揪走,从渐行渐远的对话中听出,似乎是慧明从普客上半路开溜,跑来找同样开溜的诚安禅师,想央求诚安禅师带他下山去找慧箜。



        似乎是慧箜收了一样本该给他的东西还没给,他却等不及到次日。



        容小龙听得嘴角一抽:就连慧明这样的小和尚也知道诚安禅师会翘课跑来客堂偷懒。这事肯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容小龙等到他们走远之后才准备离开,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自己身上的僧褂沾湿了一片,顺势抬头才发现外面落了雨。这好像是第一场秋雨。



        他看着外面蒙蒙的细雨有些发愣,他回想自己第一次见到杜衡,那个时候就要入秋了。可是没有下雨,到遇到陌白衣,去了金陵,在侯府见到了安逸侯,又被方卿和带出来。见到了朱成良,中途因为月小鱼还去蹲了一回平安县的监牢。就这样在淮城和金陵两个地方兜兜转转,以为已经过去了好久,结果却才等来第一场秋雨。



        他耳边有方卿和的声音:“你在山中一日,不知世上已翻天覆地。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那江湖前世种种你未曾亲历,今生一切翻覆你可以当做原本就是如此。”



        这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吓唬他,又像是在给他警钟。



        容小龙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上的栏杆,手心入手是一个莲花样的木雕,木料柔和光滑,又透着淡淡的凉意,他握得久了,那一点点的凉意也消失了。



        他没有冒雨跑去山中,而是寮房找了一把油纸伞,好好揣上了那副凉安的小像才若无其事的跨过了寺门。



        朱成良果然如昨日越好的那样在寺门周围等他。尽管知道他不会被淋湿,容小龙还是不自觉的把油纸上往他的方向偏了偏。他一手举着油纸上,一手往怀里掏画像,手忙脚乱的,惹得朱成良发笑。



        朱成良的笑意凝固在他看到画像的瞬间。



        他和画中的人相对。那画中人却不看他。



        朱成良带着嘴角那一抹凝固的笑意久久得看着那副画,秋雨的水汽不停地拂过,容小龙感觉手上的画像已经有点发潮了。



        容小龙干咳一声,艰涩开口:“这里,是你和你师父佛果出家的地方。虽然你不能进去,但是你想不想沿着山路走一圈?”



        朱成良笑:“我走了不止一圈了。很奇怪,我一点都没熟悉的感觉的。”



        他说的平淡,听者却很失落。



        朱成良说:“真的很奇怪。”



        容小龙也觉得奇怪,可是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好轻易发言。只是默默地把画像又揣回了怀里。



        朱成良瞥了一眼他的动作,并不做声。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毕竟这个小孩和他非亲非故的,没来由被他缠上,为了他的事情跑东跑西,虽然小孩并没有什么抱怨,可是难道自己就能一副理直气壮理所应当了?



        “多谢你。”朱成良说。



        容小龙下意识‘嗯’了一声。



        他又说:“好在你替我找到了自己的身世。很好了。我知道我家人是谁,知道我曾经是什么人,是否有过朋友。很好了。”



        容小龙听出这是在宽慰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含糊又‘嗯’了一声。完后他又想起一事,又告诉他:“我们之前找的那个诚安禅师,算得上是你的师兄。——我忘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朱成良点头:“我现在知道了。谢谢你。”



        那就是原先忘了。



        秋风细雨,有的人喜欢,每到落雨的时候就会睡得香,或者各种雅调都涌上心头,要赏雨,要喝茶,要作诗。有喜欢的,也会有不喜欢的。容小龙就是后者,他不喜欢下雨天,一下雨他就心慌,而且这种心慌的程度和雨势的大小是对应的。雨下越大他就越心慌,若是遇到电闪雷鸣暴雨连天,他甚至会吓到躲在床底下嚎啕大哭。



        虽然这都是小时候的事情,可是即便长大,他对于雨的感觉也没有转换的太厉害。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原本容小龙想着要给朱成良看画像,于是走的远了些,如今走回来,虽然是原路返回,可是因为雨势加大的缘故,山路比刚才难行了很多,清清爽爽的芒鞋也被泥巴糊满了鞋底。



        “你和我去江湖吧。”



        他闷头说了这一句。脚步并没有减缓。朱成良落在了他身后半步。容小龙站在了寺门口,说:“算算在山中时间也够久了,明日该下山了。”



        他未等朱成良回答,就跨进了寺门。



        无事可做,一天的时光就变得很长。他回到寮房,整理了房间,帮着小僧人洒扫了院子,把芒鞋上的尘土抖落干净,他寻思着入睡前还要把僧褂洗干净......他本想着去找诚安禅师先来个提前辞行,路上抓来的小沙弥却说诚安禅师却一天都没出屋,于是他也不好去打搅。



        于是就闲下来。僧院之中,横看竖看都有殿堂,僧侣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俗话说做一天的和尚敲一天的钟,容小龙到了寺院才知道,原来做和尚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不光要念经打坐敲钟,还要学会管账,做法会,放焰口,礼佛,超度等等等等,要知道什么样的场合念什么样的经。



        而这一切的复杂程序放在外人比如容小龙眼里,都被统称为:念经。



        容小龙摸摸头发,想到月小鱼说过他头不圆,剃了头发不会好看。这个念头若是被慧箜知道,必然要说出家就是世外之人,还想着好看不好看,一看就不诚心,佛祖才不会收你。



        行吧,不收就不收吧。



        我不出世,我偏入世。



        容小龙在佛堂门口听了半天方丈在讲佛经,讲的他昏昏欲睡。也不能全怪他,正统的佛经大多庄严肃穆,并不都是如那日辩经一般生动有趣,世外人都听得雅雀无声。更别说容小龙这样的世内人了。



        他眼泪汪汪地打了个哈欠,张嘴一半才觉得场合不对,于是偏头想低调处理。一扭头就看到在廊下看水缸的月小鱼。



        此时水缸中已经没有莲花了,偌大的水缸只浮着两篇很小的莲叶,水底不清不浊,也看不到深处。可是月小鱼还是在看,明明听到他走近的脚步声,也还是低头在看水缸。



        容小龙觉得这个姑娘好像在闹脾气,可是又不知道她为什么闹脾气。可是若是朱成良在这里,定然会告诉他,不管是对是错,只要姑娘发脾气,先认错就对了。



        “这水里也不知道有没有鱼。”容小龙说。



        月小鱼不吭声。



        容小龙挠挠头,说:“俗话说水清则无鱼,看着水也不很清,大概有吧。”



        月小鱼终于瞥他一眼:“有的,我刚刚还见了一条红尾的。”



        姑娘都给了台阶,他要是再顺着坡下聊红尾黑尾的就太傻了。容小龙又走近了一步,说:“我们,我们明日就下山吧。”



        这个话题果然引得月小鱼的主意,连生气都不生气了,她不但不生气,还有点意外:“下山?”



        容小龙也意外于她的意外反应:“是啊。下山。”



        月小鱼迟疑说:“你,你不出家了?”



        容小龙吓一跳:“我什么时候说要出家?”



        月小鱼说:“你那日就说诚安禅师说你有佛缘,然后后来你还和慧箜师父很好,你还这样......”她瞄了一眼容小龙身上的僧褂和芒鞋,“慧明说慧箜师父很少和外人说话的。”



        有理有据,容小龙简直无言以对。他寻思半晌,想着如何解释,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好说,横竖不好说也不好解释,就只能干巴巴出口说:“不是这样的。”



        通常这样的五个字出口,对方一般都会问‘那是怎样的?’可是月小鱼表现得很是不一般,她听后只是耸耸肩,一副并不关心的模样,‘哦’一声。然后问他:“下山之后,就去江湖吗?”



        容小龙点头:“恩。下山之后,我们就去江湖。”



        月小鱼很淡定的点头,说:“那好。我要收拾行李,还要去和慧明小师父辞行。”她明显高兴不少,话也变多,“可惜我身上没带糖,慧明正不高兴,听到我要走,可能会更不高兴......”



        她又说:“不过没关系的。横竖明天一早慧箜师父就从山下回来了。”



        慧箜师父没有回来。



        是不必小和尚当夜上山哭着告诉了方丈和诚安。



        慧箜是在下山的当天失踪的。



        不必小和尚原本跟着慧箜来到城中的贵人家中做法事,法事是由白塔寺的寺监主持,慧箜只从旁协助。只是去取香烛的功夫,半盏茶都不到,原本在原地等待的慧箜就不见了。这是不必第一次下山,从头到尾他都跟着慧箜,寸步都没离开,连跟着慧箜去看烟花在人群中都不曾,就那一次,他就只是去取了个香烛,连半分都没耽误,立刻折返,慧箜就不见了。



        当时不必还以为是慧箜临时走开。还在原地等了一会,直到有别的师兄弟来催促香烛,他才赶紧跟着走了。结果直到当天焰口放完,他问了所有遇到的同门,都没有一个人再见到慧箜。



        不必这才开始惊慌。



        他先是告诉了寺监。



        寺监同样问了一圈无果之后去求助了贵人家中,贵人也立刻派人搜寻了一通,可惜法事大会上人多杂乱,光光白塔寺来的和尚就有近百人,别说从其他寺中请来的其他僧侣。加上围观的百姓以及主持秩序的官差,在千人中寻找一个年轻的僧人,并不是一件易事。



        眼看事情要闹大,寺监立刻止住了搜寻的事情。



        寺监是想,慧箜也并非如慧明那般是个小孩,这也是在城中,又能出什么事。他这样告诉给不必,于是不必也压制住内心的不安,继续跟随着寺监进行法事。



        法事行进直到深夜,贵人家中都安静下来,围观的百姓也陆续散去,只有僧侣和信众还在念佛,跪坐在人群中的不必再次不安。他趁着寺监不注意,偷偷从人群中溜走,脚步不停地跑回了白塔寺。



        回白塔寺之前,不必心中多少还抱着一丝侥幸,想着会不会是寺中忽然有事,慧箜来不及告知自己就先回了寺中;再者,就是慧箜太害怕外人,于是偷偷溜回了寺去......不必或许还想着,即便如此也没关系,诚安禅师是个最心善的,定然不会太过于责怪的,不仅不会苛责,还会为慧箜向方丈和寺监求情。反而是自己沉不住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事情闹大,那个时候换个旁的师兄弟设身处地想一想,也会第一反应想着会不会是慧箜先跑回去了......而不是如他那样,直接告给了寺监......



        带着这样的念头,他先到了慧箜的僧房,僧房一片漆黑,不死心推开门看一看,也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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