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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大侠易得神偷难求”




        他走到一个高处。



        月小鱼果然等在那里。



        她还是穿着那件月白色的衫子,梳着双丫髻,不涂蔻丹不施粉黛的一张脸白的有些发青,大大的眼睛底下有淡淡的青黛色。



        她似乎蹲在那里等了很久,细细的脖子随着脑袋一点一点的下坠,她在打瞌睡。可是秋风那么凉,山风那么大,她穿地如此单薄,以至于连瞌睡都如此不安。



        容小龙感觉自己的心仿佛一下子从高高的地方往下落,现在它落到了一个软绵绵的怀里。踏实,安稳,温暖。



        像裹在是棉花包里的婴儿。



        可是棉花包又如何会如此温暖呢。



        那又不是兔子窝。又白又软又暖和。



        容小龙都被自己给逗笑了。



        月小鱼的瞌睡很是不安。她瞌睡一回,又抬头往上山的那条路望一回。她好几次觉得仿佛眼前出现人影,可是等到拍拍自己的脸精神之后又发现是错觉。如此几次下来,她索性就懒惰下来。她打个哈欠,才转头懒洋洋朝山路的方向瞥了一眼。



        她朝那山路那边对着她傻笑的容小龙回了一个冷漠的眼神。



        她又要继续瞌睡。



        在眯眼之前,她又瞄一眼,那个容小龙居然还在。



        而月小鱼当下的反应,居然是撇嘴。这错觉这一次如此顽强,倒是像在直接提醒她,睡得太多,神智都不清了。



        休想再骗她拍自己的脸。



        那可痛了。



        她拍过了两次,她可不傻。



        她继续撇嘴,又看一眼那个错觉。



        那个错觉中的容小龙一直在不错眼珠的看她。月小鱼分辨不出来这个错觉中的容小龙是什么情绪,是悲是喜,还是又悲又喜,他只看着她笑。也不说话,就是一直笑。可是月小鱼分明觉得,他要是在笑下去,那眼眶中的泪就兜不住了。



        月小鱼心说,容小龙才没有这么傻,这样的错觉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难道是她心里觉得容小龙傻吗?怎么会呢。如果容小龙傻,也不会一眼就看出来她当时女扮男装了啊。



        而且人家说,走江湖的人是不能傻的。



        可是眼前这个傻瓜一样的容小龙居然越发清晰了。



        对于这样坚定的错觉。月小鱼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她蹲在那棵大树下,把自己缩成一个很小很小的团子,直愣愣地看着容小龙。



        然后,她直愣愣地‘啪’一下,拍上了自己的脸。



        月小鱼的手和脸都被山风吹得冰凉,那样清脆的声音听在耳朵里都疼。



        月小鱼当然也觉得疼,她甚至在拍第一下的时候委屈就浮上了面上。可是她还是又拍了第二下。



        容小龙不知所措。



        好在他立刻反应过来,在月小鱼要拍第三下之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做什么?好好地,干嘛打自己?”



        容小龙下蹲地急,扯到了伤口,他极其隐忍地皱了一下眉头,到底没蹲住。他跪在月小鱼面前。抓着她的手腕。



        她的手果然像他想的那样,细瘦,冰凉。



        容小龙又抚摸一下她的脸。同样是触手一片冰凉。



        容小龙叹息一声:“你怎么了?”



        月小鱼没回答。



        只愣愣地看他。



        容小龙第一次面对如此直白的目光,他在这样的目光的注视下显得十分不安。他连握着月小鱼手腕的手也不自觉松了一分。



        他顿了顿,说:“你生气了?”



        容小龙一边说一边想着该如何解释:“我不是不告而别的......我只是想着先去查探一番......找点江湖上的熟人打听下慧箜师父的踪迹......所以我去找了丐帮前任的薛长老.......我不是要不告而别......”



        容小龙急于安抚眼前的姑娘。情急之下甚至抓了薛长老出来背锅。



        他刚刚还对薛长老发了老大一顿脾气,身上还带着伤就跑了出来。也不知道薛长老眼下如何,是不是会不好对方卿和有交代......



        不过也大概是他自作多情。



        方卿和可能也只是随口传递了个口信。薛长老救他一命已经是大恩大德,难道还不知足?还要薛长老做出那送佛送到西的周全举动吗?



        “......龙小容?”



        月小鱼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在问他问题,可是问的十分迟疑。这种迟疑让容小龙莫名其妙,且哭笑不得。



        也不过一两天不见吧?他又不是大变了个活人,怎么用这样的语气问他呢。



        容小龙的思绪被拉回现实:“我是啊。你是月小鱼吗?”



        容小龙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在这里,是在等我吗.......”



        ......



        他话没说完,月小鱼就哇一声扑了上来,她瘦小的身体直直朝他扑来,扑的气势汹汹。她使劲搂他的脖子,那样的力道和惯性,让原本跪着的容小龙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忙不迭得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还要小心搂她扶她。随着一阵的颠簸,他眼眶一直未掉的泪才被震落,滚到了尘土中。



        月小鱼哇哇大哭,不知道有没有眼泪,可是那声音却有着明显的哽咽:“......你去哪里了?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不到你......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只能在这里等你,我没吃没喝.....还那么冷......你去哪里了?你到底去哪里了?”



        她的哭声和抱怨让容小龙心中软成一片。他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摸了摸她乌鸦鸦的头发,安慰她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夸她:“还知道来这里等我,真聪明。”



        “我当然聪明......比你聪明多了.......”



        月小鱼把头埋在容小龙的肩上,不肯抬头。她抽抽搭搭,鼻音那么重,定然是哭出鼻涕了。



        容小龙哭笑不得。



        他喘一口气,说:“你当然比我聪明,你肯定比我聪明......我离了你就会倒霉的。”



        容小龙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又突然,可是却叫人十分受用。



        月小鱼虽然还是没有把头从容小龙的肩上移开,可是胳膊却偷偷松了一些。



        容小龙大喘了一口气。



        月小鱼原本搂他搂的很紧,随着容小龙的那声喘气,她明显感受到了容小龙胸前的起伏。她顿时脸红起来,也忘了是明明刚刚就是自己主动气势汹汹扑来,她反而恶人先告状一样,一把把容小龙推开。



        似乎这样还不够,她眼泪哇哇,真的做了先告状的恶人。



        她用力锤了一下容小龙的胸口:“你这么才来!你害得我冻死了!”



        月小鱼那一拳一点都不留情,力气本来就不小,还正正好打在他的伤处。容小龙惨叫:“.......我才要痛死了........”



        月小鱼只当他是故意示弱卖惨,才不理他,还振振有词:“你来这里被山风吹几个时辰试试看!”



        月小鱼恨恨说,又想,若是容小龙反驳什么,她定要趁机再狠狠打他一下。解解气。



        可是容小龙什么都没说,他给与月小鱼唯一的回应,就是一声轰然倒地的声音。



        那声音吓了月小鱼一跳,她本能地循声看去,只看到倒地闭眼的容小龙。他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明明刚刚还一切正常地在对着她笑的人,眼前胸口却渐渐有血迹晕染了衣裳。那血迹还在渐渐扩大,如一朵缓缓开放的花。



        ......



        容小龙睁开眼的时候,第一个入眼的就是一片锦花幔帐。



        十分华丽。



        他所在的屋子布局也极其讲究。他左右环顾。左边是幔帐,右边还是幔帐,头上是幔帐,只差身上盖的也是幔帐的。



        幸好不是。



        是一床极其松软的锦被。



        他不记陌家有如此骚包和张扬的布局。



        陌家别院的客房虽然不尽相同,可是都以雅致为局,院落仿苏州园林,厢房自然也是以简为主。他一一看过陌家的客房。



        有一件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偌大的客房里面,只一张卧榻,那卧榻奇大无比,中间摆一个矮桌模样的摆设,上面放一个细口的长颈白瓶,插一根草。



        陌白衣还十分得意。



        问他雅不雅。



        他翻了白眼。



        陌白衣当时就作势要敲他的头。当然没有敲下去。



        而眼下他所处的地方,显然不是陌家。也不是白塔寺的寮房。肯定更加不可能是丐帮。就算是净衣帮,也不能张扬到如此地步。



        否则怎么能对得起丐帮的这个丐字呢。



        他打量完周围左右上下的帷幔。又打量自己。他居然也换下了一身寝衣。是绸缎的料子,雪白干净。触手柔软冰凉。



        他更加不安。



        不安至于,夹杂着更多的恐惧。



        这里不是陌家,也不是白塔寺,更不可能是丐帮。难道是贺兰府?他最终被贺兰府抓来了?他又想到薛长老所言的话。



        他顿时心中一片冰凉。



        他有又打量自己所在的位置。这个床是那种做工极其考究的雕花大床,三面合围,不光有繁琐的雕花,里面还有放棉被和花瓶的架子。三个抽屉,据说是供主人放一些点心或者私密之物的。入夜之后,层层帷幔放下,人只剩其中,就感觉仿佛.......总之感觉很不好。



        他正在胡思乱想,磨磨蹭蹭的时候,他面前的幔帐刷一下被扯开。



        月小鱼伸进来一个头。



        怪唬人的。



        月小鱼见他醒了。十分高兴。



        “醒了醒了!”



        这句明显不是对他说的。因为月小鱼嚷嚷完这两声之后,立刻又把头缩了回去。



        幔帐那头又立刻有了动静。有人推门而入,朝这边走来。幔帐又再次被掀开,又伸进来一个头。



        “果然醒了。”



        容小龙这次经历过刚刚的唬人,眼下已经镇定了许多。



        他看着这个头很面熟。



        仿佛刚刚才见过。



        他眨眨眼,确实立刻想了起来。



        确实刚刚见过。



        “赵帛?”他出口才觉得不礼貌,他又在名字前面添了几个字,又说了一遍,“赵帛小公子?”



        赵帛小公子眨眨眼,对他笑:“我就说,咱俩会很快有缘再见吧?”



        容小龙生硬笑笑,还是一头雾水。



        赵帛看出来他的疑虑,主动给他解释说明:“我庄子里的侍卫去找我,结果正好看到这位月姑娘对着你哭哭啼啼。当时我的侍卫还吓了一跳,以为你死了呢.......”



        赵帛说:“可不怪我的侍卫,那月姑娘哭的肝肠寸断,一声声叫你。简直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还没等容小龙做出什么反应来,幔帐那头的月小鱼已经急了:“......你少添油加醋!”



        赵帛根本没理她,又说:“后来我家侍卫上前去查探,发现你只是虚弱昏迷了。他认出来你的衣裳。就把你带回来了。我一看,哎,这不是容小公子?真是缘分!”



        容小龙不解:“衣裳?”



        赵帛点点头:“衣裳啊。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家是做绸缎庄的。你身上那身衣裳,是陌家独有的料子。那天在街上,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赵帛说:“我赵家庄的少庄主名头可不是虚的。”



        赵帛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转了转眼珠,连带把大半个身子也挤进了幔帐里。这个由幔帐和床围围起来的小小天地,仿佛成了一个秘密之所,赵帛压低声音的样子,也像是在说什么秘密。



        赵帛说:“你应该是陌家的人?你怎么说自己姓容呢?——可不敢随便姓容的。这可是淮城,金陵的边上。皇亲可多了。”



        赵帛眼中划过一丝担忧,之后又多一次疑虑:“救你回来的侍卫说,那月姑娘,叫你龙小容。——怎么,她不知道你的身份?”



        容小龙反问他:“你就不怕,我这身衣裳是在陌家偷的?”



        赵帛笑:“那你偷的也太厉害了。连陌家的金叶子,杜盟主的随身玉佩都一同偷了。那你岂不是个神偷?”



        赵帛的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了,说:“若你真的是个神偷,你收我当徒弟吧?”



        他渐渐靠近容小龙,眼中的期盼闪闪发亮,简直直视地让容小龙愧疚。



        赵帛追问容小龙:“是偷的吗?是偷的吧?!”



        容小龙摇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居然会因为自己没有违法犯罪而感到内疚。他居然体会了一把辜负美人心的渣男的感受。



        赵帛对此表示很失落。以他的立场,在江湖上遇到神偷比遇到绝世大侠的几率要低很多,他的梦想破灭了无数次。



        这个时候,月小鱼的声音在幔帐外头传来:“你们是不是当我隔着一块布就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