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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猎巫审判(四)



        自打前两天“联盟”的仓库发生失窃了一大部分物资和一辆货车后,老大便开始变得疑神疑鬼,他赶走了失窃当天负责看守仓库的两名普通人治安官,并拒绝相信他们“自己忽然被人打晕,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解释。

        老大相信自己的鼻子和嗅觉,认为那两人是监守自盗,偷喝了仓库里的啤酒,或别的烈酒,饮至断片。

        因为那两人身上传出的酒味,大到无法掩盖。

        现在,“联盟”里除了一对双胞胎哨兵稍微能得到一点老大的信任外,其他的普通人下属在他的眼里都是两面三刀骗子和墙头草。

        虽然老大嘴上不说,但行动已证明了他内心的想法。现在白天的“联盟”仓库由普通人治安官们轮流看守,到了晚上则便成了老大和双胞胎哨兵一起看守。

        正如卢克神父对他们的评价,“他们就像是巴尔扎克小说里的吝啬鬼葛朗台,死守着大商场里的物资,对幸存市民们的痛苦视而不见。”

        其实,老大是故意没有作为的。

        一来是他的私心在作祟,并不认为自己是圣人或某位救世主。二来是他根本无法控制整座城市的失控。谁都在害怕,他也不例外。想要活下去,那就得拿出点冷酷来。

        早在超级流感爆发全市前,老大便嗅到了危险。因为他的那些同事们,参与城市救援及建设的同事们,在清理海滩上的死鱼烂虾时,和清理坍塌的,埋藏死尸的废墟时,便因蚊虫叮咬,从而患上了可夺去人命的超级流感。

        他们一开始的症状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在普通不过的“感冒症状”。但到了夜晚的时候,病情严重一点的,立马急症发作,鼻口堵满黏液,从而导致窒息而死。接着第二天、第三天,脆莓市内死亡人数翻倍,死亡率直线飙升,达到一个令人恐怖的数字……

        灾难正在显现,但为什么市民们却意识不到危险呢?

        我们可以用一道法国的小谜题来进行作答:“假设,池塘里有一朵睡莲,第一天它长了一片叶子,以后每天它的叶子数量就会翻倍,如果整个池子会在第30天完全被叶子覆盖,那么什么时候池塘的一半会被叶子覆盖呢?”(*1)

        “答案是,第29天。前29天里,我们可能觉得一切正常,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然后一天之内,一切都天翻地覆。这是对我们世界的一个隐喻。”(*2)

        而现在,脆莓市就是一面池塘,而患上超级流感的人就是池塘里的睡莲。他们避无可避,被困在池塘里,为了生存,不得不争夺食物。

        老大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无法掌控城市的失控和到处发生的暴行。当然,他也不想去掌控。死多点不需要的人,比如说患病的、老年的、残疾的、毫无价值的人,可以减少食物的浪费。让更加优质的、健康的、前途充满希望的人活下去。

        所以他一手建立了“联盟”,集结了市内幸存的大部分哨兵向导们以及一些身强力壮,愿意为他们服务的年轻普通人们。

        “联盟”在老大的管理下,一边保护着,那些他自认为“有价值”的市民们,一边冷眼旁观“没有价值”市民们的死亡。毕竟,谁都不知道他们究竟要被困在脆莓市里多久,而物资又能坚持多久。

        “联盟”不可能“养活”全市的幸存者们,所以……

        老大在“滴滴滴”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中惊醒,他睁开眼,仓库大门锁紧,双胞胎哨兵兄弟正靠着铁门打盹。一切都和平时无二差别。

        他抹了把脸,拿起手机,是他妻子的来电。

        老大接通电话,声音沙哑:“喂?”

        妻子的恐惧透过电流,她啜泣,她颤栗,牙齿“咯咯咯”地响个不停,上下打架着:“亲爱的……娜塔莎,娜塔莎不见了!”

        *

        脆莓市,公寓内。

        肖里和尤斐决定轮流守夜,小简睡觉。但结果是尤斐独自一人在沙发上守了整夜,该轮换时,他硬是没叫醒肖里。而是将人搂在怀里,跟抱一只大熊娃娃似的,抱了整夜。

        这结果导致第二天一早醒来的尤斐手臂和大腿酸痛,肖里的脖子难受。

        “你昨晚在我的水杯里放了什么?!”醒来后的肖里揉着脖颈,苦不堪言,昨晚他睡得很好,就着别扭的姿势睡了一夜都没醒过。

        尤斐四肢虽然酸痛,但心里倒是甜得不行,美得咕咕冒泡,“只是一点助眠的东西,我想你睡得好一点。”

        “如果你真的为我着想,那请把我放在床上,让我睡觉。”肖里叹了口气,忍着想要用精神触手攻击尤斐的冲动,起身进浴室里刷牙,“昨晚有什么情况吗?”

        “暂时没有。”尤斐说,“一切都很正常……至少昨晚,在我们这里,还是正常的。”

        肖里含着牙刷,满嘴泡沫,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尤斐在他身边,一边挤牙膏,一边盯着镜子里认真刷牙的肖里傻笑。

        “笑什么?”

        “我们就像恋人一样!”尤斐骄傲地说,花豹从精神图景中跃出,精神抖擞,甩了甩一身光滑地皮毛后,开始绕着肖里的腿肚子撒娇,发出“咪呜”、“咪呜”地可耻叫声。

        一双豹眼还特意戴上了超级美瞳,宛如十五的月亮,又圆又亮。

        肖里朝着镜子里的尤斐,大翻了一个白眼,“我还没有答应和你在一起。况且,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没有明确的拒绝(即使是明确的拒绝,尤斐也会当没听见,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这“暧昧”的态度,则成功将尤斐的信心再度提高一个点,他甚至开始幻想,自己和肖里在“末日”结束后,应该在哪个教堂结婚。如果到时,能请来一位受人尊重爱戴的向导或哨兵作为牧师为他们主持婚礼的话会更好。

        肖里洗漱完毕,被脚边的花豹磨得不行,只好投降似的,将熟睡中得弹鼠从精神图景中提出,放在花豹的脑袋上。

        他嘀咕道:“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感情这么好。”

        明明自己与尤斐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和关系。

        花豹顶着弹鼠跑开了,达乌里寒鸦“嘎嘎”怪叫着从客房里钻出,锲而不舍地想要和它们打成一片。

        每到这个时候,肖里便会非常羡慕量子兽。羡慕它们的无忧无虑,心性单纯,每天都可以开开心心的。不用担心工资、学习成绩、石油上涨、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之类的事情。

        甚至不用担心也许哪天会被人当作“女巫”或“恶魔的奴仆”给拖走进行非人的“审判”。

        “我想去警告别人。”肖里忽然说道,“我不确定昨晚有多少人看了那场直播,也许我们应该告诉老大听,让他集中脆莓市里幸存的哨兵向导们……”
        他不想引起“内部斗争”。也不想引起哨兵向导或普通人的死亡。但现在,正是脆莓市最危难的时刻,最需要团结的时候,他必须要站出来,总得有人站出来。

        “那个神父……卢克神父,他的演讲给人感觉很奇怪。”肖里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卢克神父很不对劲,明明他的演讲毫无技巧可言,造词用句也不精妙。但从嘴里出来后,却能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可靠感。

        这使得他人能在短时间内,毫无压力且飞快地接受他的言论和思想。

        之前肖里和神父没有过任何交集,连一句话都没能搭上过,他完全没有发现卢克神父身上的不对劲儿。

        但通过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尤斐赞同道:“他给我感觉很邪恶,很狡诈。他昨晚在电视台内的发言,带着一种蛊惑感,可以引起我们内心被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

        的确是这样的没错。现在他们尚不知道的是,那些最信赖、崇拜卢克神父的人,恰恰是平日生活里,性格和人生经历最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们。

        在“末日”降临前,他们遵纪守法,勤勤恳恳,在文明社会里扮演“好丈夫”、“好妻子”或“好父母”、“好员工”之类的角色。他们曾经受太多的标签和文明社会里的规则所限制。

        但忽然间,这些限制都消失了……

        于是,他们开始迷惘,恐慌,不知所措,就好像马戏团里从小被铁链栓到大的大象,无法挣脱铁链的念头根深蒂固,牢牢扎在脑海里。直到有一天,马戏团里发生了火灾,大象们不知所措,呆在原地,等待着火舌吞噬。

        紧接着,卢克神父出现了,告诉他们“铁链”已被摧毁,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或是听令于自己。

        “对安全感的需求是人类行为有力的决定因素。”(*3)

        在环境的影响下,那些逃出来的“大象”们视卢克神父为救世主,为神祇。接着,他们开始发动力量,帮助卢克神父,煽动更多的“大象”加入他们。

        “比起《魔戒》中神秘金色指环的诱惑,渴望被社会群体接受的诱惑力更为强大。这股渴望被接受的力量会让一些人几乎愿意做任何事。只求被接纳,而为了避免被群体拒绝,甚至会做楚更极端的行为。”(*4)

        “我们必须要告诉其他人听。”肖里万分严肃地对尤斐说:“我们曾经无动于衷的看着一位陌生的女士在楼下被人枪杀,看着丽丝被他们虐待致死……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听见呼救,第一反应是去帮助他们,而不是无动于衷。也许现在或未来间,不好事情的发生将会极大的降低。”

        邪恶最具关键性、同时也最不为人知的促成因素并不是明目张胆鼓吹暴力伤害的人,而是他们背后沉默的大多数,目睹一切发生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人。(*5)

        “宝贝,你是个聪明人,但有的时候你又给我感觉笨得可爱。”尤斐耸了耸肩膀,“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其他人……”他后半截话还没说完,便被肖里冷漠且带着怒火的视线给打断了,尤斐讪讪地闭上嘴,与肖里对视了好一会,在对方黑亮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后,只好叹息着妥协道:“我从来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但你说的对,宝贝……好吧。”

        他拉着肖里的胳膊,想要将人拽进怀里,想要亲一亲,但又听见肖里说:“……我决定还是要回首都。”

        “什……不!这个问题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肖里摇了摇头,说道:“不,可在我地印象中,我从未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

        尤斐闻言,差点从原地跳起,他瞪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袭击了他,肖里的黑色眼瞳里亮起银河般绚烂的光芒,接着,星光被揉碎,分散,旋转。

        “‘evolution计划’进化了我们。”肖里伸手抚摸上尤斐的面孔,将他的脑袋固定,并直视着他进行催眠,“即使注射进了我们体内,我也不能做到隐瞒它。”

        “这是个非常伟大的发明,尤斐……身为一个科学家,我做不到将这项发明埋上尘土……”

        “不!”尤斐一边竖起精神壁垒防御肖里的催眠,一边抓紧了那人的腰肢,往自己怀里带:“不!你不能,我们可以商量……”

        肖里咬紧牙关,他微微摇了摇头,黑色的瞳孔扩散出银白色的光芒与细线,催眠暗示加深,“这没得商量,因为你只会把我关起来。”

        “肖里!”尤斐要气死了,浅灰色的眼睛蕴育了一场特大风暴!正在他眼中闪电雷鸣,即将喷涌而出,“听话!”

        尤斐想要继续加固精神壁垒的同时,肖里却忽然抬头吻住了他,两片嘴唇贴合在一块,向导硬着头皮使出自己勉强马虎的吻技,诱使与自己高匹配契合度的哨兵松懈。

        唔!

        肖里成功了。尤斐的一丝松懈,直接导致脑内忽然一痛,一条又长又细,由肖里的精神触手化形的银针凭空出现,扎进了他的脑海里。他的脑海内登时一片空白。

        他们唇齿相依了好一会,分开时,俩人气息皆是不稳。

        “对不起。”肖里从尤斐面前退开。用精神触手攻击尤斐比他想象中还要困难,吃力得多。成功后,他面色惨白如纸,额头渗出津津冷汗,看上去并不比尤斐状态好,“我必须要这么做。”

        尤斐张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他腿部一软,跌在肖里的身上,眼皮控制不住地打架,脑内疼得突突直跳。

        就在刚才,肖里在他们进行中级精神链接的过程中,趁机用精神触手袭击了他。

        “不……”尤斐灰眼睛里的暴怒霎时被莹莹如月光般的泪花和哀求所遮盖了,“求你……不要……我们可以一起去做……去做你想做的事,别……”

        肖里吃力地将人架回主卧大床上放着,接着说道:“我觉得,小简是个好姑娘,比我更合适你。”

        尤斐徒劳地抓着他的衬衫,虚软无力的手指一寸寸下滑。

        “再见了,尤斐·诺尔斯。”

        肖里打了一声清脆的响指,就好像电灯开关,清清脆脆地一声“啪嗒”,灯灭了。尤斐的眼皮落下,困倦和倦意如一只只黑色的枯手,扯着他,不断下沉。

        肖里推门走出主卧,量子兽弹鼠立马如小炮弹般冲到他的身旁,肖里敲响一旁的客卧,“小简,替我照顾好他们。”

        客厅里,尤斐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量子兽花豹再也撑不住了,主人的精神图景受到攻击,影响已波及到了它的身上,花豹不敢不愿地从喉咙间发出一声咆哮,紧接着,四肢抽搐,瘫软在了地上。

        小简顶着鸡窝似的头发,从客房里走出,她一脸生无可恋地请求道:“能不能……敲晕我或者绑着我?我害怕诺尔斯醒来会手撕了我。”

        “不行。”肖里残忍的拒绝了,“这样的话,就没人能保护尤斐了。”

        *

        首都,迪妮莎的别墅中

        首都这几天发生了许多事。

        首先是迪妮莎因无法制出有效的,可靠的“evolution计划”,不管是“AE”还是“BE”。上头对她大失所望,将其从研究基地里除名,接着将她分配至疾控中心,配合研究治愈“超级流感”用的血清。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超级流感在全国爆发,陆陆续续的几个城市乱成一团。想要平息这场混乱,当务之急是制出血清。

        迪妮莎毫无办法,“先知”传回的资料有漏,几条公式且还是错误的。她找到了问题所在,但却不知该如何解决。

        她的老师是个她无法超越的天才,若是他还在,“evolution计划”也许早几年便能完成……但可惜的是……

        迪妮莎深吸了一口气,她根本不在乎首席研究员的位置究竟是谁坐,只要能制出强化改变哨向摆脱五十岁必死魔咒的“BE”计划,救出琼斯,才是她最大的目标和愿望。

        因为现在,琼斯·杨的精神图景已彻底被灵魂黑洞所吞噬,但有一个好消息,她依旧对“肖里”的名字有反应。

        迪妮莎在绝望中寻到一丝微弱的希望,同时调查组传来消息告诉她,在海上研究基地废墟中尚未发现肖里的尸体……

        如果她不能找回肖里,那么琼斯……

        不不不,琼斯一定不能死!

        不仅是迪妮莎拥有这个想法,还有总统府里决策各种各样大事的政客们,也是这么想。因为琼斯的死亡将会给政府带来无法预计的损失,因为琼斯与“先知”之间存在的高级精神链接!

        若是琼斯死亡,致使链接中断,将会对“先知”产生不可逆转且无法阻止的“损坏”!再者说,琼斯,是他们用来拿捏“先知”的王牌,不可轻易抹杀的王牌。

        同时,这也是迪妮莎与政客们对弈时的底牌。

        【作者有话说:*1、*2:出自《人类的明天》席里尔·迪翁

        *3、*4、*5::菲利普·津巴多《路西法效应》

        (忽然想到了188男团,邵群:李程秀又和别人跑啦!!!!!!PS:当时《娘娘腔》只看了一半,然后就没看下去了惹……太心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