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灿烂的阳光之下,古老的渔业城镇烧津拥有一种独特的中性色彩的魅力。这个小镇呈蜥蜴形状,在它所在的一片深灰色海岸出了几道浅灰色痕迹,这片海岸蜿蜒曲折,就在一个小海湾旁。小镇得到一片巨石砌成的特殊海堤保护,免受汹涌海潮侵袭。水边的这道海堤建成台地形状,堆砌海堤的圆形石头,是用深深打入地下的几排木桩之间的筐子结构固定的,每一排木桩都独立支撑起一级台阶。从海堤顶上向陆地望去,可以看遍整个小镇。灰瓦屋顶和饱经风霜的灰色木材组成了一片广阔空间,处处松林,标志着那里有一座寺院。回头向海上望去,几里远的水面之外是一片壮观景象,一系列参差不齐的蓝色山峰,犹如巨大的紫水晶一般,径直挤入地平线。在这一列山峰之外的左侧,富士山巍峨高耸,凌驾四周一切景物之上。海堤和大海之间没有沙滩,只有一道多石斜坡,大多都是卵石。这些卵石都随着拍岸浪而翻滚,在风雨交加的日子里,想要越过拍案碎浪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如果你曾经被携带卵石的巨浪打过,就像我曾数次经历的那样,是不会很快忘记这样的经历的。
在特定的几个小时,这道陡坡的大部分被一排排看来形状怪异的船艇占据,那是形状具有当地特征的渔船。这种渔船非常庞大,能运载四五十人,船艏高得出奇,通常都镌刻了佛教或神道教的平安符咒。一种常见的神道文字平安符咒是富士女神庙提供的,文字意思如下:船主保证,若捕鱼顺利,必为富士山巅之神力行苦修。
在日本,每一个沿海的县,甚至同一个县的不同渔村,渔船和渔具的形制都是该地区或村落独有的。其实人们有时会发现,在相距几里的不同渔村里,各自制造的渔网或渔船的类型都大相径庭,好像是生活在数千里之外的不同种族发明的。这种惊人的多样性在某种程度上可能是出于对本地传统的尊重,即对一种虔诚的保守思想的尊崇,保留数百年祖传的教诲和习俗不变,不过更加合理的解释是,不同的渔村从事的是不同种类的渔业,而且根据调查,每一个地方制造的渔网或渔船的形状,都是基于一种特殊经验的发明。
烧津的大型渔船是这一事实的证明。这些渔船是根据烧津渔业的各种特殊要求设计的,烧津向日本帝国的所有地区供应鲣鱼干,于是必须能够在风大浪急的海域航行。让这些渔船下水或出水是一项繁重的工作,不过全村都会出力。人们会在斜坡上铺设一排平底木架,片刻之间就形成了一种临时滑道,然后就在上面用长绳将平底渔船拖上拖下。你会看到一百多个成年男女和孩子齐心协力,在一首奇异的忧郁圣歌响起之时,拖动一条渔船。台风来临之际,这些渔船会被转移到后方远处的街道里。帮助拖运船只时有许多乐趣;如果你是个陌生人,渔夫们或许会让你看到他们从海里打捞的各种奇异生物,来回报你的劳苦。有腿长惊人的螃蟹、以最荒谬的方式自爆的气球鱼,还有各种各样的其他动物。这些动物都太过奇特,以至于你不触碰它们都无法相信它们是天然生物。
船艏刻有圣符的大渔船并非海滩上最奇怪的东西。更奇特的是用竹篾制成的饵篮。这些篮子高六尺,周长十八尺,圆顶上有个小孔。沿着海堤将这些篮子晾干,在一段距离之外,可能会被误认为是某种住所或小屋。然后你会看到形如犁头,用金属钉底的巨大木锚;四爪铁锚;用来敲桩的巨大木槌;还有各种其他工具,你甚至都无法想象它们的用途。一切都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奇妙古风,给人一种时间和空间上都非常遥远的怪异感觉,让人怀疑所见之物的真实性。烧津的生活也肯定是许多世纪以前传承下来的生活。这里的人也都是古时代的日本人:质朴友善如孩童——很好的孩童——对每一个错误都坦诚相对,与世无争,忠于古老的传统和古老的神明。
二
盂兰盆节的那三天,我刚好在烧津,希望在第三天,也就是最后一天,看到美丽的饯别仪式。在日本的许多地方,人们会给亡灵准备航行的缩微船只——小型的帆船或渔船模型,每一个都装有供奉的食物、水和燃香;如果是晚上出发的鬼魂船,还会配一盏小灯笼。然而在烧津,灯笼却只是被放在水面上,别人告诉我,天黑后就会放灯。别处的习俗都是在午夜放灯,我本以为烧津的鬼魂饯别时间也是一样,晚饭后我匆匆睡了一觉,希望能及时醒来观看放灯的场面。可是晚上十点钟,我再去海滩时,一切都结束了,所有人都已回家了。我眺望水面,看到一长串宛如萤火虫一样的东西,是那些小灯笼排成一列漂向大海,可是已经漂得太远,只能看到彩色的光点。
我非常失望,我觉得自己因为慵懒,错过了一个可能不会复返的机会,因为这些古老的盂兰盆节习俗正在迅速消失。可是下一刻,我突然想起,完全可以冒险游过去看那些灯笼。它们漂得非常缓慢。我脱去袍子,扔在海滩上,一头扎下水去。大海平静无波,粼光闪闪,好生美丽。每一次击打水面都会点燃一股黄色火焰。我游得很快,比我预料的快许多,超过了漂水灯笼的最后一盏。我觉得干扰这些小小漂水灯,或者让它们无法安静地漂行不太友善,于是我满足于靠近其中一盏小灯笼,来研究它的细节。
漂水灯的结构非常简单。底部是一片厚木板,四四方方的,边长大约十寸。每个角落都有一根大约十六寸高的细长棍子支撑,这四根支柱用十字篾片相连,支撑四面的灯纸。在底板的中心有一根长钉穿过,钉子上固定着一支点燃的蜡烛。灯顶敞开。四面灯纸上绘有蓝、黄、红、白、黑五色,分别象征空、风、火、水、地,这五种佛教的基本元素与五佛从形而上的角度来说是一致的。灯纸上一格为红色、一格为蓝色、一格为黄色;第四格的右半为黑色,左半没有染色,也就代表白色。灯纸上没有写任何死者的戒名。灯笼里面只有闪光的蜡烛。
我望着那些小小的闪光的灯笼在黑夜中漂荡,风吹浪打,让它们四散飘零,分离得越发远了。每一盏灯与风浪中轻颤的灯纸颜色,看上去就像一个害怕的生物,在将它带进外部黑暗的盲目海流中颤抖……我们自己难道就不像这灯笼一样,被人放到一片更深更暗的海面上,在我们漂向不可避免的解体之前,彼此分离得越来越远吗?不久,每一盏灯笼中的灵魂之光都会将自己燃尽,然后那些可怜的灯笼,还有它们一度绚丽的色彩所留下的一切,必定永远化入无色的虚空之中。
就在这沉思的一刻,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孤身一人。扪心自问,在我身边摇晃的小灯笼里,是否有除了颤动的灯光以外的东西:有什么东西萦绕着将灭的火焰,正在注视我这个旁观者。我微微打了个冷战,或许是感觉到从大海深处冒出的寒意,或许只是一个幽灵般的幻象在渐渐浮现。我又想起了沿海地区的古老迷信,古老的关于灵魂经过之时的危险的模糊警告。我在想,夜间在外面会有什么厄运会降临到我身上——死亡之光的搅扰,或者看似死亡之光的搅扰——我自己会成为未来某个怪谈传说的话题……我低声对灯火默念佛教的送灵经文,然后快速向岸边游去。
我再度触及岸边的石头时,看见有两个白影就在我面前,大惊失色,但是一个和善的声音在问我水是不是太凉,让我安下心来。这是我的老房东鱼贩乙吉的声音,他和他的妻子一起来找我的。
我答道:“只是有些凉,还挺有趣的。”又穿上袍子,准备和他们一起回家。
“啊。”乙吉的妻子说道,“盂兰盆节的晚上到外面游水可不好!”
我答道:“我没有游多远,只是想看看那些灯笼。”
“哪怕河童有时候也会淹死的[65]。”乙吉埋怨道,“这村里有个人,在坏天气里出海,船坏了,游水七里回到家里。谁知他后来还是淹死了。”
七日里相当于差一点儿十八英里。我问起现在这村里的年轻人还有人能游这么远吗。
“或许有可能。”老乙吉答道,“村里有许多强壮的游水汉子。这里所有人都会游泳,甚至小孩子都会。不过渔民游那么远的话,就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或者为了做爱。”他的妻子补充道,“就像羽岛姑娘那样。”
“谁?”我不由问道。
“一个渔夫的女儿。”乙吉说道,“她有个恋人住在几里外的纲代,她常在夜里游过去找他,早上又游回来。恋人为她点一盏灯引路。可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恋人忘了点灯,也可能是灯被风雨打灭了,这姑娘就迷了路,在海里淹死了……这个故事在伊豆很有名。”
我暗想道:“这么说来,在远东,游泳的人是悲剧英雄。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西方人对这位利安德[66]是什么评价?”
三
通常在盂兰盆节前后,这里的大海都会变得汹涌澎湃。次日早晨,我发现拍岸浪很高的时候,并不惊奇。一整天拍岸浪都变得越来越高。下午三点钟,海浪变得很美,我就坐在海堤上看海浪,一直到日落为止。
拍岸浪漫长而缓慢地翻滚,声势浩大骇人。有时就在前浪消失之前,一道宏大的巨浪会像砸玻璃一样发出颤抖的“叮当声”,将碧色的前浪击碎;然后浪涛落下,声势如同洪钟一般,震动着我身下的海堤……我想起了一位已故的俄罗斯伟大将军,他让他的军队如大海一般攻城略地——一浪接一浪的钢铁,雷鸣般的炮声此起彼伏……几乎没有风,不过其他地方的天气一定十分狂暴,风浪还在不断增高。风浪的运动引人入胜。这样的运动极为复杂,简直难以形容,却又持久恒新!谁能够完全描述哪怕五分钟风起浪涌的景象呢?永远没有任何凡人能看到两股海浪以完全相同的方式涌入。
或许也没有任何一个凡人能够不认真地观看海浪翻滚,听那雷鸣般的浪涛声。我注意到,即使动物——马和牛——在大海面前也会若有所思,它们就站在那里凝望和倾听,仿佛那浩瀚的景象和宏伟的声音让它们忘记了世间的其他一切。
沿海地区有句谚语:“海有灵,海有耳。”这话的意思要这样来解释:当你在海上害怕时,千万不要说起你的恐惧——如果你说你害怕,海浪会突然升得更高。这种想象现在在我看来,是绝对自然的。我必须承认,当我在海上或者面对大海时,我不能说服自己说它是没有生命的,不是一个有意识的敌对力量。暂时,用理智对抗这种幻想毫无用处。为了能将大海想象成一片单纯的水的组合体,我必须站在某个高处,在那里,大海最猛烈的巨浪看上去不过是一股慵懒的微小涟漪。
这种原始的幻想可能在黑暗中比光天化日之下激起得更为强烈。夜晚粼光闪闪,浪潮的阴燃和闪光看上去是何其生动啊!夜晚阴冷闪光的细浪微妙的颜色变化,是多么像爬行动物!潜入这黑夜的海洋,在蓝黑色的阴暗之中睁开眼睛,看看随着你的每一个动作而来的怪异的光晕变化:每一个发光点,就像透过泛滥的洪水看到的那样,就像是一只眼睛在张开和闭合!在这样的时刻,一个人的确会觉得仿佛被某种可怕的感觉包围,一种悬浮在某种有生命的物质里的感觉,这种物质的每一个部分都好像有感觉、视觉和意志一样,是一个无限柔软的冰冷的灵魂。
四
那一晚我久久难以入眠,一直在倾听汹涌海潮雷鸣般的怒吼和冲击。比这些鲜明的喧嚣和所有较近海浪的冲击声更为深沉的,是更深处的海浪低音——一种永不停歇的建筑物为之颤抖的低鸣——一种在想象中像是无数骑兵践踏,不可估量的火炮齐射的声音——就好像全世界的军队正在从日出之地奔腾。
后来我发现自己想起了小时候听见大海声音时那种模糊的恐惧感,我记得在后来的年份里,我在世界不同地区的不同海岸上,海浪的声音总是会让孩提时代的情绪复活。当然,这种情绪的诞生要比我早上百万个世纪,那是无数自古以来遗传下来的恐怖的总和。可是现在,我就身心,对大海的恐惧,只是被大海的声音唤醒的诸多敬畏中的一个因素而已。因为当我聆听骏河[67]沿岸汹涌的浪潮声时,我几乎能够分辨出人类已知的每一种恐惧的声音:不仅仅是震天响的战斗喧嚣——无休止的子弹凌空齐射声,不可估量的冲锋呐喊声,还有野兽的咆哮声,火焰的噼啪声和咝咝声,地震的隆隆声,毁灭的轰鸣声,再加上一种最重要的,持续不断的如同惊恐尖叫和窒息将死般的吼声那样持续不断的叫声——都是据说溺水之人发出的声音。那是最大限度的喧嚣,结合了所有可以想象的愤怒、毁灭和绝望的回声!
我对自己说道:大海的声音会让我们认真起来,是不是太美好了?与这种声音的多重性应和的,必定是在更为广阔的灵魂体验之海中游动的所有古老恐惧的波澜。从大海深处向灵魂之海的深处呼唤。可见的深渊向更古老的不可见的深渊呼唤,是后一种深渊的洪流造就了我们的灵魂。
无论何种缘故,在古老的信仰中,死者的语言就是大海的咆哮,这肯定是相当确定的一件事。已逝者的恐惧和痛苦,就在大海的咆哮唤醒的那朦胧而深沉的敬畏中,真实地向我们诉说。
但是有些声音比大海的声音能够深刻许多地打动我们,而且是以一些奇怪的方式,这些声音有时也会让我们认真,而且非常认真,那就是音乐的声音。
伟大的音乐是一场精神风暴,在我们内心过往的神秘感激荡到难以想象的深处。或者我们可以这样说,伟大的音乐就是一个巨大的咒语,每一种不同的乐器和声音,分别能呼唤数十亿种出生之前的记忆。有些音调召唤所有青春、欢乐和温柔的灵魂;有些音调唤起所有消逝激情的幻影式的痛苦;有些音调让所有庄严、有力和荣耀的死亡感觉复苏;所有逝去的欢悦,所有被遗忘的宽厚大度。但愿音乐的影响对于一个漫不经心地梦想他的生活在不到一百年前开始的人而言看来莫名其妙!但是对于任何知道组成自我的物质比太阳还古老的人而言,这种神秘感是会变亮的。他发现音乐是一种通灵巫术,他觉得在他的内心,在死亡和出生的海洋之中,对每一个旋律的涟漪,每一个和声的波涛都有回应,有些是旋转的不可估量的古老的欢乐和痛苦。
欢乐和痛苦,它们总是在伟大的音乐中融合在一起;因此音乐比海洋之声或任何其他声音都能更加深刻地打动我们。可是在音乐更宏大的声音之中,总是悲伤制造低音——灵魂之海的浪涛低吟……想到在音乐的感觉能够在人类的大脑中进化之前,必须经历的欢乐和悲伤的数量如此巨大,会觉得很奇怪!
在某处据说人的生活是众神的音乐——人生的哭泣和欢笑、人生的歌声和尖叫与祈祷、人生欢乐和绝望的呼喊,都是众神听不到的,他们听到的是一种完美的和谐音……于是他们不愿让痛苦的音调静默,这会破坏他们的音乐!这种音调的结合,如果缺少痛苦的音调,会成为神明的耳朵无法忍受的不和谐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自己就是众神,因为只有无数前生的痛苦和欢乐的总和,才能通过有机的记忆,让我们为音乐陶醉。死去的数代人的欢乐和悲伤,都以无数和声和旋律的形式在我们心头萦绕。即便如此,在我们无法看见太阳之后的一百万年,我们今生的欢乐和悲伤将随着更加丰富的音乐传递到其他人的心中,在一个神秘的时刻,激发肉体痛苦的一些深刻而强烈的兴奋感。
注解:
[1] 即五道家纹。——译者注
[2] 日文中的“町”相当于中文中的“城镇街区”。——译者注
[3] 原文误记为明历元年,实应为明历三年(1657年),译文做了订正。——译者注
[4] 一千多年以来,小町,或者说小野小町的美名在日本依然广为人知。她是她那个时代最美丽的女人,也是一位伟大的诗人,能用她的诗句感动上天,在干旱时节降下甘霖。许多人苦苦爱慕她而不得,据说许多人因爱她郁郁而终。可是当她青春不再时,便遭遇不幸。穷困潦倒之际,她沦为乞丐,最后死在京都附近的大道上。有人认为让她身着污秽的破旧衣服下葬是可耻之事,于是一个穷人用一件穿旧的夏袍——帷子为她裹尸。她被葬在岚山附近的一个地方。人们至今依然告诉旅人,这个地方叫作“帷之辻”。——作者注
[5] 日本旧辅币,1钱相当于1/100日元。——译者注
[6] 原文为551年,但按照《日本书纪》记载,应为552年。——译者注
[7] 即《高僧简史》。——作者注
[8] 即《虔诚仪式祝祷》。——作者注
[9] 持戒意味着行为和思想遵守纯洁的规则。禅定是日本佛教徒的说法,指一种较高级的冥想方式。——作者注
[10] 淑女们还要接受花道——插花工艺培训和虽有些乏味、却很优雅的茶道礼仪培训。许多佛教高僧长年享有茶道授业教师的美名。当学生达到一定的熟练程度时,她将获得一份文凭或证书。茶道仪式中使用的茶是一种具有非凡香味的粉末茶——抹茶,品质最好的抹茶价格非常高。——作者注
[11] 宾客们在一间日式座敷,或者说接待室里各就各位,座位就从座敷的壁龛开始编号。最尊贵的位置就在壁龛正前方;这是首席,其他座位都从这个座位开始,通常向左编号。——作者注
[12] 1898年东京有不少奇异发明,其中有种名为“还魂草”的异种香烟,这个名称说明香烟的烟雾像召唤亡灵的还魂香那样工作。实际上,在每支香烟的咬嘴上嵌入了一张纸,烟草燃烧产生烟雾,诱发化学反应,会在纸上显现一个跳舞少女的照片形象。——作者注
[13] 北宋著名理学家和易学家邵雍,因死后谥号“康节”,后世常称其“邵康节”。——译者注
[14] 这段话仅仅指色界诸天,而非阿弥陀佛极乐世界,也不是指人们通过轮回进入的欲界诸天。不过即便在最高的无形无相世界——无色界天——痛苦和痛苦的努力停止的地方,也受到以较低级的生存状态转世的惩罚。——作者注
[15] 基督教级别最高的天使。——译者注
[16] 即释迦牟尼。——作者注
[17] 我如实地按照新美的说法将故事写在这里;不过我无法将这个故事与任何印刷成册的佛经文本进行比较。我的朋友说他见过两个中文版本——一个收入本行经(?),另一个收入《增一阿含经》。在亨利·克拉克·沃伦先生的佛经英译本(这是我见过的最有意思和最有价值的单册佛经类书籍)里,有一个巴利文版本的传说,与上述故事差异很大。根据沃伦先生翻译的佛典介绍,这位难陀是一位王子,释迦牟尼的异母弟。——作者注
[18] 圆朝,全名三游亭圆朝,原名出渊次郎吉,日本落语家,落语是类似中国单口相声的一种日本传统曲艺。《牡丹灯笼怪谈》为圆朝1861年的作品。——译者注
[19] 指中国明代文人瞿佑撰写的短篇小说集《剪灯新话》之一则《牡丹灯记》。——译者注
[20] 作者的原注如下:旗本是幕府将军部下特殊军事部队的武士。这些人是最高级别的武士,不仅是幕府的直臣,也是军事贵族。这一注解显然有误,将军家的直属家臣只要俸禄不满1万石,都属于将军家的旗本武士,是一支常规武装力量。旗本俸禄数千石至百石不等,充其量属于中级武士,与真正的军事贵族,俸禄在1万石以上的大名不可同日而语。——译者注
[21] 这个场面对西方读者而言或许有些奇怪,却是真实的日本生活。整个场景都是典型的日式风格。——作者注
[22] 反复念诵“南无阿弥陀佛”,就是在为亡灵祈福。——作者注
[23] 这里提及的灯笼已经不再制作,看一眼这个故事所附的图片就能了解灯笼的形状。现代家用长方形灯笼上画着主人家的家纹,这里提及的灯笼完全不是一回事。不过这种灯笼与如今仍在为盂兰盆节制造的一些灯笼形制也不完全相同。装饰这种灯笼的花没有上色,那是用绉丝制作的人造花,挂在灯笼的顶部。——作者注
[24] 日本人在佛教盂兰盆节上专设的祭坛,多为竹制,上面放置祭祀的供品。——作者注
[25] 在日本戏剧和故事当中,为表现父母与孩子断绝关系,“七生七世”之说并不罕见。断绝七世关系即七生七世再无亲子之情,意味着今世之后的未来六世,犯错的儿女将会一直感受到父母的不快。——作者注
[26] 按照日本的习俗,女人的衣服颜色和款式,还有发式,在很大程度上要根据年龄变动。——作者注
[27] 武士和其他日本古代高级阶层的说话方式,与庶民的习语有很大不同,但这些差异无法在译成英语后有效表达出来。——作者注
[28] 仅仅用一个脚注是不可能说明“护身符”一词指代的日本宗教法器的多样性的。在此例中,护身符是一尊非常小的佛像,可以藏在一个小漆器或小金属神龛里,神龛外有丝绸外覆。日本武士经常贴身佩戴这类小佛像。最近有人让我看过一个铁盒装的微型观音雕像,那是一名军官在萨摩(英萨)战争期间佩戴的。他以充分的理由评论道,这个护身符可能救了他一命,因为它曾挡住一枚子弹,上面有明显可见的凹痕。——作者注
[29] 按照日本人的传说,这世间有两种灵魂,死人的灵魂为死灵;活人的灵魂为活灵。一座房子或者一个人可以被活灵,也可以被死灵惊扰。——作者注
[30] 一种特殊的佛教法事,即为那些已没有活着的亲友照顾的亡魂供奉食物等祭品,因此得名“施饿鬼”法事。然而,在这个故事之中,这次施饿鬼法事是专为新三郎举行的一次特别法事。——作者注
[31] 大约8世纪,狮子国(今斯里兰卡)僧人不空三藏法师从梵文译成汉文的一部很短的经书。汉文文本包含一些神秘的梵文单词音译,明显是护身符咒,就像在《法华经》中能见到的那些护身符咒一样。——作者注
[32] 法符是用作护身符的佛教文字总称。人们有时将法符压印或者烧制在木头上,但更常见的是书写或者印刷在狭长纸条上。法符可贴在门上方,房间的墙壁上,家中佛龛的牌位上等地方。有些法符让人随身佩戴,另外一些制成小球状,当作灵药吞服。较大的法符往往配有奇怪的图画或象征性的图像。——作者注
[33] 原文写作“八时”,按照日本古老的计时方法,这个八时相当于现代凌晨二时。日本的一个时辰相当于欧洲的两个小时,于是欧洲上、下午的十二个小时在日本就是六个时辰。这六个时辰按照以下次序倒数:九、八、七、六、五、四。这样九时就相当于欧洲的正午或午夜;夜间九时半相当于欧洲的凌晨一时;八时相当于欧洲的凌晨二时,又被称为“丑正”,那是日本鬼怪妖精活跃的时刻。——作者注
[34] 日本佛教八热地狱中的第六重地狱称为焦热地狱或炎热地狱。焦热地狱中的一天相当于人间的数千年(一说数百万年)。——译者注
[35] 中国人以阴阳之说解释天地万物的雌雄法则,以及大自然的主动与被动力量。勇斋在这里讲述的是古老的中国自然哲学,西方读者更为熟知的这一学说的名称是“风水”。——作者注
[36] 即1756年。——译者注
[37] 汉字书名为《西域记》,日本古时也称印度为西域,书名也可译为《印度之书》。我认为这就是西方学者所知的《西域记》。其实《西域记》即《大唐西域记》的简称,是初唐高僧玄奘口述,其弟子辩机笔录整理的一部地理史籍,书中的“西域”指的不仅是印度或者说南亚地区,还包括中亚和今中国新疆地区。《大唐西域记》提及佛足履之迹的记载有两处,都很简单。一处是第一卷屈支国之二所述:“……东昭怙厘佛堂中有玉石,面广二尺余,色带黄白,状如海蛤。其上有佛足履之迹,长尺有八寸,广余六寸矣。或有斋日,照烛光明。”另一处是第十卷伊烂拿钵伐多国之三所述:“……其山顶上有药叉故室。次北有佛足迹,长尺有八寸,广余六寸,深可半寸。其迹上有窣堵波。如来昔日降伏药叉,令不杀人食肉,敬受佛戒,后得生天。”文中的故事内容较多,应当是后人加工发挥的结果。——译者注
[38] 日制的一尺八寸要比英制长不少。——作者注
[39] 奈良的一尊雕像,以一种与东京佛像底座上的图案迥然不同的形式展示了佛足。——作者注
[40] 在一些雕塑和图画上,每个足趾上都有一条螺旋线组成的圆盘,还有一个小法轮图像。——作者注
[41] 本文成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即一百年前。——译者注
[42] 哲学名词,哲学上的单子是一种不可分割的实体。——译者注
[43] 菩提心指的就是大彻大悟,即佛法智慧本身。——译者注
[44] 然而,我必须评论的是,这种赞美是特别使用“连声(koe-goe)”来唤起人们心中的感情的,这里所用的音节的特殊价值只有日本诗人才能领会。——作者注
[45] 这里的松树指的是一种鸣叫如音乐一般的蟋蟀。——作者注
[46] 这首诗是相当新颖的,是大学教育的产物。——作者注
[47] 即斯里兰卡。——译者注
[48] 本则故事题名直译为“因果之话”。因果是日本佛教术语,指“恶业”,即前世种下的恶因在今世结出的恶果。或许这个怪谈故事的标题最好的解释是佛教的教导:死者只是由于他们伤害的对象在某一前世犯下的恶行,才会拥有能力去伤害生者。本则故事的标题和内容都可以在一本《百物语》怪谈故事集中找到。——作者注
[49] 日本仁孝天皇年号,自1818年至1829年。——译者注
[50] 典出《妙法莲华经》,意思是世间满是危险,犹如一座着火的屋子。——译者注
[51] 樱花的一种,因花瓣数量多而得此名。——译者注
[52] 大和国是日本的旧分国名,即今奈良县。吉野山旧属大和国,以漫山樱花闻名。——译者注
[53] 在日本的诗歌和民谚之中,女性的曼妙身姿常被比作樱花,女性的高尚情操被比作梅花。——作者注
[54] 指持钵巡游各地化缘的尼姑。——译者注
[55] 日本旧分国名,大致相当于今栃木县。——译者注
[56] 日本仁孝天皇和孝明天皇使用的年号。——译者注
[57] 日本第70代天皇,1045年至1068年在位。——译者注
[58] 一种体形较小的猛禽。——译者注
[59] 日本修验道行者的通称。这类修行人为得神验之法,多入山中修行。——译者注
[60] 简称六通,指佛家所说的六种超人间的自由无碍之法力。——译者注
[61] 在日本的通俗文艺作品之中,天狗往往会被描绘成长着喙状鼻子的有翼男子,或者猛禽。天狗有不同种类,但都被认为是山间的野鬼,外形各异,偶尔会化成乌鸦、秃鹫或鹰的形象。佛经对天狗划分了类别。本篇故事可以在日本的旧怪谈类书籍《十训抄》中找到。同一传说中提到了那场有趣的大会(盛大法会)。——作者注
[62] 佛教圣地,位于今中印度比哈尔邦一带,相传佛祖曾在这里说法。——译者注
[63] 别名红色彼岸花,又称“舍子花”。——译者注
[64] 佛教中护持佛法的善神使者,外表是天神的童子形象。——译者注
[65] 这是一句常见的日本谚语。河童是日本传说中在河流里出没的水怪。——译者注
[66] 在希腊神话故事中,利安德游遍赫勒斯滂海峡寻找恋人,与本篇所述的羽岛姑娘的故事有相似之处,但具体情况又有差别。——译者注
[67] 日本旧分国名,是一个沿海分国。——译者注
如今蓬莱只有在这些残云之下略见踪影,此外,便再无痕迹……
——小泉八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