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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宴无好宴

    “郡王此次统兵南征,赴宴也如同上阵一般,潘将军披甲佩刀赴宴,自然是要奋身为郡王殿下冲锋陷阵的,岂可不坐在殿下身侧?此事是老夫这个主人的失误。”

    虞白哈哈干笑两声,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把过错揽到自己头上,将尴尬场面圆了过来。

    此举倒让赵德昭有些诧异,这个迂直的倔强老头也并非是完全不会做人嘛,手腕还是相当可以的!

    潘美与那位进士换了座位后,心中颇是感激却并不多言,只朝着赵德昭拱了一下手,座次固然是小事,但也不是小事。

    “殿下,座次竟是小事一桩,便如殿下所愿又如何?老夫另有一桩大事,要斗胆向殿下请教。”虞白与赵德昭是邻座,压低声音说道。

    赵德昭心里咯噔一下,妈的,第一杯酒都还没喝上就来了,端起酒杯啜饮一口,微笑道:“虞公乃是朝廷耆老,本王是向来敬重的,您所说的一桩大事,可是指虞公您的贬谪远迁?”

    虞白老脸瞬间转为通红,但马上便恢复如常,沉声道:“老夫个人的荣辱名位,早就不在意下了,放心不下的只是国事。”

    “虞公,请讲。”赵德昭这一下是真有些敬意了,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出兵南征之事,是殿下一力促成?”

    “是。”

    “为建军功?”

    “是。”

    “方今天下粗定,正该休养生息,岭南贫瘠之地,取来何用,不过徒耗民力而已。殿下为逞一己之私,便要擅兴刀兵,不嫌做得太过了吗?”

    赵德昭翻了个白眼,那么富饶肥沃的珠江三角洲你都瞧不上眼,你知道就那块地儿出产多少美食吗?但他懒得跟虞白争辩是非曲直,直接来了一个灵魂反问:“噢?那虞公是希望本王统领的这数万兵马就此留在你岳州不走了呢,还是希望我父皇撤回旨意让本王收兵回京呢?”

    以往是这虞老头要碍事,赵德昭在朝堂上是非得跟他争个明白不可,但现下他可没兴趣跟这老头斗嘴,万一把人当场气死了,虽说不用赔命毕竟也不好听不是?

    虞白给噎得作声不得,默然片刻后苦笑道:“殿下说笑了,出师焉能空回?此事既成定局,不说也罢。老夫特意设宴相请,并非是为了诘问殿下,更不是让殿下难堪,只是想恳请殿下此去南征怀仁施德,稍稍抑制杀伐之念!”

    赵德昭差点忍不住又想翻白眼儿了,我带上几万人跑几千里路到岭南,就是奔着杀人砍人去的,你叫我怀仁施德,抑制杀伐之念?做主帅的要真是这么想,那绝逼是不打就输了。

    就算是把仗打完了,赵德昭也是决不打算心慈手软的,他早就想把刘鋠和他那个太监窝子洗荡个干净,一个喜欢阉割臣子的主君,搭配一帮不惜自阉求进的臣僚,那还能对百姓干出什么好事来?把这帮人挨个砍了,绝对没有一个冤枉的!

    “虞公,本王对你怀有敬意,实在不愿虚言应付。”

    沉默片刻后,赵德昭给了一个他能够想到的最委婉的回答。

    “是老夫迂腐了。”虞白自失一笑,端起酒杯祝酒:“老夫祝愿殿下此去一路顺遂,使得南汉伪朝上下望风效顺,不战而屈人之兵。”话里的意思,其实还是暗示希望少作杀戮。

    赵德昭没有接话,只是举杯饮尽。

    两人再不谈及国事,只说些客套的场面话,席间的气氛反而变得轻松起来,终于是有了一点宴请作欢的样子了。

    酒过数巡后,开始有人嚷着要行酒令,这个年代的行酒令就跟后世酒桌划拳一样流行,赵德昭依仗着脑子里残存的一点点原有记忆,对这个倒是也能应付得来,并不露丑吃亏;

    潘美虽然有些接不上酒令,以致被人多灌了几杯,但他很快就机智地提出要比试投壶,投壶与射术相近,考校是手上的功夫而嘴上的能耐,那帮作陪的文人墨客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一时间潘美大杀四方,一个武夫俨然成了众多文士墨客中风头最劲之人。

    赵德昭看在眼里不禁好笑,但也放下心来,潘美算是用不着来个席间舞刀了。

    酒至半酣,气氛越发松快,因为楼面过于狭窄,没法陈列歌舞,但也召了几位歌女清唱佐酒,赵德昭对此见怪不怪,这年头的雅集聚宴,基本都是这个调调儿,他只是有些遗憾于歌女声音虽然不难听,唱的什么却听不太懂,而且那嗓音那太特么尖细了,在楼阁这种狭窄之地回音又重,真心有点炸耳朵!

    “殿下为何面色不愉,莫非是觉得这几位歌女唱得不好,不合殿下的心意?”

    有人醉眼乜斜,目光在赵德昭脸上转了一转,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突然开腔与他说话,居然正是那位方才被迫与潘美换了座次的进士段修,做过一任礼部侍郎的那一位。

    赵德昭并未多想,微笑道:“这几位女子声色俱佳,唱得自然是极好的,比起东京行院里的当红清倌人也绝不逊色,想来是因为岳州乃灵秀之地,方才养得出如此绝妙声色。”

    这话说得极是客气,也够给在座的本地名流贤达面子。

    但段修并不罢休,两眼通红瞪视赵德昭,追着逼问:“既然歌女唱得极好,想来殿下便是觉得唱词不佳了?”看他那副德性似乎赵德昭要敢说一句不好,便要当场掐死他。

    赵德昭没明白这家伙为嘛非得较这个真儿,只当他是喝多了,含糊应付道:“嗯,大约也是极好的。”

    “大约是好,那便是不够好了!“段修突然跟发了颠似的,猛地一拍酒桌,大声叫喊:“且容段某趁醉作上一首词曲,为殿下作贺。”

    席间诸人除了赵德昭与潘美,都极是喜好这个调调儿,一时间人人都也跟发了颠似的拍桌叫好,就连献唱佐酒的几位歌女也瞬间变了星星眼,对段修流露出了一脸的崇拜状。

    赵德昭一边给段修叫好,一边暗暗吐槽:“你他娘的想要显摆本事就直接来嘛,也没人拦着你,非得先逮着老子逼问一通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