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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八章 有教无类

    

    未央宫门口。

    陆之道的突然暴起出乎了范无救的意料,所以他也真的是毫无防备,就被陆之道踢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

    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范无救好似一时没反应过来,坐在那发起了呆。

    当然,他的心中其实是暗自松了口气的。

    陆之道此举,显然是已经入戏,正在扮演一个要与范无救打擂台的察查司主判官形象。

    这也就意味着,阴司给人间让出表演舞台一事,已成定局。

    他总算是没有辜负江臣的期望,完成了相关嘱托。

    至于后续的发展将会如何,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片刻之后,范无救像是终于反映了过来似的,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拍着屁股,气急败坏地往边上吐了口唾沫。

    接着,似乎羞恼于自己的狼狈样被众多人看见,范无救怒骂一声“看够了没有!还不滚去干活!”

    也就是这句话之后,范无救感觉到自己身上顿时干净了不少。

    那些个从他带着周羊羽踏进察查司大门开始就若有若无跟在他身边的视线全都消失了。

    重新走入这片不知道是熟悉还是陌生的未央宫,范无救心中冷笑不止。

    其实刚才他与陆之道的对话并没有说全。至少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点没有点明。

    但他用隐晦的话提醒了陆之道,也就是那句“阴司如此强盛,还团结一心”。

    在修行界,无人可以否认前半句,但后半句的内容,或许是个人听到这点都会发出会心一笑。

    而陆之道自然也不可能听不出范无救话中的弦外之音。

    在天庭、灵山以及阴司这三大组织中,以灵山的组织架构最为纯粹,非虔诚的佛门子弟不可加入。

    天庭稍次之,对于成员的出身或者修道理念并无诸多要求,只要修为满足仙人境之上,便可加入。

    而与前两者相比,阴司的成员构成就要复杂和包容上许多。

    这主要取决于儒师的那句“有教无类”。

    十位府君作为儒师的嫡传弟子,自然是儒师理念的最坚定的拥护者。

    所以在建立阴司的过程中,阴司除了吸纳了少部分如同陆之道这样的儒家子弟外,吸纳了非常众多的外来人员。这些人员的成分也极其的复杂。

    在阴司里,没有对于出身的偏见。无论你是天地人神鬼五仙之一,还是蠃鳞毛羽昆五虫,只要你愿意遵循阴司的规章制度,就可以加入阴司。阴司对修为没有硬性要求。只要不怕吃苦,谁都可以成为阴差。

    也因此,阴司也被修行界认为是最混乱的组织。

    但在十位府君的悉心看护以及完善系统的规章制度的约束下,阴司却以一种很诡异地姿态保持了面上的平和与稳定。

    但这并不意味着阴司内部就真的是万众一心。相反,阴司的人心相比天庭与灵山来说,确实是最乱的。

    所以当初天地大变,十位府君悉数消失后,阴司也是最先乱起来的。

    这些出身不同、修行境界也相差很大的阴差们在得知府君们尽数离去之后,其中一部分人被府君的存在强压下去的私心便悄然浮起。

    拉帮结伙,争权夺利,撕扯得那叫一个热闹。

    但令这些阴差都没想到的是,就在这出闹剧上演到最的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察查司主判官陆之道悍然出手,携生死簿之威,以雷霆万钧之势,快速诛杀势头最凶的几名首恶。热乎乎的鲜血当时洒遍了未央宫的上空,却让那些还没来得及或不敢表露异心的阴差们心齐刷刷凉了半截。

    这也是为什么阴司可以快速恢复稳定,重新进入正轨的核心原因之一。

    以仁义教化,那是儒家的最高级别的目标,离其最终实现终究是任重道远。

    所以很多时候,唯有死亡的刑罚与仁义教化相结合,才能更好的管理好当下。

    也因为这一点,陆之道当时尽管愤怒,但也没有因此失去理智,选择将所有涉事者诛杀。如果真的那么做,恐怕才空了小半的阴司立马就得空了大半。

    他只是诛杀了几个嚣张跋扈的首恶,对于那些罪不至死的从犯和帮凶们,都一视同仁,给予了他们知错能改的机会。

    可这些年下去,那些从犯中有多少真心改邪归正,那就真的是天知道了。

    因为这其实是府君时期就遗留下来的糊涂账了。

    阴司现有的阴差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在修行界惹了祸无处可去,不得不到阴司来避祸的。当然,这种惹祸并非是做了杀人放火之事。真正做了这等事的,也不敢到阴司来避祸,那与找死没什么分别。

    还有一部分人是自觉留在别处前途渺茫,跑到远乡来搏一搏前途的。

    至于这些人是否真的是避祸和博前途,还是别有用心的其他势力埋在阴司的暗子,那就不得而知。

    反正府君们不在乎这一点,也没让其他人去追查这件事。

    在府君们看来,只要这些阴差没有真的犯错,又能保质保量完成自己的分内之事,那这些阴差就是可以争取的“潜在同道”,是完全可以被仁义来感化的。

    若是因为对方的一些还未予以施行的私心杂念,就将之铁血诛杀,那也未免太过暴虐与可惜了。

    这也是回到了那“有教无类”四个字。

    这四个字自然是没有错的,府君的坚持也是好事,但好事并不一定总会得到好的结果。

    人间时局之所以如此错综复杂,要说其中没有一些阴差参与其中,范无救能把脑袋卸下来给人当尿壶。

    那些想要在这个时候做些大事情的势力,是不可能忽视阴司的存在的。

    反正这事情若是要范无救来做,怎么着也得安排点内应,收买些阴差。

    就比如刚才,陆之道与范无救不和,在察查司大打出手这件事,现在想必已经通过一定的渠道进入了某些人的耳目。

    以往这些吃里爬外的东西混杂在常常前往人间公干的阴差之间,有些难以辨认。但此次范无救一拍脑袋,掐断了阴司对人间的诸多触角,这让一些隐藏其中的叛徒再想要与人间互通往来就变得困难了很多。至少不能像过去那般明目张胆和频繁。

    这也为将他们从众人中筛选出来创造了非常重要的条件。

    只要这些人有所图,就必然会有所动作,有所动作就必然留下痕迹。那他范无救自然就有手段找到这些痕迹,然后顺藤摸瓜将这些叛徒给挖出来。

    此前之所以没动这些叛徒,既是因为阴司急缺人手,内部又人心惶惶,也是陆之道作为儒师一脉根正苗红的传承者,乃是真真正正的仁人君子,又秉承府君一贯宽以待人的作风,实在下不了狠心对付这些吃里爬外的东西。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阴司当家做主的可不是陆之道那样的正人君子,而是范无救这个混不吝的粗鄙秀才。

    更何况,阴司也已经在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中缓了过来,已经能够腾出手来去做些挖骨疗伤之事。

    再加上现在时局动荡,再不动手恐怕有尾大不掉的风险。

    种种条件加在一起,由不得范无救再心软。

    而陆之道对此显然也心知肚明,不然刚才也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与范无救唱一出双簧戏。

    只是这种事无论是说起来还是做出来都不是显得很光彩,所以范无救才会以打哑谜的形式提醒了一下陆之道。

    话说回来,其实这几个月时间里,范无救已经抓到了几个不老实的阴差的把柄。只是这短短几个月就暴露出来的废物,要不就是能力不够,要不干脆就是直接被丢出来吸引火力的,所以范无救也没去动手。

    抓了这些小鱼小虾根本没啥实质性意义。

    他有足够的耐心陪这些家伙慢慢玩。

    不过这回他却没有足够的耐心再慢慢看未央宫的风景。

    一步跨出,他便重新出现在了周羊羽身后,并轻轻抬手拍了一下周羊羽的肩膀“周老弟,看什么呢?”

    周羊羽正伸长脖子向着范无救飞出去的方向张望,被范无救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了一跳,差点没一蹦三尺高。

    只是在听出声音来自范无救后,他才惊喜地回过头“范老哥你没事啊。”

    “开玩笑,我能有什么事?”

    周羊羽看了眼不远处的察查司,这才小声说道“范老哥,你跟那陆先生谈得怎么样了,你刚才怎么突然飞出去了?”

    “谈得挺好。就是刚才临时收到一份快递,所以我前去拿一下。加急的,没跟你说。事情已经搞定。现在你就可以跟我走了。”

    说完,范无救便当先走出了察查司院门。不过才出院门,他就被周羊羽叫停了。

    “范老哥,等一下,你屁股上好像沾了点……脏东西。”

    见周羊羽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范无救扭头看了一眼,便看见自己屁股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特别显眼的脚印。显然是陆之道刚才留下的。

    这个倔老头,入戏还真挺快的。

    既然对方如此上道,那他范无救自然也不能落后不是?

    论起演技,除了书店里的那只海蚌,他还真没服过谁。

    他不动声色,运起灵力将脚印去除,回头看了一眼察查司大门,呸了一声,这才笑着跟周羊羽解释道“刚才走得太匆忙,不小心蹭到了。没事。”

    范无救说的轻松,但周羊羽却无法真的这么想。

    范无救与察查司那位陆判官的见面,从一开始就透露着诡异的气氛。反正从他刚才观察到的情形来看,两者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周羊羽对于此行的目的并不抱有那么大的希望。

    如果真的如同范无救来之前所说,不过是“小事一桩”。那范无救又何至于上门这短短时间内,被当着其他人的面挨了整整两脚?

    所以此刻,对于范无救说的“事情已经搞定”,周羊羽自然无法信服。

    很显然,通过陆之道走正常的渠道这条路已经走不通。

    范无救说的“事情已经搞定”,八成是要走一些不符合规章流程的“歪门邪道”。

    周羊羽虽然很想立刻见到自己的家人,但他也不愿因为自己的事,而让范无救和察查司的主判官因此闹掰。尽管二者之前就有矛盾,但至少他不能让矛盾加剧不是?

    犹豫了一下,周羊羽强忍住所有的酸涩的情绪,笑了起来“范老哥,其实没关系的。就算今天见不到他们,以后也会有机会的。”

    看着周羊羽脸上的强颜欢笑,范无救忽然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他其实也有一个爱他的父亲。

    只可惜他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而等到他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所能做的,不过是跪在父亲的坟头,烧一摞黄纸,无所事事地哭嚎几嗓罢了。

    这些年过去,父亲的音容笑貌都已经变得遥远而又模糊了。

    所以,他怎么能看着这个懂事的周老弟走上自己的老路呢?

    他一把搂过仿佛认命了一般的周羊羽,大踏步向前“今天我一定要让你见到他!耶稣都拦不住!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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