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想起我了？”
程东激动得一把抓住了伊堂岚的肩膀，“我的记忆，就是你替我唤醒的，现在换做我来帮助你！我们想办法灭了这里的炉火，然后一起逃出去，我一定会让安云治好你的！”
“安云？”
伊堂岚刚刚清明的瞳孔中，再度升起了一团毛玻璃一样苍白的雾霭，“安云是我老婆？”
“安云是你的大夫！”
程东嘴角抽搐，“你的脑干在当年的运动中遭受了重击，所以现在的意识不够清醒，一阵明白，一阵糊涂的。”
“我不清醒，放屁！”
伊堂岚冷笑着拍掉了程东的手，“我不清醒？世界上就没有比我还清醒的人！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知多知少难知足，看似个鸳鸯蝴蝶，不应该的年代~”
“我说你怎么还唱上了呢！”
伊堂岚清醒的时间明显变得越来越短，他的病症如果还不及时干预的话，程东担心，这个家伙可能一辈子都要这么痴痴傻傻下去了，“伊堂岚，你清醒一点啊！”
伊堂岚一边有气无力地大笑着，一边踉踉跄跄地从程东身旁走开，倚在墙根，像是被被抽掉了骨头的蛇，缓缓地贴着墙面滑坐在地上：“我不是伊堂岚，我是蝴蝶……老子困了，睡觉！”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躺在地上的伊堂岚那边，便已鼾声如雷。
程东指着伊堂岚，求助一般地把目光转向炮头：“睡了？”
炮头怔怔地对着他点了点头，“睡了。”
“这就睡了？”
“不然呢，你以为他死了？”
“说睡就睡，这么果断？”
“我们这的人向来都这么果断！”
炮头梗着脖子，显出一副自豪的模样，“所以我也果断点，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讲什么故事！”
“什么故事都行，我就喜欢听别人讲故事！”
炮头满脸期待地搬过自己的小马扎，又朝着程东的方向挪动了几寸，“我挺喜欢铁蛋，啊不……李云……也不对，我挺喜欢蝴蝶的，那家伙特能侃，和那家伙聊天很有趣，他就是老改名字，一天得改个七八回的样子，这点有点让人接受不了。对了，你叫啥来着？程……程东？”
“对，我是叫程东。”
程东被伊堂岚反复无常的模样搞得有些心烦意乱，不过找寻出口才是正事，找到了出口，伊堂岚的病，妹妹和小耳朵的去处就都能有所着落。眼下这个看着还算正常的壮汉应当就是最有希望的切入点。
心念至此，他朝着炮头挤出了一个最为诚挚的笑容，“想听故事对吧，喜欢什么样的故事？我这里的故事也有很多，冒险的，好玩的，还是恐怖猎奇的？”
炮头的眼睛冒起了光：“我去，你真的这么厉害？你比蝴蝶还要厉害？”
“那当然，他知道的故事和我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程东自信满满地将身体向后一仰，接着神秘兮兮地说道，“不过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我和他不一样，让我讲故事的话，需要一点……”
他说着话搓了搓手指，“需要一点报酬。”
“你要钱？”
炮头当即皱起了眉毛，“我是个穷光蛋，我没钱！”
“我不要钱！”
程东故作深沉地把脑袋朝着炮头的方向凑得进了些，用只能被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轻柔地耳语道：“我需要一个好玩的故事作为交换。”
“那行！好玩的故事我也知道不少！”
炮头笑得就像是个刚刚得到了奖赏的孩子，“你讲一个我讲一个，讲得困了，咱们就睡觉！呵呵！没有故事我睡不着，呵呵！”
“你想听个什么样的故事？”
“啥样的故事都行……先来个探险的吧！年轻那会我看过几篇盗墓的小说，这家伙，做梦都想和一帮神仙们去盗墓，争取再活捉个大粽子办马戏团，结果墓穴没下去，妈的导弹下来了，多亏那时候我有点本事，要不然得活活被导弹炸死！”
“探险的？那行，咱们就讲个探险的！”
程东本以为，用自己的几则冒险故事来应付眼前的这个家伙应当绰绰有余，但是他把自己在东胜工厂、食客的夜幕酒吧和初见小耳朵时去过的那个废弃的玩偶之家公寓全都讲了一遍，那个名叫炮头的壮汉却是一个劲地摇晃着脑袋。
“不好不好，你的这些个故事都不好玩！”
“不好玩？你不是想听刺激的吗？”
“你的故事里又没有鬼，那有什么刺激的！”
“故事里面一定要有鬼，那才叫刺激吗？”
“那倒也不是……”
炮头略作思索状，转而一拍脑门大声道，“你的故事不够痛快，没有爽点！”
“爽点……什么是爽点？”
“你的故事里面没有老婆。”
“我还要给自己安排个老婆？”
“一个不够，要很多个！”
炮头瞥了眼伊堂岚，“那家伙就有三千多个老婆，他自己说的，他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全在杨玉环一人之身，人家有几千个老婆，你呢，你个垃圾一个老婆都没有！”
“我……”
程东被炮头说得哑口无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伊堂岚，“他……他吹牛的！三千人？他能弄明白一个老婆都不错了，你当他是李隆基还是韦小宝啊！”
“吹牛？”
炮头不屑地撇着大嘴，“你不是吹牛？什么大闹中央城，什么东胜工厂，玩偶之家……你要是真有本事，能被关在这里面？”
“我……”
程东再次被炮头怼得哑然，他按着太阳穴缓了半天才算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接着柔声细语地对着那个壮汉道，“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是给你讲了三个故事吧？”
“那倒是……不过你这三个故事不合格。”
“先别管合不合格。”
程东眯着眼睛再度把脑袋探向炮头，“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该给我讲个故事了？”
“那不行！”
炮头说着话，又把自己的脖子一梗，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英雄之态，“我这个人很有原则，你的故事不精彩，所以不能换我的故事来听。”
“你要是不讲，那我也不讲了。”
程东挑着眉毛，干脆抱起了膀子。也学着炮头的模样，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炮头的身体一震，见程东真的不说话了，就搬着小马扎又蹭到了程东的身边：“讲一个吧，没准……你的下一个故事就好玩了呢？”
“不讲！说不讲就不讲！”
程东态度坚决，憋着笑，几乎要把头扭到天上，“我这个人也很有原则，我的原则就俩字：公平！你这个人不地道，你不公平，所以我不给你讲故事！”
“成，我给你讲一个好吧？”
炮头垂头三七地耷拉着脑袋，抬头的时候，眼神里已经冒出了金光：“我的故事，可比你要好玩多了！”
程东斜着眼睛打量着这个男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说。”
“话说当年，我在昆仑山学习仙术的时候，无意中得到了一个宗派秘宝！为了让自己的功力达到大成，受到我最爱的小师妹的关注，也不再被那些欺负我的同门轻贱，我，齐天大圣孙悟空，便在每个月黑风高的时候，自己在柴房研究这套功法……”
“等等，等等……”
程东苦笑着打断了正沉浸在故事中的炮头，“这是伊堂岚和你讲的？”
“你这个人，打断别人说话的行为是很不礼貌的你知不知道！”
炮头显然刚刚讲到兴起，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这故事是伊堂岚讲给我的没错，但是我才讲了一半啊！后面的更精彩，我还没和你说，我是怎么发现掌门私通魔教，怎么被一群道貌岸然的正派之人追杀，怎么在突破重重阻碍之后收了三十来个媳妇，后来又怎么打败了玉皇大帝，成为了新一代的至高神明的呢。你这人可真没意思！”
“怎么着……伊堂岚的故事里面……还有玉皇大帝的事呢？”
“那还用说，后面还有呢！统治了地球以后，我又学会了界王拳，后来又去那美克星和一个日本悟空打了一架。你性子太急，我这故事刚说到开头就让你给打断了。”
程东长长地叹了口气，事情发展的走向，明显背离了他原本的意图：“这故事不合格，换一个现实一点的，给我讲讲水牢的故事怎么样？”
“水牢？”
炮头又不屑地撇起了大嘴，“水牢有什么好说的，这里头没有故事，想知道什么自己看！”
“我想听听……水牢里面看不见的故事。”
“看不见的故事？”
后者像是触电一般周身大颤，“看不见的故事我可不知道……我不喜欢听鬼故事，我不知道！”
“你要是不讲……”
程东再度抱起了膀子，“那我也不讲。”
炮头整个人几乎都要跪在地上，他扯着程东的袖子，语气近似哀求：“再讲一个吧，求你了，再讲一个！没有故事我睡不着！”
程东不答，他便一个劲地扯着程东的袖子，到后来甚至趴在地上磕起了响头。
“求你了，没有故事我睡不着，没有故事我睡不着，没有故事我睡不着！我想睡觉，再讲一个故事吧！我想睡觉，没有故事我睡不着！”
那个壮汉像是着了魔一样，神经质地央求着程东接着讲故事，磕头的速度越来越快，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凄厉，最后甚至变成了嘶吼。
“讲个故事吧，讲个故事吧，讲个故事吧！”
程东静静地放下了手臂，暗自握紧了拳头——事情要糟。
正在他把拳头握紧的刹那之间，趴在地上的炮头霍然抬起了脑袋，这个壮汉早已把自己的脑袋撞得头破血流，一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已经完全被鲜血染得通红。
他用凄厉的声音对程东嘶吼道：“你不让老子睡觉，老子就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