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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初尝生死离别

    在母亲的支持下林森很快和丹妮订婚了,父亲给他买了车,请了师傅带着他在国道上修路。

    那时候的交通法规还没有酒驾这一条,林森的师傅是一个老司机,却是一个无酒不欢的老司机,他20年的驾龄侥幸没有出过事,终于在一次酒后驾驶中,一个急刹车导致副驾驶的林森一口鲜血喷洒出来……

    医院检查结果显示却和事故一点关系都没有,原来林森他早就患上了肺结核。

    虽不是不治之症,却是极需要悉心照料的病,介于秀英的抑郁才刚刚有点好转,担心她受到刺激,春生决定暂时瞒着妻子。

    丹妮在医院照料林森,春生一边工作一边在医院奔忙,自是顾不了家的,偶尔回去也是心事重重,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沐子发现母亲又变得沉默寡言了,奇怪的是对于住院快两个月未见到的林森,她从来不问,只是她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些忧虑。沐子遵照父亲的安排,不敢透露哥哥的病情。

    秀英隐隐约约感觉这个家里有人出事了,大家都神神秘秘的瞒着她。她忽然想到儿子好久没回了,她又想到儿子是个新司机,她莫名的有种不详的预感。

    春生对于秀英的抑郁症一直不能理解,加上儿子生病导致的一系列压力,他很希望秀英像以前一样和他一起承担生活的负累,但是秀英好像又回到了她一个人的世界里。

    春生眉宇间或多或少的表现了不耐烦,这一些细微的变化连沐子也看出来了,何况一个超级敏感的抑郁症患者。

    沐子彻底放弃了学业,她常常旷课在家陪着母亲,最近她常常梦里梦到母亲去世的各种场景,晚上她甚至不敢去睡。

    六月里的天气特别炎热,母亲极其怕热,,她将母亲安置在堂屋的竹床上睡觉,转身突然一阵恐惧,她突然担心屋顶的吊扇会掉下来砸着母亲,她时时刻刻都在警觉着失去母亲的各种意外事件,噩梦搅得她有点神经质了。

    她躺在母亲的身边看护着,母亲坐起身来,默默的将沐子的头放在自己的膝上,母亲用她无力的手摩挲着沐子的脸蛋,声声叹息,沐子的眼泪突然就决堤了。

    林栖默默走过来,两个女孩像小时候那样依偎在母亲的身边,三人相拥而泣。

    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悲伤,就这样默默流泪……

    谁能料到这却是母女三人最后一次的亲密。

    当沐子和林栖还在放学的路上,同村的伙伴急匆匆的赶来,老远老远就叫着沐子的名字:“沐子!赶快回来!你妈妈!你妈妈上吊了!在你家楼上!”

    沐子的脑子“嗡”的一下!多么熟悉的绝望,多少次梦里的场景终于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了!

    沐子和林栖疯了一样的奔向二楼,躺在床上的母亲面容安静祥和,并没有捶死挣扎的狰狞面孔。

    沐子扑过去拽着母亲的手,摇晃着冰冷的胳膊,她无助的哭喊:“她的手是凉的,她的手是凉的……”沐子的心也凉了。

    沐子的天黑了,妈妈解脱了,愿天堂里的妈妈没有疾病缠身,没有世俗烦扰。

    此时的春生正在邹华碧家的麻将桌上,他准备打完这一牌就回家,没想到等来了村人的报丧。村人只站在门口说了一声:“赶紧回家!”春生就已经明白了。

    沐子在村里人七嘴八舌的谈话中听到父亲此时是在镇上打麻将,面对等待入土为安的母亲,沐子将满腹的怨气吞了下去,只是从此后,她便和父亲水火不容。

    春生把秀英去世的消息瞒住了儿子林森,担心林森的病体遭受打击。

    林森在出院的当天才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巨大的悲痛带来的冲击让他几乎瘫软下去,不得不依附着众人的搀扶才勉强站立,兄妹三人抱头痛哭……

    痛定思痛的一家人开始反思对秀英病情的忽略,如果从一开始没有瞒她林森的病情,如果直接告诉他林森病了,秀英可能会打起精神照顾儿子,或许她也不会走这一步。

    沐子在母亲去世后意识到,抑郁病患者最怕的可能是被忽略,所以要让他们时刻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他们最不希望成为别人的负累,所以无微不至的照顾可能会成为他们的心理负担。

    沐子中考失利了,她一点也不难过。除了生死,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悲伤的事。

    父亲找她谈话,问她要不要再复读一年,她摇头否定了。父亲脱口而出:“你若不读我负担也会小点了,你和林栖两个都读的话我还真负担不起啊!”

    沐子听了父亲的话,不知为什么,有点伤心了。

    沐子闲在家里守着林栖读书,自从母亲去世后,姐妹之间的隔阂小了,父亲不常回家,哥哥也常年在路上,凄苦的日子里,姐妹两相依为命。

    沐子大多数时候担负着母亲的角色,对林栖极尽所能的照顾,她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

    春生自打妻子去世后很少回来住宿,即使偶尔回来也要林栖陪着才能安歇,他一个人不敢睡在卧房里,那里全是秀英的影子。

    春生拿着一件脱了线头的毛衣,喊来沐子,问沐子可会缝补?沐子接过这件妈妈亲手织的毛衣,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沐子看着父亲,这个一向自由洒脱强悍的男人也会因为生活的琐事而如此无助,沐子感受到了父亲在示弱,她对父亲的怨恨少了些许,多了一些同情,她试着理解父亲,去亲近父亲。

    为了父亲,沐子学会了织毛衣。

    临近春节的时候,沐子和林栖为了让父亲感到家的温暖,为了让他走出母亲的阴影,她们将父亲的房间打扫一新,床铺和家具挪了位置,织好的毛衣叠好放在父亲的床头柜上,只等父亲回来安心过年了。

    腊月二十三是当地的小年,各家各户都会团圆,林栖和沐子等着哥哥和爸爸回来过小年。

    哥哥去了丹妮家团聚了,她们一直巴巴的等到了晚上,终于等到了爸爸,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女人。

    春生要再婚了,对方是一个比她小了十四岁的女人,死了丈夫,带一个6岁的男孩。

    沐子突然觉得自己为父亲所做的一切就是个笑话!

    林栖抽泣着跑到二楼,沐子紧跟着妹妹,她们在二楼的走廊上,遥望母亲的墓地,姐妹两相对无言,只让眼泪尽情地流淌……

    春生对于孩子的这种反应手足无措,他只能叫来嫂子来安慰一下两个女儿。

    母亲不在了,沐子看到和母亲一般年纪的伯母又一阵的悲从中来,伯母抱着沐子和林栖,默默陪着她们一起流泪……

    “孩子,你爸他还年轻!怎么可能一个人过呢?只是以后的日子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怕只怕从此有了后娘,就没了亲老子了……”

    两姐妹听了更是伤心不已,对父亲仅存的一点信赖也荡然无存,父亲原是这样薄情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