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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梅梓婧喝水的照片还登上了全国各大报纸的显著版面,不少报纸还以《清江告别水危机》为题,对整个事件作了总结性报道。

    这天下午,梅梓婧正在召开市长办公室,会商越河化工园区动迁大事。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她示意陈冲代其主持会议,躲到隔壁接电话去了。

    接通一听却是丁杰的声音:“我的梅大市长,这下你可出大名了,你的玉照满大街的报纸都能看得见啊……”

    梅梓婧没好气地问:“你个死丁杰,搞啥鬼名堂?临阵逃脱,我正要找你算账呢!”

    丁杰知道她并没真生气,本想再把玩笑开过一点,但想想不妥,便切入了正题:“梅市长,我也憋着一肚皮苦水啊。签约后,我们马上就打了500万保证金过来,可地清不了,还有地痞上门骚扰,更有甚者,你们市里的某个领导还放话,说我们久盛集团在清江投资是被钱烧得发慌,这种人都有!我吃不住股东们的反弹压力,又不好意思跟你明说,只有悄悄溜了。”

    梅梓婧想想丁杰的话也不无道理,便换了委婉的口气说:“丁杰,我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我承诺过的事我一定做到。”

    “对你,我是一万个放心,可……”丁杰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给我记住,我现在还是清江市人民政府市长,经济工作我是第一责任人,你还有啥可怕的?别以为那几件事儿就能把我整趴下,相反,还给我帮了大忙呢!”

    “帮忙?”丁杰大惑不解。

    “是的,没有毒水事件,越河化工区的动迁就还是铁板一块;没有酗酒事件,民权村的道路资金就难以落实;第三个危机嘛……”梅梓婧故意卖起了关子。

    “第三个危机就是让我丁杰更加信服你,主动打电话凤还巢,呵呵,市长大人,我没猜错吧。”丁杰来了个抢答。

    “没错,加十分。这叫化危为机,清地的事情我已经有了对策,保证不误你的前程。”

    “嗯,我倒想听听市长大人的高招?”丁杰突然来了兴趣,几任市长都解决不了的难题,你梅梓婧有啥能耐,他很想先知为快。

    “这可暂时保密,反正到时你就知道了。”梅梓婧引而不发。

    丁杰也就没深究,他爽快地答应明天就回清江重整旗鼓。

    放下电话,梅梓婧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浑身清爽,然后她轻松地迈进了会议室。

    推开门后的现场让她大吃一惊:会议室内烟雾缭绕,剑拔弩张,陈冲和周华正面红耳赤地吵得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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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陈冲与周华是为工作而争吵。

    在越河化工区动迁的问题上。陈冲是“立动派”,恨不得立马就动手;而周华呢,也不是完全反对动迁,但他认为此事宜从长计议,属“缓动派”,而意见还不无道理。

    他说,当初,清江经济刚起步时,为吸引更多外地客商来此投资,市政府遂在越河区开僻了化工园区,并想以此为平台,吸引更多化工企业落户。落成剪彩时,前任市长曾代表市府表态:要让化工园区在清江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可现在说搬就搬,市府还讲不讲诚信了?

    陈冲也不含糊,跟着就顶出了一梭子:此一时彼一时嘛!科学发展观告诉我们,要善于面对未来,反思过去。当初招商引资时是被穷怕了,有一种“乞丐心态”,只讲成功率,不计“可发展”,来的都是客,甚至“请上车再买票”,根本就不管坐车的是客还是贼。现在中央已经明确提出了又好又快的更高要求,还把“好”字放在了第一位,尤其在出了“毒水事件”以后,广大群众因生态质量的下降要求我们有错就改。所以,不搬迁更是失信于民!

    大家见梅梓婧进来后,一个个都正襟危坐、一言不发了。

    梅梓婧知道大家都在等她说话,故意用威严的目光环视了大家一眼,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道:“我来总结一下讨论结果吧。大家提出了三套意见:第一套方案是化工园区搬得越远越偏僻越好;第二套是只搬迁取水口,化工园区原地不动;第三套方案是取水口与化工园区都不动,化工园区就地整改。”

    说到这里,梅又扫了大家一眼,发现人们听得极其认真,就又说道:“可是细细分析三套方案可以发现,执行起来都有难度。第一套,老板们肯定最不情愿,谁愿意舍近求远呢?况且搬迁费还要出自他们今后的税收优惠,市府也拿不出令他们满意的价码;第二套方案,搬迁取水口,城南、城西水厂用的是通天河的水,城北水厂依赖越龙河,虽说我们掘开了支流引水,可那只能应付眼前急需,若是将城北水厂取水口上移两千米,费用至少上亿,钱从何来?越河村的百姓也不会答应。因为化工厂还在他们的宅基地上呆着没动呢;第三套方案更行不通,水污染引起的恐慌情绪将被再度点燃,越河村百姓还会不断上访,市政府和园区企业也会永无宁日!”

    梅梓婧缜密的思维和精细的辨析,让在座诸君纷纷投来敬佩的目光。她又环顾了一次左右,最后坚定地说:“群众利益大如天,诸害相较取其轻,我认为第一套方案最可行!”

    见市长拍板了,几位副市长也纷纷点头鼓掌。但细心人发现,只有周华例外,他是在先摇头以后才不情愿地鼓掌的。

    散会后,周华一头就钻进了王重阳的办公室。

    王重阳正坐在大班椅上吸烟看报,弄得整个屋子烟雾氤氲,他的脸也看不真切。周华想到刚才竟被陈冲给顶了,就气急败坏地说:“王书记,陈冲倒向了梅梓婧那边,他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您把他从副县长位置上扶上来,他能有今天?!”

    王重阳吐出一口烟圈,把烟屁股使劲往烟缸里一摁,缓声细语地说:“周华,让我怎么说你好呢?这么沉不住气,还想当常务副市长呢,我看你等不到人代会了。”

    一听这话,周华脸露惶恐之色,急忙掏出一包软中华,抽出一支给王重阳续上:“王书记,那……我听您的。”

    王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咱们万万不可小觑这个梅梓婧呀!我的一套组合拳,不仅没能使她退缩,反而还把我自己的门户给暴露了,让她击中了我的软肋,看来,不搬是不行的了。不过……”

    周华想听下文,但王重阳却戛然而止,没往下说。周华也知趣地没有再问,扯了几句闲篇就告退了。

    周华一走,王重阳立马拨通了越河化工园区最大企业天都化工老总金仁贵的电话:“金总,跟你通报个情况,市长办公会刚刚研究决定,你们非搬不可了。”“王书记……这、这、这你就不能再挡一挡吗?要知道,天都也有你的干股啊!”

    看来,金仁贵真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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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占地上百亩的天都化工公司在征地时,王重阳帮了不少忙,使其花了最少的钱却征得最好的地。出于投桃报李,金仁贵就给了王重阳一份干股。此时,王的来电让他如坐针毡。

    “金总啊,你听我把话说完。市府要求搬迁只是一说,啥事儿都要两情相悦才好办,你说是不?你想想,这块宝地一丢,迁到最偏远的地方,而且地价也不好说了,难道你就这么束手就范?!”

    “那王书记您……您的意思是?”金仁贵想听高人指点。

    “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们开发区那些老板们也不傻,好好想想吧。”王重阳故意没把话说透,但他相信金已经听懂了。

    果然,一放下电话,金仁贵立即串通了化工园区的五六个老板,并很快达成了抱团“保卫”园区的攻守同盟。

    本来,梅梓婧想亲自挂帅指挥越河化工区的动迁工程,可是陈冲却主动请缨:“梅市长,环保是我分管的,毒水事件本该我被第一个被问责,可您却替我把事儿挡了,这一回,给我个机会吧。”

    梅梓婧略一沉吟,想想丁杰那边的事也很急,老织绸厂的清地工作更是一块难啃的骨头,看来也得要她亲自上阵,就点头同意了。

    哪晓得,陈冲甫一上阵就遇到了化工园区老板的集体罢迁!

    梅梓婧见陈冲气得脸色发白,叹了一口气道:“老陈,也别太往心里去。其实,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在我的预料之中……”

    梅梓婧的轻描淡写让陈冲有点诧异,心想,莫非你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梅梓婧分析道:“过去,为了方便招商引资,好多地方都是‘先上车后买票’,就是啥手续都没办,先将厂房建起来、让机器转起来再慢慢完善手续。其实,现在不少厂子都开工几年了,手续还是没办完,有的甚至压根儿就不想办了。你想想,这样的局面还能让它继续下去吗?就算我们让,有关方面能让吗?”

    梅梓婧几句话就点醒了陈冲,他马上有了主意:“梅市长,我马上组织环保、消防、质监、工商等部门的人组成一个联合执法组,凡是手续不健全的一律下令停产,谁还想耍赖,我们就断他的水、断他的电,实在是死猪一条的,咱们还可以动用司法力量!”

    梅梓婧笑了笑补充道:“还是要注意方法。要多组织一些部门,比如请发改委的去核查规划、请化工专家去检查设备质量、请国税地税部门的人去查他们的完税情况;还有,请市公安局经侦科的同志着装持械陪同前往,看看谁敢闹事。另外,凡是愿意搬迁到新化工园区的,我们可以现场办公,帮企业办好各种手续。其实,据我所知,真正的死硬派就那一两个!”

    梅梓婧这番话让陈冲直拍手叫好。当天下午,联合执法组就宣告组成;第二天一早,陈冲就带队进驻了化工园区分头做企业的工作,金仁贵串通起来的几家业主纷纷“反水”,一个个乖乖地在搬迁协议书上签了字。

    结果,金仁贵居然被彻底孤立!

    但是,这厮心想有王重阳做他的后台,仍然不把陈冲放在眼里,还放出话来,要到省上去控告清江市政府背信弃义,坑害投资商。

    然而,执法组进驻“天都”才半天,金仁贵就蔫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天都公司问题成堆:消防设施严重缺位,有的消防栓锈得跟本就不能使用;已经成为越河村村委会主任的张扬在得知执法组进驻的消息后,亲自带领执法人员来到“天都”厂的后围墙根,在地下挖出了该厂一根直径达50厘米的排污暗管;税务部门也查出了该厂做假账、偷税逃税的行为……

    在大量违法事实面前,金仁贵仍像一只犹斗的困兽,竟然当着陈冲的面给王重阳打了一个电话,而王重阳呢?公然替金仁贵求情:“我看啊,能不能给他们一个改正的机会啊……”

    “王书记,对不住了,这可是梅市长下的死命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其实,王重阳心知肚明,这是梅梓婧的决策,陈冲没那个胆子,他现在不过是在金仁贵面前做做好人的样子而已。

    哪晓得金仁贵却真以为王重阳挺他到底,又干了一件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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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执法组不仅给天都化工厂开了罚单,还声称要追究金仁贵的法律责任。金仁贵急了,怂恿一帮人把执法组围了,几名穷凶极恶的手下还用砖头砸伤了陈冲的头。事情闹大了!

    人们把砸得头破血流的陈冲紧急送医,医生说幸亏送得及时,不然就有性命之虞!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的梅梓婧拍案而起,当着几位市领导大发雷霆:“简直狗胆包天!黑社会!打伤副市长的事情恐怕在全国也闻所未闻吧?不管是谁干的,必须绳之以法!”

    王重阳也来医院探望了陈冲。

    他十分后悔自己对金仁贵说的那一通话。显然,那家伙给理解偏了,蛮干了。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触犯法律了,这可咋整?梅梓婧的果决态度也令他不寒而栗。

    王重阳马上给金仁贵打了个电话,可老半天没人接,于是他又发了一条信息。他哪里知道,出事后金仁贵就躲了,见是王重阳的信息,金仁贵很快便回了电话,结果被王狠狠训了一顿。那金仁贵也不是吃素的:“王书记,咱这里的红利你也没少拿吧?事到临头,你也不能把屎盆子往我头上一扣了之吧?如果你不救我,那我,我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王重阳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骂了一句“杂种”,嘴上却换了和缓的语气:“请金总不要过于忧虑,现在不是还有一步丢卒保车的棋没走吗,我再帮你做做工作,事情也许就可以化险为夷的。”

    金仁贵连连称好,当天下午,就叫手下带着一百万现金支票悄悄来到陈冲病房向陈道歉,还说这是一点营养费,请陈市长别见笑,还需用钱尽管开口。陈冲一口就回绝了。来人怕交不了差,愣把支票往陈冲床上一丢,掉头就走。

    这一回,金仁贵又把“丢卒保车”理解错了。他以为世上啥事都可以花钱摆平,可这个陈冲偏偏就不是一个贪财之人!来人刚走,陈冲立即给梅梓婧打了一个电话,把这情况向她作了汇报。

    梅梓婧冷笑一声:“他这是想拿钱封你的口呢。这个金仁贵,真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一回,我们就是让他知道啥才叫王法!”梅告诉陈冲,她已经责成市公安局石局长亲自过问此案了,请他放心,主谋和帮凶一个也跑不脱。

    公安局要拘传金仁贵,这可把他吓坏了,他再次向王重阳求救,王无奈地告诉他:“你这事儿闹大了。据我所知,省公安厅也被惊动了,目前已经落实一名副厅长主抓此案,看来你不给个交待是过不去的了。不过你也别太害怕,市公安局也仅仅是拘传,暂时不会有大动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