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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枪弹无眼

    老者曾讲与我四季的知识,按照时日推算,冬日该是已过的时节了,而此时此地依旧有冬日的架势。

    雪刚停,微风乍起,不远处是一片雪山,雪山上覆盖着针叶植物,那些植物何以如此直挺地向着迷茫的天穹?这可能与我相似,他们欲生长,想在迷茫中找到方向,而不惧于迷茫。

    百十个日子里,我确实经历了太多太多。我无故的被人凌辱;我在冬日的雪地里寻找食物,在喧嚣的城市里独自孤独;我学会了解释自然,学会了看待人的欺骗,看待人的卑贱。

    我梦见了小主人而知道爱情这个名词,遇见了咪咪而体会了一种新的经验,结实了老者而学会了很多知识……

    我相识了迈克尔,见证了狗类与人类的关系……

    我被无端砸伤了腿,现在伤好了……

    我终是独向北方,习惯了孤单,习惯了迷茫……

    最重要的是保持童真,保持对梦想纯净的期望。我知道,我经历过的苦难并没有使我变得冷漠,变得贬义的自私。——这是值得高兴地事情。

    我径自踏入了山林,也许在山林里我有可能寻找不到食物。

    雪很厚,可没过我前腿的五分之一。

    太阳照着雪地,我在向北方走,太阳照在我的身后。

    我试图迈出一个自己的脚印——完整无损的脚印,我边走边回头瞧瞧。

    我小心翼翼地迈下去,其他三只脚凑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拔出那只脚来,一个完美的脚印便印在了雪地上。

    “砰——”

    “汪汪!汪……”我痛苦地叫着——一块坚硬的如石头或金属般地东西扎进了我的左后腿。

    “中了!中了!”一个小孩子叫着跑过来,“天哪,这么大一只兔子!”

    “这不是兔子,这是只狗。”一个大人跟着跑了过来,纠正孩子道。

    “那今天我们吃狗肉啦!”小孩子高兴地叫着。

    大人不说话,曲下身子,仔细地打量着我。

    我还在痛苦地呻吟着。

    “这不是山上的品种呀。”大人疑惑着。

    “爸!看这脚印!”小孩子指着我来时的路。

    “呵呵!”大人笑笑,“这是家狗,通人性的。”

    “通人性?!”小孩子似乎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大人把类似棍子的东西——我知道,那是枪——背上后背,抱起我来,触痛了我的伤口,我大声地呻吟了两声,并没有作出抵抗的姿态。

    “回家。”大人简洁地道,说着,他已经转身走路了。

    “我们吃狗肉吗?”小孩子声音很甜,但他这个疑问让我很怕。

    “我们在家里怎么说?”大人问孩子。

    “我们说出来打兔子来着。”孩子答道。

    “对呀,我们说打兔子,怎么会吃狗肉呢?”大人微笑着。

    大人的话让我放了心。

    “可是我们没有打到兔子就回家了呀。”小孩子天真道。

    “听我跟你讲个故事。”大人慈祥道。

    “爸爸快讲!”小孩催促着。

    “三四十年前,这里的山林更大,更广,覆盖了我们现在的家;山林里的生物更多,有野狗,有山雀,有狼,有雪兔,有雪山狐,有貂,有松鼠,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飞禽走兽;山林里的生物圈也更加复杂,狼吃雪兔,吃狐狸,吃貂,吃松鼠,狐狸吃兔子,吃松鼠,兔子和松鼠是食草动物,还有其他的吃法。

    “那时候,爷爷的爸爸是猎户,家里养了一只猎狗。你可别小瞧了猎狗,它的速度比兔子快,可以追上很多小动物,帮爷爷的爸爸省下子弹;它有极灵敏的耳朵和鼻子,能不费力地找到野物的居所。爷爷的爸爸每天都拿着枪,领着猎狗来山林里打猎。

    “当爷爷长到十五岁的时候,爷爷的爸爸就带他到林子里来学习打猎了。”

    “等等!爸爸,我现在才十岁,你就带我到林子里来了呀!”孩子天真地插嘴道。

    “现在山林里的动物少了,凶猛的动物没有了,所以我就带你出来打兔子了,要是山里还有狼的话,我是不敢带你出来的。”大人温和道。

    “为什么?”男孩不解。

    “因为大灰狼是吃人的,并且最爱吃小孩!”大人玩笑地吓唬孩子。

    ——我感觉得到他们的温馨,家人的温馨。

    “大灰狼真可恶!”

    “我接着往下讲了?”大人温柔地看了一眼孩子。

    “爸爸接着讲!”

    “有一次,爷爷的爸爸身体不适,不能出来打猎,就对爷爷说,‘今天不打猎了,养养身子。’爷爷当时年轻,也有年轻人的傲气,就说,‘我自己带着猎狗出去打猎吧!’说完,便往外走,爷爷的妈妈想拦住他,爷爷的爸爸却说,‘由他去吧,早晚有独闯的一天。’

    “就这样,爷爷自己便扛上猎枪带着猎狗来到了山林。

    “当时,爷爷就想,一定要多打些猎物,回去好得到长辈的肯定。爷爷当时又有身子骨,于是打了很多猎物。

    “当爷爷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的时候,猎狗又去追赶一只雪兔,这时——”大人故意顿了顿,“一只狼出现了。”

    “啊!”孩子吃惊道,“那爷爷不是很危险?!”

    “哈哈哈!”大人笑完之后,道:“是猎狗回来,看到狼后,立刻吐出兔子和狼撕咬了起来,救了爷爷。”

    “天哪!真惊险呀!”

    “所以,我们现在不能打狗,误伤了狗,要回家给它医治伤口。”大人教育孩子道。

    我完全放了心,并想:人原来也可以这样厚道的。

    孩子走到大人的面前来,后退着走,看着受伤的我:“爸爸,它疼吗?”

    “汪汪!”我的意思是,能不疼吗?

    “啊!”孩子猛地往后一缩——他害怕。

    “傻孩子,子弹打到肉里面去,怎么会不疼呢?”大人温和地说道。

    “狗也会疼么?”孩子继续天真地问。

    “当然了,狗和人一样,也会疼的。”大人依旧温和。

    我喜欢听“狗和人一样”这句话。

    “我回去给它包扎伤口,它会咬我么?”

    “不会,不过你得轻点儿。”

    “嗯!”孩子重重地点头。

    “嗨……”大人长舒了口气。

    “哎!爸爸!”孩子突然道,“等狗狗的伤口好了,我们带它出来一起出来打兔子好不好?”

    “好!”大人哄他道。

    我抬头仰望天空,恰巧有一只鸟从天空飞过。我想:也许天空是那只鸟的笼子。

    他们的家住在偏僻的地方。这里周围都生着树木,他们栽种盆花和成盆的树木。

    他们家的格局我没有看清楚,伤口疼痛和身体疲惫让我头脑不清。

    我模糊地记得:男人的妻子帮我擦伤口,小孩子抢着要帮我上药,并且说“轻点儿”……

    当我好了的时候,大约已经过了一百天。

    这时,我已经认清楚了新主人家的格局:两层的楼房,外面都是植物的包围,盆花盛开,枯树发芽。有放车的仓库。有弯曲的小路,只能供两个人并排行走;有宽阔的道路,也不过能挤开两辆小汽车。

    我曾听老者说过,人只有做那些如主人一样奇怪的事情来赚钱以维持生活之外,光靠双手来种出粮食并且制作衣服,在这个世界上这个时代里是不能生活的。

    然而,新主人不是这样,他并不出门,时常出去散步,时常看看书,时常做些不能让我所理解的事情。一家三口都无所事事。我知道他们没有做过可以维持生活的奇怪的事情,只是偶尔听过男主人被称作“作家”。

    我不知道“作家”是个什么东西。

    我似乎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每天出去散散步,欣赏周围的景色,饭时,便去客厅里吃饭。

    今天,我走得远一点儿。我依旧是向北走。

    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我金色的皮毛上,我抖抖身体,我有点儿发福了。

    我一直走,眼前又呈现了那片雪山,我记得那个山顶,依旧那么迷茫,那么雪白。——这里的春天来得晚,最高处无法蔓延。

    许久没有再思考,大脑有些顿了。

    我望着北天的迷茫,我还有梦想么?

    整天的吃睡、吃睡、吃睡,没有人对我呼来喝去,我得到了自尊么?

    没有被控制的时间,我可以随意走动,适时,我自觉地回去,这是一种充实的生活么?

    不。

    我回答着自己。

    这里舒适,温暖;流浪的生活!冷寂,孤独!

    一只雪兔从不远处窜过去,瞬间声息俱失。

    他们会把我训练成一只猎狗的。我想。

    我不能成为一只猎狗。我想。

    我还是得走,我还得继续流浪。

    然而,我必须要想清楚我再次出走的目的。

    曾经的离家,是因为没有温暖,没有亲情,没有自由和理解,还有一个偶然的梦境。

    现在呢?新主人一家都对我很好,他们虽没有给我买狗食,却给我吃与他们同样的食物;他们给我充足的自己的空间,我可以随处去散步,随处去玩耍,可是,不久我便被训化成猎狗,自由也便失去;理解呢?他们都不能听懂我的话,何谈理解。

    我向着北方的空旷飞跑,不一会儿,便停下来。——我有些喘,不过我的伤已痊愈。

    我得走,继续走,往北走。

    可是,这样是不是太对不起新主人了呢?他们对我如此好,我白吃白喝了百日,伤好后不告而别,于心不忍。

    我的伤受他们所赐,他们给我治伤是人之常情——我虽然是只狗,但我是个有尊严的狗;老者曾讲,人的祖先源自于非洲古猿,中国人常教育国民勿忘本,这“本”其实不该是华夏之本,而是非洲之本,世界之本,而这非洲之本,世界之本,中国国民哪一个做到?皇帝教育人民忠于帝王是帝王之私,国教育民勿忘国本是国之私,皇帝是自私的,国是自私的,人民有什么不自私的理由?还是追求自身的幸福要实在些,只要不害他人利益——谁敢说追求自身的幸福不伤害到他人的利益容易做到?哪一个人做到了?人都是自私的,狗有什么不自私的理由?而人的自私常害到他人,常要披上虚伪的皮囊,我的自私害不到他人,也害不到他狗,也并不虚伪得把自己想象得伟大,我离开新主人有什么不对?

    我决定离开。

    ……我决定为新主人抓一只雪兔,然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