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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功成名就(2)

    苏书记被恭维惯了,敷衍地笑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书记一走,会场气氛更融洽。我发现,当我把自己的清高、虚荣、顾忌、身体统统扔掉后,我也可以在交际场上做得很好。在一群超级聪明的饭桶间,甚至能找到些长袖善舞的感觉,一顿饭里就有好几个人表示要跟我拜把子。我已经喝醉,却更加清醒,或者我不醉时根本就不清醒,我很清醒地高兴着,我明白,我既然跟权力搭上了话,就已经正式走在了名流的路上。

    陆陆续续,客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了我和“四豺”,横七竖八地躺在酒店椅子上抽烟。

    我骄傲地说:“喂,张哥,今天我表现得好吧?喝酒勇敢吧?不再是那个书呆子了吧?”

    张哥说:“你啊,哈哈,好个屁,差距很大。你知道你今天犯了什么错误吗?”

    我今天自己灌了自己两斤白酒,也没有说错什么话啊!我摇了摇头。

    张哥打了个饱嗝,说:“柴米,你还是不成熟。苏书记走时你怎么说的?你说祝苏书记每天快乐,‘快乐’粤语怎么读的?读‘快落’!官场最忌讳这样的话了,你想他快点落啊?”

    我抹汗道:“啊?我还真不知道。”

    张遥说:“所以啊,你还需要历练,别以为读了很多书就明白事儿了,你随时会犯错。很多地方你还真不如你朱哥,他如果放在古代,说不定就是个阴谋家,这玩意儿跟读书关系不大,历史上那些农民起义的领袖有多少读过书?但脑袋灵啊!像你,中文系毕业,说话就得罪人。”

    我尴尬地笑笑,李白搂着我肩膀说:“官场上忌讳的东西多了,柴米还是文人性情,慢慢学吧,以后多跟我混混,这些绕口令哥哥熟。”

    朱哥说:“总之,南水拿下来了,我和柴米都算是到了一个新层次了。”

    张遥说:“南水本身没什么,关键是你有这个平台,就会多出很多的人脉。你看,苏书记都愿意来吃个饭了,虽然大半是靠我的面子。你们一定要好好干,至少前两年南水的成绩不能垮。另外,不要自满。南水告一段落,马头庄的地要注意着点。现在政策调控很紧,纪委整天都盯着这些事。上次张子康袭警幸亏没有成功,否则马上会引起很大反响。千万别再出事了,毕竟现在的舆论监督、网络问政,包括内部监督都严格很多了。我们是求财的,不是惹事的。”

    我说:“学校成绩没有问题,学校好坏这个东西有惯性。要不把我调去管教学?马头庄的事就缓缓吧,南水够我们赚的了。”

    张遥说:“你还是想躲啊?文人劣根性又出来了。柴米,你知道游戏哪里吸引人吗?我们办公室很多公务员在玩偷菜,游戏超级弱智,但它就是吸引人,因为可以不断升级。你别幼稚了,进赌场的都想过赢一把就走,真进了,就别想走了。”

    朱仁义也笑了:“你确实幼稚,好不容易把你培养到圈里来,你就想去管教学,那谁去捞钱?我不可能放个不信任的人管后勤吧。”

    张遥点头道:“你要谢谢朱仁义抬举你,什么叫心腹?一般分管人事和财政的就是心腹,管技术的都是不得宠的。学校你要管,马头庄的事你也要跟进,而且还要快准狠。我看这风向,对土地规划会越来越严格,行政约束也会越来越多。趁现在还有点漏洞,马上动手,后半辈子是龙还是虫,就这一摊子了。”

    朱仁义说:“金浦化工已经联系过我几次了,我转手把马头庄卖了,这事容易。就是那群租客思想工作不好做,可能还要去打一次。另外政策上也有问题,这块地是农业用地,改成工业用地要特别审批。这要找张哥帮忙了,把苏书记拉下水,有他就方便多了,也许就一句话的事。”我心想,“金浦化工”这个名字第一次听说啊,回去要查查。

    张遥说:“这个主意你就别打了,完全不可能,他很讲原则。”

    我们都不说话,张遥说:“你们别以为是我不想你们越过我接触苏书记才这么说,是因为我对他对你们都太了解,他不会吃你们这一套。”

    我犹豫着说道:“我跟着朱哥也拜访了不少领导,说实话,苏书记这么年轻,水平也看不出多么高,这个,这个?”

    张哥说:“这个什么?你想说,这个张哥为什么这么讨好他,对不?”

    我讪讪地点了点头。

    张哥说:“既然是兄弟,就直接告诉你们吧。几年前,我们就认识,当时都在镇里做事,级别一样,副股级,我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但有一次组织派我们一起去洋城学习,我们乡镇干部班在党校附近餐馆吃饭,不小心见到了一群省领导。我们这些基层干部当然要过去敬酒,都很恭敬地叫着这个长那个书记,只有苏子成看见他们叫这个叔那个伯。我一听这话,就知道水深了。回来后,我就一直跟他,后来他果然升得很快,这也是我今年能越级提拔的原因。”

    李白笑了笑,说:“搞政治嘛,就是站队的艺术,很考眼光的。”

    张遥摆摆手,说道:“所以,你们别打他的主意。他从小就家境好,出来搞政治有天然优势。而且是真的不贪,因为他从小就不缺钱,甚至不知道钱有啥用,还真有革命理想。朱仁义你们敢给他送钱,他就敢当场把你抓起来。”

    朱哥说:“真不公平,居然不贪财,这得少吃多少苦啊!”

    张遥说:“公平都是相对的,你要明白。”

    朱哥说:“明白,我们不会蠢得跟张子康一样。四爷,可能还要去马头庄哦!”

    四爷一拍胸脯,道:“其他忙帮不上,给我个名单,明天再去找帮手打人,这没问题,我好几个兄弟都憋着劲了。”

    张遥说:“还打什么?打架很好玩吗?刺头既然已经除了,过两周,去直接扒几栋房子,如果屋主不反抗那最好,如果反抗,你也要忍忍才出手。四爷啊,我还真不放心你,你分不分得清楚谁该打?一些老实巴交只求像猪一样活着的人,你们就不要去打了,他们哭,你们还要安抚,明白吗?”

    四爷抓了抓脑袋,说:“这有点麻烦,反正谁挡我的路,我就打谁。”

    张遥说:“傻话,想过猪生活的人永远不会挡人的路,所以不要把猪当成敌人。你赢了,是你欺负猪;平了,你和猪一样;你输了,你连猪都不如。给猪一点饲料就行了。兵者,不祥之物啊!说实话,处理这些事还是朱仁义最合适,可是他最好不要这么早露面。”

    我冷冷说道:“那扒房子时,我带队好了。”

    酒店打烊,我开车回到公司,先帮朱哥买了个鸡腿,才踱到办公室。

    脑袋还被酒精刺激得生疼,睡不着觉,不想回家,猛地想起今天晚上聊天时,说到了金浦化工,好像是马头庄的地我们拿到手了,就要卖给这个公司建厂。一好奇,我就百度了一下,才发现这是个重污染化工企业,网上到处都是投诉,他们厂的排泄物曾经导致一个乡颗粒无收,而且还害得当地农民有近半人患上了不知名的怪病。我脑袋里浮现出了张子康的身影,又莫名想起了学生陈佳佳,我马上关掉了电脑。心想,污不污染关我屁事啊,老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我哆嗦着手去拿烟,才发现烟早已抽光,又隐约记得尤晓萌要我戒烟,她还说过帮我买一包好记数,我拉开抽屉,果然有包新的白沙。

    我欣喜地抽出一根,发现烟上面还画着个笑脸,写着一行字:“就这一根,戒了吧。”搞艺术就是搞艺术的,我抽完后又抽出一根,上面居然也有字,上面写着:“抽烟就不要KISS(吻)我。”还画着一颗桃心。我一好奇,把整包香烟全部倒了出来,尤晓萌居然在每根烟上面都画了画,写了字,全部是劝戒我戒烟的,可爱极了,也挺费工夫。我一边看一边笑,笑完后突然心里闷闷的,像被堵住了一样。我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决定下次看见晓萌就跟她摊牌,既然要刘芸,就放掉晓萌,我已经毁了,她还能追求到她想要的幸福。

    我连续抽了六根烟,烟圈里,我变得更加沧桑,沧桑得自己都觉得陌生。

    正准备回去时,尤晓萌冲进了办公室,我问:“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尤晓萌扇了扇自己的鼻子,一脸纯真地笑:“来看看你守不守信用。”

    我呆了呆,抬头想跟她摊牌,突然看见一双干干净净的眸子和干干净净的笑,话到嘴边就不好意思地被这笑容憋了回去。尤晓萌说:“你又说话不算数了,你答应回来只抽一根的,现在第几根了?”

    我背过身去,窗外是刀山火海,窗内是你的模样,你会是我的香格里拉吗?

    我抽着烟说:“我本来不想抽的,但我心里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