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学字

    沈家的孕、残、幼四人流水线,一下子扩充成十五人,九个壮劳力外加六个打酱油的童工,生产力有了质的突破。

    这人多起来,活儿就少了,她除了帮忙搬搬“瓜楂”,就是敲敲树上的红果。

    山上积雪厚,采不到药,闲来无事她就在家里瞎转悠,瞧见李大嘴扶着墙拖着个腿,龇牙咧嘴地进了屋。

    “干爹,你是不是腿疼?”

    “嗨,老毛病,今年都没往年疼得厉害。”

    李大嘴的脚跛了好多年,阴天下雨天寒地冻的时候都疼,他都习以为常了,疼就疼吧,左右也不能疼死了。

    他坐在凳子上,将自己的腿提起来摆顺了,继续编笸箩。

    沈小棠蹲下给他锤了锤,没多大用处,该疼还是疼,不过那份心意让他心中慰烫,有女儿可真好。

    ……

    “腿…腿……腿……”

    沈小棠站在桌前,小眉头严肃地皱着,手指点着书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往过找,看得韩宗泽好笑不已。

    “做什么呢?”

    “我在找治腿疾的法子。”

    她擅治外伤,跌打损伤刀伤箭伤还有点经验,毕竟战场上都是这些,对于这种需要调理的顽疾,她是一概不知的。

    “找到了吗?”

    沈小棠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完全不认识,但我记得‘腿’字写法很复杂,应该能找到。”

    韩宗泽看她手指处点的,正是她心心念念要找的“腿”,不禁笑了起来,抽走她的书翻了翻,翻到治湿驱寒这一篇,才摊开来念给她听。

    她歪着脑袋听得认真,仔细从里面寻找治疗李大嘴腿疾的法子。

    她见那些四四方方笔划繁杂的字,他也认识,着实有些意外。

    “这些字你都认得?”

    韩宗泽略沉吟:“差不多吧,偶尔也有几个生僻字。”

    偶尔?

    他就十岁大点小人认识那么多字?不会是……中了状元的韩宗泽也回来了吧。

    韩宗泽见她面色沉重,许是起了疑心,便道:“不过这些并不难,娘子想学我可以教你。”

    教她?

    “你这么有把握?”沈小棠仔细打量着,看他会不会露出马脚来。

    “嗯,虽然汉字有数万个之多,但常用的只有三千多个,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我了,现在早认全乎了,怎么,娘子不想学?”

    学,她当然是想学的。

    修文华不肯收她为徒,被她缠烦了,丢了本医书给她,明知道她大字不识一个,还说什么时候背会,就什么时候收她为徒。

    可要是“韩宗泽”回来了?这事儿就得往旁边放一放,她怎么也得问问他,缘何中了状元就将她抛下。

    “不是,我担心自己学不会,读书很难吧。”

    韩宗泽鼓励道:“这有什么难得,你一天学两个,不出五年都学会了。”

    “真的?那宗泽哥哥,你真的肯教我?”沈小棠装嗲卖萌地将毛笔递给他,“那你教我写名字吧?我都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她勾唇轻笑,坐等着他露出猫腻。

    韩宗泽提笔正要写什么,就听她说自个不会写名字,怎么可能,她的名字是他一笔一画教了好久,他顿时知晓了她在盘算什么,在纸上写下“沈小棠”三个字。

    她拿着纸张愣神了一会儿,得,写成这个丑样子也不能中了状元,看来是她心疑了。

    “你这字都写得歪歪扭,你还教我?”

    “写得丑,那是练得少,练多了就写的和书里的一样。你到底要不要学,不学就算了。”

    沈小棠见他要走,一把将他抱住,“学学学。”在心里默默地对怀疑他的事道了歉。

    “那你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

    沈小棠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说什么哄他都不如亲一下来的效果好。果然,韩宗泽红着脸扭到一边去。

    这个小屁孩就嘴上厉害。

    韩宗泽提笔在她的名字前写下自己的名字,就听她一脸得意。

    “这字我认识,韩宗泽,你的名字。”

    看来之前教她的还没忘,他又添了两个字。

    黑色的墨渍像纸张内里渗透,谁都无法将它们分开,亦如纸上的字“韓宗澤喜歡沈小棠”一般,未了的情缘跨越生死,再次重逢,无人能将他们分开。

    “这个我也认识,成婚时窗户上贴的双喜字就长这样。”

    韩宗泽也忆起来了,他们成婚时的喜字与寻常的不同,双喜字左边一个小新郎右边一个小新娘,二人拱手拜堂。

    那时她急着用钱给养父治病,要了十五两的聘礼,几乎将他们全家的积蓄都搭上了。

    母亲以为她多少会带几两银钱作陪嫁,谁承想她只穿了一身半新的衣裳嫁过来了,母亲心里不欢喜,便什么都没准备。

    她也不恼,指着窗户上贴着的喜字说有这个就足够了,新婚之日的记忆也就仅此而已。

    “是呢。”

    她指着“歡”说:“这个好多笔,是什么呀?”

    “我……不告诉你。”韩宗泽起身将那张纸挂了起来,等什么时候他有能力娶她了,再同她说好了,“我教你习字,等三年后你来告诉我。”

    “好。”

    从医书上寻了法子后,沈小棠便张罗起来,将花椒和盐炒热了装在布口袋里,又提了一桶艾叶生姜水,敲开了干爹干娘的屋门。

    “来了,来了,咋了闺女?”

    两个人刚铺好床,准备钻被窝睡下了。张翠红披了件衣服下地来开门。

    “我爹不是腿疼吗?我弄了些药汤给他泡脚驱寒。”沈小棠将热水倒进脸盆里,掺了半水瓢冷水,“干爹,快来泡一泡,虽说不能根治,多少能缓解一些,你也没那么疼了。”

    “这……”李大嘴眼眶里隐隐有泪花闪烁,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某不说这是旁人家的孩子,便是自家孩子也难有这般孝顺贴心的。

    热水泡脚暖的不只是腿,还有心。

    “等爹泡完了,娘也泡泡,脚热了晚上也睡个好觉。”

    “我们老两口真是让你操心了。”

    “嗨,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不许干爹你这般见外。”她又拿了滚烫的药包捂在他膝头,“这炒热的花椒能治风湿骨痛,爹你敷着,没热乎劲就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