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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1章 横刀立马

    东区城中战事结束,除留下三百余兵马监视港口和城东城北方向之外,大明兵马尽皆聚集于河流东岸。佛郎机兵马也尽数汇聚于西岸之地,双方隔着一条百余步宽的河流,各自坐着战斗准备。

    张隐和陈式一等人见火炮抵达,心中稍安,立刻忙着下令安排架设火炮。这些火炮都是从战船上拆解下来的,因为重量极为沉重,不便搬运,故而被拆分成炮座炮身等几部分。此刻却是需要进行组装的。

    不仅需要临时组装,火炮架设的位置也是需要寻找的。东区房舍密集,河边不远便是街巷和拥挤的房舍,火炮架设的位置很是逼仄。地势也颇不平整。

    大河两岸,西高东低,本来就是地势劣势。火炮显然也不能直接架设在岸边的距离,因为距离太近,对方也有火器,这是要吃亏的。所以必须要架设在距离和高度差不多的位置,且需要又些遮掩工事之处。

    正因如此,火炮抵达了半个时辰,却只架设了一半。这让陈式一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气的直骂娘。但是,急归急,既然已经摆好了架势进攻,那便只能按部就班的来了。

    就在张隐和陈式一等将领在一处巷子口聚在一起,商议着如何进攻的细节的时候,猛听得对岸炮声轰鸣之声震耳欲聋。西区河岸高处,数十门火器同时开会,火光耀眼。

    炮声轰鸣之时,便见数十步外的一座通向对岸的木桥上火光四起,爆炸的烟尘在火光之中升腾。

    “佛郎机人这是做什么?”一名将领愕然道。

    “狗娘养的在炸桥,操他奶奶的。倒是忘了他们可以炸桥。”陈式一大声骂道。

    张隐跺脚道:“狗杂种,这帮狗杂种当真狡猾。他们知道我们正在准备火炮掩护进攻,所以开始炸桥了。桥断了,骑兵可过不去了。”

    话音刚落,一瞬间倾泻了数十发炮弹的木桥喀拉拉倒塌,中间部位被炮弹轰塌。桥上燃起了大火。

    陈式一道:“不能等了,得动手了。这条河上东西相连只有三座木桥,若是都被他们炸了,那便没法过河了。泅渡便是活靶子。张隐兄弟,下令进攻吧。就从中间较宽的那座桥进攻,以炮火压制对手。我带着人冲。”

    张隐无奈点头,现在这种情况,恐怕也只能如此了。赶在那座桥没有被轰塌之前,得发动强攻了。

    “传令,所有火炮,压制对岸火力,给我把炮弹全部打出去。没有找到位置的火炮,原地架设,给我猛轰。”张隐大声下令。

    众人齐声应诺,有传令兵迅速传令下去。

    “陈兄弟,你打头阵,我就在你身后。记得顶着盾牌,他们的火力定然凶猛。你若是死了,我给你收尸。我若死了,你给我收尸。尸首带回大明去,我可不想埋在这里,当孤魂野鬼。”张隐沉声道。

    陈式一点头道:“好,但是最好别死。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张隐笑道:“那是自然。”

    张隐转身大喝:“来人,牵马。传令,上马准备进攻。所有人检查盾牌火器,一会跟着我和陈将军冲过桥去。”

    停在街巷之中的骑兵兵马得令纷纷应诺,一个个翻身上马,将配备的橡木盾挎在臂膀上。这木盾其实不大,只有铜盆大小,是骑兵配备的冲锋时防止箭支火器的防具。进攻时横臂在前,可护住胸口和头脸要害。其实作用也不大,防箭还成,对火器只能起到简单的防护作用。但有总比没有好,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陈式一飞身上马,率领数十名亲卫作为第一梯队敢死队。张隐率五百骑兵跟在他们后面。实际上陈式一等人是负责吸引火力的,他们将面临极大的危险。

    当然,为了尽量保证安全,火炮要击中进行压制打击,不能让对面的火枪手露头射击。但这谈何容易。

    无论如何,不能再有犹豫,桥一断,一切都泡汤了。

    一声令下之后,虎啸炮开始向着对岸轰击,战斗拉开帷幕。数十门虎啸炮用的全是开花弹,密集覆盖中桥对岸的佛郎机人工事哨塔等事前标定的位置。这一番轰击倒也凶猛,对岸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树木房舍开始起火燃烧,佛郎机人慌乱的身影在烟火之中奔走着。

    佛郎机人也开始还击,佛郎机炮的射速极快,数量又多,很快东岸街巷房舍也开始起火燃烧,开始轰然倒塌。东区百姓们惊惶奔走,抱头逃窜。许多人本来还站在房顶上看热闹,见双方火炮对轰,四处火光炸裂,震耳欲聋,那里还敢看热闹,逃得无影无踪。

    南侧桥梁被轰塌之后,佛郎机人似乎意识到了大明兵马要从中桥进攻。所以大量的人手和火炮开始往中桥左近移动,火力越来越凶猛。

    一开始,大明的火炮还有火力优势,但很快,便被对方迅速集结的佛郎机炮给压制住了。在这种距离,而且又是占据高度和数量的优势,佛郎机炮一点也不亚于虎啸炮的威力。西区本来就是防御的重点,配备的火炮数量超过百门,火力之凶猛可想而知。

    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陈式一铁青着脸率领四十余名骑兵飞驰接近。虽然明知这种情况下进攻是不明智的,但是陈式一还是沉声发出了怒吼。

    “兄弟们,冲啊。”

    陈式一一马当先,冲上桥头。他弓着身子,将左臂横起,拦在胸前的位置。让圆木盾尽可能的护住胸膛。右手提着长刀斜斜指着地面,催动马匹朝着木桥另一头猛冲过去。

    他身后,数十名亲卫也同样如此,横着木盾跟在他身后冲去。

    或许有人会认为这么做极为愚蠢,但其实骑兵冲锋就是如此。有时候就是靠着骑兵的速度突破空间距离,这当中的危险没人不知道,但是只能这么干。即便付出死伤,只要能冲如敌军阵型之中,那便是值得的。这便是冲锋的意义所在。

    当此之时,陈式一张隐等人没有其他的办法,为了尽快突破河流的阻碍,攻入西区,他们只能这么做。

    对岸工事中的佛郎机士兵开始射击,火绳枪砰砰作响,弓箭嗖嗖而来。除了这些,还有不断落在桥上的炮弹的轰鸣。幸亏这中桥是连接东西区的主干桥,平日不但要行车马人流,还要运输一些重要的物资,所以虽然是座木桥,但是建造的甚为坚固。数层原木搭建的桥面可没那么容易被轰塌。佛郎机炮的开花弹和实心弹对于桥面的破坏性并没有那么迅速。

    正因为如此,在火炮的轰击之下,这座桥虽然处处冒烟起火,两侧的围栏被炸裂横飞脱落水中,但桥身却岿然不动。

    陈式一策马飞驰,短短的不足百步的桥面距离,在平日里骑马只需数息便可抵达,但今日,这段短短的距离却给人感觉是千里万里一般的遥不可及。

    他听到了耳边的声响。

    剧烈的爆炸声是开花弹,热浪冲的他发髻飞舞,破片从耳边尖啸着飞过。胯下坐骑嘶鸣着,显然是身上中了爆炸的破片,只是不及要害的情形下,正处于兴奋状态的马儿是不会停止奔跑的。除非是伤及要害。

    呜呜而过的是弩箭,佛郎机人用的是十字弩,劲道十足,从耳边飞过发出的呜呜声像是死神的哭泣一般。

    另一种破空的嗡嗡声便是佛郎机人的子弹了。虽然声音低沉,但给人的压迫感更加强烈。那是火器射出的子弹,陈式一当然知道那东西的危险。

    身后传来惨呼之声和战马的悲鸣之声,短短数十步的距离,跟在陈式一身后的四十余名骑兵亲卫已经倒下大半。人马尸身滚落下涛涛河水之中,发出轰隆的落水声。

    陈式一横着的手臂也发出剧震,挽在小臂上的圆盾在陈式一的眼前四分五裂,化为片片。那是被不下十余颗子弹和弩箭射中的结果。尽管是密实的橡木盾,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盾牌碎裂的那一刻,陈式一小臂剧痛,他知道自己已经受了伤。但于此同时,陈式一的战马也冲到了桥头位置。一排木制拒马横在桥头,拦住去路。不远处的火光之中,十余条黑影正在桥头的工事之后站起身来,手中举着火绳枪对着冲来的陈式一。

    陈式一大吼一声,提缰纵马。胯下那匹跟着他多年的骏马早已浑身血迹斑斑。但是它还是按照主人的心意,悲鸣一声纵身跃起。

    陈式一的身子在马背上同时纵起,脚尖点着马背像是一头大鸟腾飞在空中,直扑向桥头地面。

    呯呯呯砰砰砰!

    爆豆一般的响声响起,工事后的十几名佛郎机火枪手手中的火枪喷出一片火光。十几枚子弹尽数射中腾空跃起的战马身上。那匹马轰然倒地,尸身翻滚,将桥头拒马冲的七零八落。

    一道黑影从空中落下,落在十几名佛郎机士兵中间。刚刚放完枪的十几名佛郎机火枪手正准备装填弹药,只听得兵刃破空之声呜呜作响,一片寒光笼罩了他们的双眼。陈式一左劈右砍,片刻间连杀六七人,刀刀致命。

    利用战马挡住了火枪的攒射,陈式一成功的突破了西区桥头,如猛虎入羊群一般开始了屠杀。

    在他身后,幸存的八名亲卫也冲了过来,第一时间往人群和工事内丢出了十几枚金瓜雷。轰鸣声中,桥头位置的佛郎机士兵一片大乱。

    对面桥头,张隐听到了金瓜雷的轰鸣,厉声大吼:“杀!”

    张隐策马冲上桥头,数百名大明骑兵如潮水一般跟在张隐身后朝着西岸冲锋而来。

    陈式一已经杀红了眼,他在西面河岸上四处冲杀,此刻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是敌人,所以根本无需多想,见到便杀。八名亲卫紧跟在他后面,九人像是死神一般收割着生命。短短片刻时间,河岸两处工事里的三十多名佛郎机士兵被他们屠戮干净。

    陈式一喘着气正欲往桥北侧的另一处敌军工事里杀去,接触靠近桥头最具有威胁的敌人,让正在桥头冲锋而来的己方骑兵少一些损失。

    就在这时,上方黑暗的高处,一阵火枪轰鸣声响起。陈式一身旁站着的两名亲卫大声惨叫倒地。陈式一怒不可遏,提刀冲向高处,那是河岸上方的位置,是佛郎机火枪手的一处暗堡工事。适才居然没发现他们。

    “轰隆,轰隆。”上方工事处突然传来剧烈的轰鸣声。

    陈式一以为对方又在开枪,横身飞窜翻滚,抢上河堤上方。正见到一个身着佛郎机士兵装饰的黑影站在一处半圆形的暗堡工事的缺口处,手里提着一柄火器。

    陈式一大吼一声,长刀砍出。

    “陈兄弟,是你么?我是张延龄。”那黑影沉声喝道。

    陈式一连忙收刀,重重的砍在一棵大树上,惊喜叫道:“公爷,您没事吧,这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