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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他曾经是安安,现在是安德烈

    然后她就回家生宝宝了,当了很多年全职母亲――都说这是对孩子最慈悲的安排,但对于才华,这是不是浪费?远大的抱负,还能否实现?她大概也有这个焦虑,所以当孩子十四岁那年,她决定离开欧洲,离开家,去台湾工作,再回来,儿子已经十八岁。

    她的绝望是这样的:“我走近他,他退后;我要跟他谈天,他说,谈什么?我企求地追问,他说,我不是你可爱的安安了,我是我……十八岁的儿子,已经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他在想什么?他怎么看事情?他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我一无所知。”

    于是她问儿子,愿不愿意和母亲以通信的方式共同写一个专栏。条件是,一旦答应,就绝不能半途而废。她没想到出书,也没想到有没有读者,她只有一个念头:透过这个方式,她或许可以进入一个十八岁的人的世界。

    三年通信的合集,变成《亲爱的安德烈》,内容海阔天空,从爱情说到族群认同,从小儿在学校受的窝囊气扯到了慈善公义。我看得出龙应台在母亲和导师之间轻微的摇摆,是该搂一搂他还是该严肃指出他的错。他们的话题,有些太过大而无力,这一方面是龙应台的文化观察家本色,另一方面……他们不够亲密,没法谈得很私密。

    但,她陪了他十四年。只缺失了四年,就永远不能,永远不能抱他入怀了吗?他还是爱她,但爱不意味着什么,爱不能冲突隔膜。是的,鱼与熊掌不能得兼,但她,得到了熊掌吗?并不,我这么喜欢她,我还是得诚实地说:她为了事业也奉献了半生,但家室所累,所得有限。职业女性,因此显得两头不挨:她为孩子奉献半生,但她欠缺的部分,就永远无法弥补。

    斯时斯世,这仍然是,女性的共同困境。在龙应台的另一本书《女子与小人》里面,她说:“谁能告诉我做女人和做个人之间怎么平衡?我爱极了做母亲,只要把孩子的头放在我胸口,就能使我觉得幸福。可是我也是个需要极大内在空间的个人。”

    十多年过去,她的疑问,还没有解答。而在《女子与小人》里面,有一个可爱极了的小男孩,叫做安安,那就是长大之前的安德烈。

    而这难局,是每一个母亲,每一个职业女性,都会面对的:包括我,也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