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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狡兔死,走狗烹

    赵高坐稳了丞相之位以后,正是项羽巨鹿之战大胜之时。章邯在战斗中面对楚军连连退却的举动引起胡亥的不满。他不管章邯有什么战略意图,只知道现在有人造反,他这个皇帝当得不安稳。因此,胡亥接连派使者斥责章邯。章邯也是胡亥身边的宦官出身,属于近人,知道胡亥的驴脾气上来不讲半点情面。就连兄弟姐妹胡亥都杀,更别说他这个外人。于是,章邯派长史,也就是他的秘书司马欣去咸阳跑关系,疏通疏通。要见胡亥,先得见赵高。司马欣求见赵高,赵高则是闭门不见,不听解释。司马欣一看这情形,知道事情不妙,一刻也没停留,掉头就跑。他也是够机灵,没敢顺原路返回,特意绕了个弯路。司马欣此举可谓有先见之明,他逃走没多久,赵高就派人去抓他,幸亏他绕道而行,捡了一条命。

    司马欣一溜小跑跑回军中,拉着都尉董翳向章邯报告:“现在是赵高当权。赵高是什么人?嫉贤妒能之辈,最怕别人爬到他上头。有他在一天,您仗打输了肯定掉脑袋,这您也知道;可是仗打赢了,您还是肯定掉脑袋,这您也能想明白。何去何从,您好好考虑一下吧。”董翳更是直截了当,劝章邯背秦降楚。

    这时候,陈馀不知道从什么途径知道了赵高要害章邯,大概是为了最后给赵王尽一份心,给章邯写了封信。信是这么写的:

    章将军,秦朝以前有一位大将白起,南征楚国,北坑赵卒,攻城略地,立下战功无数。结果呢,竟然被赐死了。白起的事是以前的自从巨鹿之战秦军大伤元气之后,秦军士气低落。当时,章邯军队驻扎在棘原(在河北平乡之南),诸侯联军驻扎在漳河之南。两军对峙,暂时停战。

    章邯坐得住,胡亥坐不住了。

    早在陈胜吴广起义的时候,信使急忙向二世胡亥报告,说有暴民造反。胡亥一听“造反”二字,勃然大怒,当即就把信使关进了监狱。这是因为胡亥讨厌造反,恐惧造反。胡亥在这一点上随他父亲。他父亲秦始皇“恶言死”,他是“恶言反”。胡亥不愿意听到造反的消息,下边的人自然就不敢说实话。再有使者来,下人就撒谎说不是造反,只是一群强盗而已,都被抓住了。听到这话,胡亥自然高兴。

    然而,掩耳盗铃是没用的,造反就是造反,不是说这些反贼是强盗,他们就改行当强盗了。后来,陈胜手下的大将周章快打进咸阳了,胡亥这才知道着急,让毛遂自荐的章邯带着一群苦力迎击,暂时解除了燃眉之急。

    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虽然陈胜吴广起义已经被镇压,但这场起义点燃的星星之火却越烧越旺,逐渐有燎原之势。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觉得不能由着皇上胡闹了,得赶紧集中精力解决起义,于是联名上书,要求胡亥停建阿房宫,停止征调壮丁戍边。

    胡亥特别讨厌别人提意见,不愿意听这些。他说:“当皇帝图的是什么呀?那么多人都想当皇上,不就是为了享受吗?不享受,像尧舜禹那样,衣食住行都跟奴隶差不多,干活都像奴隶那么干,那还当皇帝干什么啊?直接当奴隶去得了!我享受一下又怎么了?只要我规定好法律制度,你们遵照执行就行了?帝王号称是万乘之君,我这皇上当得名不副实啊!我就是要造千乘之銮驾,拥万乘之雄师,要不还能算当皇上吗?再说,修长城,修骊山陵,修阿房宫,那都是父皇为了向世人展示功绩修的,出了个把毛贼,你们就想让我做不孝子,你们对得起先皇吗?对得起我吗?”胡亥越说火越大,一拍桌子下令把去疾、李斯和冯劫下入大牢。

    就因为这么一次进谏,秦朝当朝三大忠臣全部下狱,吃牢饭去了。去疾和冯劫有骨气,面对审讯怒不可遏:“身为当朝丞相、将军,岂能受刑讯逼供的羞辱!”二人留下这句话,一起自杀了。李斯在史书上有“热衷名利”的评价,哪肯就这么死掉,甘愿受刑也要等着胡亥开恩。

    朝廷的官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老萝卜被拔掉了,自然得栽上新的。于是,赵高坐上了丞相的位子。

    赵高,也算是家喻户晓的一号人物。有的史书说他是赵国人,因为身负国恨家仇所以来祸害秦朝,有人说他是秦朝王室的远房亲戚,因为犯了罪而被打入奴籍。赵高到底是哪个地方的人,实在是不可考了。不过,他后来做了宦官是毋庸置疑的。

    宦官自古以来就是专门负责伺候皇室、王族的人。许多人一听到“宦官”二字,就想到阉人。许多书上还煞有介事地说赵高是中国第一个太监。更有人翻史书时看到“赵高曾经因为犯法而差点被蒙毅处死,幸亏被秦始皇赦免”的记载,就说赵高就是这时候被阉掉的。实际上赵高不是阉人,中国历史上也没有阉人能入朝为相的。

    《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赵高有个女婿叫阎乐,这证明赵高至少有个女儿。在先秦和西汉时期的宦官并非全是阉人,直到东汉时期,才开始全部使用阉人。而赵高早在差点被蒙毅杀掉之前就已经是宦官,并非是因为犯法被阉才做宦官。当时被去势的男人称为“奄(阉)人”,在宫中任职的阉人称为“宦奄(阉)”,而不是宦官。另外,据《史记·蒙恬列传》记载,结合出土的“睡虎地云梦秦简”记录来看,赵高所出身的这个“宦官”是“隐官”。何为隐官呢?刑满人员工作的地方,也用来指称刑满人员的身份,与宫刑和去势完全没有关系。所以说,说赵高是阉人,完全是以讹传讹,是错误的。

    自从帮助胡亥取得皇位之后,赵高充分尽到了奸臣的本分,专门教胡亥吃喝玩乐。这回当了丞相,赵高第一件事就是对李斯下手。史载,李斯“榜掠千馀,不胜痛,自诬服”。就是说,李斯被赵高打了千余大板,实在受不了,只好胡乱认罪。

    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七月,李斯跟小儿子一起被腰斩于市。腰斩就是用重斧从腰部将犯人砍作两截。人的主要器官都在上半身,因此犯人被腰斩后,神志还能保持清醒,过好长一段时间才断气,相当残忍。李斯临刑之前还跟小儿子说:“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他这时候才想功成身退,跟儿子牵着猎狗打兔子去,可是没机会了。

    此句古言的意思其实就是所谓的狡兔死,走狗烹。

    李斯一个著名的国士,著名的大秦宰相,就这样消亡于世间,确实是令人惋惜。

    不过,这都是他的选择所带来的后果,这是避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