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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埋葬了你

    她决定离开这里,然后回新余。

    她知道婉儿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她肯定的是婉儿很爱很爱木青,她也发现木青对这个女人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她看不穿他们两个人,她更看不穿自己。

    当医生告诉她,她的这场车祸导致子宫破裂,已经切除,以后再不能当母亲的时候,她的心好像一株枯萎的蔷薇花,在刹那之间从山崖上掉落,落在了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她不忍再看这座城市,这座城市让她深深地恐惧,虽然这里的某个人曾经让她喜悦。

    她缩在开往新余的列车上,像只虾米,半夜的时候会惊恐地醒过来,然后捂住肚子,拼命地哭泣,可是她发不出声音,越是痛苦,那种难过就越说不清楚。

    车窗外的夜色慢慢后退,她想起那个叫新月的男人,那个一直深爱她的男人,那个优秀的没有任何瑕疵的男人,她的心如刀割一样,木青的样子在大脑里翻江倒海,她无法原谅那些诡异的画面,于是她把头缩在大腿之间,像个被人丢弃的皮球。

    木青偷偷地看着简的离开,他知道自己这样已经不能给简任何东西,他已经不再完整,他的心灵深处忘不了那个晚上和婉儿发生的一切,他知道自己已经迷失在那种感觉里,他同样爱上了婉儿,他在医生那里知道了简不能生育的事情,他感到深深的愧疚,他却无能为力,当简一个人默默地上车,木青就只是远远看着她,嘴角动了动,轻轻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只是简听不到,连他自己都听不太清,当列车开动,木青才留下泪来,他的眼眶血红,他曾经深爱的女孩,就这样渐行渐远。

    是他亲手毁掉了他们的幸福,埋葬了这段感情。

    当简站在新月面前,对新月说“我怀孕了”的时候,天上的云层忽明忽暗。

    新月狠狠地抱住她,告诉她不用在意,可是简的表情冷酷而痴傻。或许她的心,正在淌血。

    新月遇见洁儿之后,他其实一直都相信,简当初的话语,或者只是一种托词。

    天黑的时候,有几只乌鸦栖息在他的头顶。他把登山包靠在后脑勺,里面是他这些年用笔写下的点点滴滴,那些在网站上被人说得心疼的零碎文字,一次次见证他的生死轮回。

    洁儿挪挪身体,晚上的风有点冷,她蜷曲的时候小腿在石块上擦出一道痕迹。火辣辣的感觉像那个男生转身时的一个瞬间爆发的疼痛。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部字典,记录的是好是坏,有喜有悲。

    他坐起来,风衣上的温度慢慢靠近洁儿。这个傻孩子,还真跟他耗在这山上。

    你干吗?洁儿警觉地坐起来,声音吓到了树枝上的黑乌鸦。

    你爱要不要,他把衣服扔在脚边,转身走到悬崖边上抽烟。

    洁儿看着他,那个并不高大的身影,在黑色里被孤独死死包围,随时都像会被扯进一个大漩涡里,她死死看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角度。

    他慢慢吞吐烟圈,心里面难得地安静下来,没有人打扰,没有人介入,那些缠绕在他心里的人或远离或逃逸。他把握住这样的心态慢慢构思,像是一幅没有色彩的画卷,这就是他下部作品的题材。

    洁儿慢慢走近,她已经不满足远观,她要了解这个男人,从他们第一次在网上认识,到他们第一次相遇在大瀑布,他告诉她,他是个小说家,那个时候她很难理解小说家这个称谓,他说,这世道说自己是作家会被骂死,于是就给自己带上一个小说家的面具。

    这是一个很有故事的男人,从他青涩的胡茬儿,苍白的脸,还有头上那斑驳如雪的头发,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一部迷人的诗作,一部情节跌宕的小说。她看过他写的小说,《坟舞》,那是一个令人心碎的名字,也是一部令人潸然泪下的言情著作。她觉得里面的那个他就是他几年前的样子,青春并且飞扬跋扈。

    洁儿蹲下来,用侧脸靠近他的后背,他没有躲,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那么多杂念,洁儿的温度很暖,他的后背温热。这是一次温馨的依靠,没有做作,没有亵渎,就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在悬崖边上的相互温存。

    星星们都睡了,有些暗云悄悄飘过来,黑暗一下子挡住了他们憔悴的脸。洁儿的呼吸很匀称,她睡着了。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或者躺下来做一个梦,和那些女人们谈谈心,或者抽根烟,看烟圈编织成她们的样子,然后又一个个破碎。他把洁儿搂过来,他的姿势很暧昧,但是他知道,这是一次没有亵渎的拥抱。

    他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很满足,人总是那么奇怪,一点小小的满足会让他欣喜如狂,他突然觉得自己不是那孤单里的唯一一个,起码还有白,还有洁儿,这些人群里擦着肩并且一起行走的人都和他一样啊。为什么不能活得自在一点呢?

    为什么不能活得自在一点呢?这也是木青的疑问。当简离开的那一瞬间,他泪流满面,当婉儿抱住他,他却笑脸盈盈,强烈的反差让他置身于一个熔炉之中,所有的温度聚集起来,想要把他化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玩意。

    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预期的范围,可是他停不下,也没有选择停下,他爱简,却也爱婉儿,重要的是,婉儿和他,已经密不可分。

    看着车灯消失在最后的苍茫里。木青淡淡地笑起来,自己,是应该活得自在点。

    新月并不知道在简的世界里还存在木青这样一个人,他也许只是固执地想象,那一切,就是一个梦境。

    风吹乱他的头发,又把它们整理好,像个调皮的孩子,他微微笑,自嘲般的摸摸脸颊,那些扎手的胡茬儿让他感受到生命的顽强。这些毛发都能像小强一样活着,我为什么不能活得比小强还要顽强呢?

    他记得简走的时候那绝望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悲悯,不是他有多么不好,是他没有活得更好,他不明白为什么婷可以追随他那么久,直到生命终结。他值得她们这样吗?原来,这都是一场被上帝安排好了的戏码,他们苦苦排练,却始终没有创新,走不出那个轨道,他曾经试图逃走,试图改变,可是,改变过后的他,还是在一次次的血腥记忆里回到了原来的路。

    上帝是派他来接受惩罚的,谁叫他是过路的小鬼,喜欢把那些遗失的美好记得那么透彻。他也许都不知道,每一次的邂逅,都是一次伤痛的开始,再回头看看,那些斑驳的回忆,那些脆弱的记忆走廊里,是谁亭亭玉立向他招手?没有了,有的只是一些散架的骷髅,一些留着绿色血液的苍白面孔。可是他已经忘记了害怕,忘记了那些苍白后面残留的罪恶。他记得的是她们给过的温热,是她们在耳边说过的情话。他是罪恶的开始,虽然无法回归罪恶,但至少可以埋葬了它们,减轻他心里的罪孽。

    洁儿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他的大风衣,她能感受到那个男人的气息,他并未走远。

    阳光在这个时候温柔而大方,它懂得无私,懂得如何传播爱,知道什么时候奉献,什么时候躲藏,它的爱重量都一样,只看接收到的人们怎样安排。

    他站在最高的石头上,眼睛微闭,风从他的身体两边滑过,他的羊毛衫上有细小的颗粒飞得花枝招展。

    洁儿还没有走近,他的声音就飘了过来。“不再睡会儿?”

    “没有了你的怀抱,睡着不舒服。”洁儿笑起来,声音甜美,像是那瀑布下的泉水。

    “小姑娘家,不回家,和一大老爷们儿在山上,孤男寡女就不怕出事。”他转过头来,笑得很自然。

    洁儿突然觉得一个晚上之后,眼前的男人有了很大的转变,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怎样,可是她明明记得那个男人就在眼前从未离开哦。

    “我脸上有花还是怎么了?感觉你看我的眼神赤裸裸的,我可不是随便的人哦!”他的声音自然而然,反倒让洁儿不知所措了。

    “你没发烧吧?”洁儿远远地站着,不知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她想。难道这是最后的告别,他就要离开这人世间,才和她开这样的玩笑吗?

    她的念头围绕着她打转,阿月却已经收拾好行李,走过她的身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板栗。

    “吃饭了,你难道不饿?”

    洁儿有种想哭又想笑的感觉,看着他坐在对面,却感觉这已经是世外高人,她根本逾越不了,昨晚以前的那个他,还是一个沧桑的游子,或者说是一个背负着太多回忆的流浪人,只是一个晚上,他就从流浪人蜕变成高高在上的圣人,她有点转换不过来,看他的眼神游离而虚幻。

    “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帅了很多?”新月的声音提醒他,“梦游结束了。”

    早上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他特意在瀑布边用剃须刀刮了胡子,谁能想到大清早的那清澈的泉水已经被他给玷污了。看着那些青涩的胡茬儿飘向远处,他的过往也慢慢流放,生活里那些曾经的苦难,终于埋葬。

    “唉,是有那么一点,但是就一点。”洁儿支支吾吾地回答,不敢看他。

    “你知道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会怎样吗?”

    “不知道,”洁儿回答得很干脆。

    “就像这样。”他慢慢地抬起手指,指着洁儿,洁儿看着那修长的指尖,心里面一团糟。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哈哈哈,被我忽悠了吧,瞧你脸红那样,跟猴子屁股似的。”他笑出来,狂野而自然。

    洁儿突然发觉这个他才是真正的他,无处不透露着大方和亲近,这是一个脆弱的男人,同时又那么倔强和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