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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日记(1)

    杨锦水接到赵凉月之后开车回家,在车上接到了宋庭芬打来的电话,说段嘉宏出了车祸。

    他俩在医院见到段嘉宏的时候,他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他的手臂、大腿等部位有些擦伤和软组织挫伤,前额左侧有一道八厘米长的口子,别的地方问题不大。医生说段嘉宏需要在观察室待一天,没事的话,后天就可以回家,不过他得静养几天。

    宋庭芬一直在那里照看他,段嘉宏单位的人也来了,正在接待处理事故的交警。

    宋庭芬跟他俩解释了事故的经过。赵凉月一听立即兴奋起来,很夸张地拍拍段嘉宏的肩膀说:“我段大哥真了不起,你这是见义勇为啊,这还是英雄救美呢,肯定能成就一段千古佳话。”杨锦水见她说话没谱,就悄悄拽了她一下,她还朝杨锦水瞪眼。

    宋庭芬没说什么,挺宽厚地笑笑。段嘉宏却有些发窘,就说:“我们单位这里有人,我伤也不重,你们回去吧。”

    他们三人从急诊室出来,杨锦水问宋庭芬:“我们开车来的,一起走吧?”宋庭芬说:“不用了,我回我宿舍去。”又说:“有件事情我得提醒你们一下,那个谢春茗,她的背景比较复杂,有好多事情我都没来得及搞清楚。我这里有本日记,你们拿去看看吧。”说完,宋庭芬把一个牛皮纸袋子递给杨锦水,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赵凉月一把从杨锦水手里抢过袋子,皱着眉头说:“什么意思啊,把她的日记都给你了?”不过抽出来那本子一看,赵凉月不叫了,原来那不是宋庭芬的日记,而是谢春茗的日记。赵凉月顿时如获至宝,上车后也不管灯暗车颠,全心全意地研读起来。

    从上车到回到小楼,到杨锦水收拾完屋子洗完澡,赵凉月还没从日记本上抬起头来。杨锦水便有些好奇,凑过去说:“上头都有什么啊,你看得这么入神?”

    “别捣乱。”赵凉月说了他一句,忽然放下本子问,“哎,杨水井,宋庭芬怎么想起给你看这个了,什么意思啊?”

    杨锦水说:“人家是为你好,看你成天到处外调,人家这不是给你提供线索嘛。对了还有,宋庭芬发誓说,只要你真是谢春茗的孙女,她马上就把这小楼过户到你的名下,谢老太的所有遗产,她一分钱都不要。”

    赵凉月急问:“这是真的,她真这么说的?”

    杨锦水深深点头:“千真万确。”

    赵凉月愣了半晌,才说了一句:“这么说我还错怪她了。”她拉过杨锦水说:“别的咱先放一边去,你先研究研究这个日记吧,这里的内容太丰富了。”

    杨锦水挺好奇地拿起那个本子细看了一下。

    这是个式样极为老旧的硬皮笔记本,封面上印着个很拙劣的图画,画着一丛鲜花和一支毛笔。打开来,里面的纸页都已经泛黄,而且还是从右往左竖行书写的,有钢笔字也有毛笔字。第一篇日记的日期竟然是:民国二十三年四月十一日。

    赵凉月指点道:“那是1934年的4月,谢春茗还在天津,她是第二年到雅南医学院上学的。”

    赵凉月又交代说:“我刚看了前面的部分,那繁体字好难认。我洗澡去了,你继续研究啊,回来你给我讲讲就行了。”

    杨锦水便倚在床头,认真翻看起那本日记来。

    谢春茗写第一篇日记的时候应该是14岁,也就是读女子中学的时候。那篇写的是:

    “舅来,赠此本,余极喜爱之,可做日记之用,较之同窗芳儿的,好过许多。”

    以下几篇则是学校的琐事,都是毛笔小楷书写的,记得很简略,像个流水账。然后日期空了大半年,一下子跳到了1935年11月,这以后就改成了很娟秀的钢笔字,主要内容是她到雅南医学院上学的事,比如有一篇写道:“车到城里,汇程燕菲、李雪静两同学,相谈甚欢。雪静说已去看过校园,很宽敞的,老师也很好。坐黄包车去的学校,可惜当地话好多听不懂,这里说官话的很少。”接下来是两天后写的,说是“今天天寒,据天文台报告只有华氏三十四度,没想到文州会这么冷,棉袍有些薄,明天跟燕菲去扯布另做一件”。

    其他也都是类似的生活琐事,间或有几段上课后的感想,上篇与下篇的时间跨度往往有几个月甚至半年。这样直看到1938年冬天,杨锦水便明白赵凉月为什么会扔下日记本去洗澡了。

    原因很简单,就是赵凉月寄予很大期望的谢春茗“怀孕”这段时间,从日记上看不出一点迹象。比如,1938年的11月初,按照赵凉月父亲的生日推算,那应该是谢春茗怀孕七八个月的时候,她的日记中,竟然有“翻过岳安山,步行六里多,去静儿家看了病人”的记载。还有次年的1月,那时谢春茗都该生产了,竟然还有“躲空袭警报,一气奔下内科三楼入地下室,元丽笑我状如脱兔”的文字。这么说来,谢春茗不是赵凉月的奶奶,应该是确定无疑的了。

    不过杨锦水却不这么看,等到赵凉月披着浴巾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他的一段高论,让赵凉月又一下子兴奋起来。

    杨锦水认为,仅仅凭着谢春茗写的“翻山越岭”,“兔子一样跳下三楼”,不但不能证实她确实没怀孕,反而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首先,杨锦水在网上查了一下那个岳安山,知道了要“翻越”岳安山,绝对不止六里地;其次,按照赵凉月的调查,躲空袭警报的1月份,谢春茗根本就没在慈安医院上班,她和很多医生护士,是4月份才被院方找回去的……

    赵凉月听愣了,回味过来之后兴奋地抱着杨锦水的脑袋咬了一口,表扬说:“还是杨记者会推理,我怎么没想到呢?那你说,谢春茗在日记上瞎编是什么意思?”

    杨锦水说:“她可能是为了给别人看。至于那别人是谁,为什么非得写瞎话骗他,还得慢慢琢磨。”

    赵凉月急催:“不管那个了,快快,你再往下看,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杨锦水说:“下面这段很精彩,完全可以当故事听。你要听吗?”

    “废话,赶紧的!”

    于是杨锦水就讲开了。

    2

    故事开始于1939年5月22日。这一天,31岁的少校营长谭学衡,被军长谢东海召到位于江北双阳县县城的军部,把一项重要任务交给了他。

    谢东海说:“咱们军的面前有日军两个旅团,装备精良,所以双阳肯定守不住。现在有一批重要物资和文件档案要转移到皖南去,你带领军特务团的一个加强班,负责押运。”军长压低声音继续说:“老家前些日子送来一些东西,本来想西运入川的,现在西面的道路不通,只好绕道皖南,从水路走。派别人我都不放心,只有让你辛苦一趟了。”为表示重托的意思,谢东海还将自己的一把勃朗宁手枪送给了谭学衡。

    作为军长心腹的谭学衡立即明白了这个任务的重要性和艰巨性。他当即表示,人在东西在,就是拼了命,他也要把军长的东西安全运达目的地。

    军长的东西是两个捆扎牢固的黑漆木箱,谭学衡亲眼看着士兵把木箱装上一辆道奇卡车,又让他们用别的“物资”将那两个箱子严严实实堵在了车厢最里面。

    谭学衡所带的那个加强班共十五个人,加上物资,开了三辆卡车,当天下午就沿着青阳江边的公路南下了。

    车队在公路上行走了两天,第三天中午接近文州。这时谭学衡突然发现大事不好。

    原来,日军主力仙下师团并没有攻打双阳,而是绕过国民党军队防线迂回南下,此时已经打到了文州北郊。眼前的公路上,出现了大批的散兵、难民和从文州城逃出来的汽车马车牛车,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谭学衡他们的车队裹在其中简直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