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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赝品

    所谓秦再雄见了谢春茗就眼睛发直,那是杨锦水的合理想象,理由是,秦再雄是个土匪出身的兵痞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乍一看到又是大家闺秀,又是美女医生的谢春茗,他肯定会有点想法。赵凉月却急着问:“以后呢,以后怎么样了?”

    杨锦水说:“后事不详。这件事是谢春茗在1940年6月份追记的。因为上一篇记的是秦再雄到川东来看望谭学衡和谢春茗,所以这篇谢春茗就记了谭学衡和秦再雄的关系……”杨锦水忽然想起什么,接着说:“我估计啊,不光这件事是追记的,前面医院那些对不上茬儿的事,也是后来编造的,为的是给谭学衡看,想说明她在慈安医院的历史很简单……”

    赵凉月打了杨锦水一巴掌:“咳,我关心那干什么,我是问你,关于那财宝,谢春茗还记了些什么?”

    杨锦水说:“没记。这还用说,肯定是以后叫谢家挖走了呗!”

    赵凉月直点杨锦水的脑门:“笨死了你!我以前说的你都忘了?那财宝没挖走。原因是日军很快占领了文州,谢东海打仗的时候死了,谭学衡后来被解放军打死。知情人都死了,明白了吧,那财宝现在还在呢。”

    听赵凉月这一说,杨锦水才明白,原来今天下午段嘉宏没忽悠他,段嘉宏所说的埋在大山里的财宝,应该就是谭学衡押运的那两个箱子。不过杨锦水却说:“我觉得那也不一定,这要看谢春茗这本日记的真实度到底有多大。”

    赵凉月急问:“怎么讲?”

    杨锦水说:“除了怀孕那段,这两贯山遇险的记载也有问题。你想啊,谢春茗是什么人,她原来就是个富家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没什么社会经验,她才19岁啊,就跟你刚进大学那会儿的样子,你能想象她在日本兵的枪口下沉着冷静、大义凛然,还舍身去掩护国民党军队的军官?这可能吗?这不成了‘侠女传奇’了?”

    赵凉月不以为然,却不反驳他,又问:“还有吗?”

    “还有,”杨锦水继续说,“谢春茗上医学院那段也不对头。你看,她1935年的春天还在上初中,也就是女子中学的二年级,她怎么可能考上雅南医学院?那可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名牌医科大学啊!就她的初中学历,报考也不够格啊,真考她也考不上啊!”

    这确实是个疑点,不过赵凉月另有解释,她说,她查过当年“雅南”的规定,尽管它的招生要求是高级中学毕业,统一考试录取。但错过了考期之后,仍然能够“插班”,就是经过学院的考试委员会考试合格,可以中途入学。所以肯定是谢春茗的老师叶文清给她“走了后门”。叶文清是留日的医学博士,无论在雅南医学院还是慈安医院,他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推荐个把学生入学,应该是小菜一碟吧。这件事也说明,叶文清跟谢春茗的关系绝非一般,后来两人生出个孩子来,一点不奇怪。

    杨锦水把日记本一拍:“对了,你还提醒我了。谢春茗这本日记很大的可疑之处在于,她不光完全回避了报考雅南的过程,而且整本日记里,压根就没提到叶文清的名字!”

    “你看我说的不错吧?”赵凉月更逮着理儿了,“假如他俩没事,谢春茗为什么在日记上避讳他?这叫做贼心虚……不对不对,那应该是我爷爷奶奶啊,这大不敬啊,错了错了。呸呸呸!”

    杨锦水却不大认同赵凉月的推理。他觉得,谢春茗在这里避讳叶文清,是因为那些记载要给恋人谭学衡看。不过他觉得论证这些东西意义不大,就爬上床去想要睡觉,赵凉月却揪住他说:“事还没闹明白呢,你睡什么呀睡,你赶紧发挥你的专业优势,尽快给我查明真相,还世人一个公理和正义……”

    杨锦水一把搂住赵凉月,将她压在床上说:“我现在就给你个公理……”

    赵凉月却推开他,嘀嘀咕咕继续琢磨那日记里可能存在的玄机,杨锦水讨个没趣,只好翻个身自己睡了。

    2

    孙生秋从“元州古玩城”出来,脸色阴得厉害,他后面跟着陈天明,也是一脸丧气。

    他俩刚才小心翼翼地拿了两件“古董”来请教,结果行家看过之后,都说,仿得还不错,元成还没这个水平,从潘家园弄来的吧?

    孙生秋不明所以,转眼看陈天明,陈天明附在他耳边说,潘家园是北京的一个古玩市场,里面好多假货,很便宜的。

    陈天明不甘心,跟一个据说是最懂行的老头说:“老先生麻烦你给仔细看看,这青花瓷盘可是我家传的宝贝啊。”

    那老先生笑了一下,大概是笑他假话都不会编:“小老弟啊,看来你是新手。跟你说,‘青花’历朝历代都出,看准‘青花’的年代、窑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看清你这个不难。你看这花色发灰发暗,花纹乱七八糟,这仿得也太粗了。你要真是家传的,那可能是民国初期、中期的仿品,也几十年了,留着当个念想也不是不行。”

    至于孙生秋拿出来的玉雕镇纸,那老先生都没接,看一眼就说那是个杂料的,能值个百八十块钱。

    孙生秋和陈天明怀着郁闷至极的心情去了一家小餐馆,两人喝着闷酒,各自想心事。

    陈天明心急如焚。从几天前杀死沈晚花抢夺了那些“宝贝”开始,他就坠入了恐惧和焦虑的深渊。他急不可耐地想把手里“宝贝”换成现金,然后尽早逃离元成。现在得知沾满沈晚花鲜血的古董竟然全都是假的,他简直都要崩溃了。

    除了恐惧和焦虑,陈天明还有满心的后悔。而且他还非常痛恨孙生秋给他出了那个馊主意。

    不过在当初孙生秋“暗示”他的时候,他还对孙生秋满怀感激。因为那确实是一条发横财的捷径,当时他想到的手段,上策是“偷”,下策才是“抢”。无论是被偷还是被抢,估计沈晚花都不敢报案,因为她的财宝来路不正。

    陈天明压根就没想去杀人越货,他没那么坏,也没那么大的胆儿。甚至“偷”和“抢”这两个字,原来也跟他不沾边。他之所以有了这样的坏念头,是由于“挖宝”失败那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整整五天的时间,他付出了那么多的汗水和辛劳,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对他的刺激太大了,他实在不甘心。因此老孙稍一点拨,他的脑子一热,就跟踪沈晚花去了,结果一失足成千古恨,悔得他直咬牙,咬得腮帮子都疼了好几天。

    他本来就够倒霉了,但是孙生秋不光不体谅他,还朝着他大发雷霆,连骂了他四个“笨猪”,并且强调说,其实陈天明都不配叫“笨猪”,那是对猪的污辱。因为陈天明的笨,已经到了登峰造极、无以复加的程度。

    按说陈天明又高又壮,而沈晚花又瘦又小,在水库边那么僻静的地方下手,应该是手到擒来。只可惜陈天明太紧张了,所以控制了沈晚花之后便连连出错,先是掉了手机,后来又因为捆绑不结实让沈晚花挣开。最严重的错误是,他不该朝沈晚花下狠手。就算沈晚花看到了手机中的信息,或者是喊来了过路的人,陈天明还可以干脆拉下头套“现原形”,就说自己是在跟沈晚花开玩笑,因为沈晚花是他女朋友的朋友。沈晚花只要稍微想想,就能认可这样的解释。她不傻,尤其是财迷心窍的时候,她会表现得更“聪明”。

    陈天明当时太害怕了,他没能想得那么周到。

    陈天明硬着头皮听孙生秋骂他,他不敢还嘴,因为他现在全部的精神支柱就是孙生秋了。刚杀了人的那一两天,他精神恍惚、如坐针毡,全靠着孙生秋的开导才免于崩溃,又全靠着孙生秋打气,才将警方的询问应付了过去。后来孙生秋又给他出主意,让他干脆偷渡出国算了。孙生秋有亲戚在沿海的成容县,那亲戚有好几条船,都是跑远洋的大渔船。只要跟蛇头联系好,然后花够了数,捎带他从海上偷渡是没问题的。陈天明这才安了点心。

    但现在无情的现实是:那财宝是假的,是赝品。既然没法换钱,他的偷渡梦也将彻底破灭,他也只能束手待毙,等着警察找上门了。

    陈天明发愁,孙生秋也同样发愁。整天缠着他的陈天明已经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烦恼和不安。孙生秋不能不管他,因为警察如果查出是陈天明杀了人,他也就成了“包庇犯”。可陈天明手里没钱,无法偷渡,接下来怎么管?总不能把他塞到老鼠洞里藏起来,每天喂他饭吧?

    思来想去,最好的路子还是得想法去外国。于是吃完饭孙生秋结了账,将陈天明拉到外面,很严肃地对他说:“天明,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呢,抓紧联系我的朋友,看最近有没有出海的机会;你呢,找个理由,就说你想下海经商,然后跟你家里要点钱,再找亲戚朋友借点钱。你别考虑怎么还,反正只要能借出钱来,怎么说都行。能凑多少算多少吧,不过要快,夜长梦多。”

    陈天明咧着嘴苦笑,那笑比哭都难看,显然这个事难度太大。孙生秋只好安慰他说:“我尽量跟我的朋友争取,数凑不够的话,欠着他点,你以后出去了,打工挣了钱再还。不过这两天你一定小心,绝对不能再惹事了。明白吗?”

    陈天明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