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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英雄事迹”

    连着两天的阴雨过后,天空终于放晴了。灿烂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照在了杨锦水的病床上,也洒在了宋庭芬带来的那束鲜花之上。

    宋庭芬刚刚得知杨锦水和赵凉月出事的消息。因为她前天到新单位报到,忙着熟悉环境,别的事情都没顾上。

    宋庭芬已经正式从宜州市园林局调到了元成市建设局,职位是人事科科员。整个调动宋庭芬都没操心,她只是提交了调动申请书,然后就拿着宜州市人事局的调令,直接到元成市建设局报到。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妈在背后运作的。她肯定派人了解了宋庭芬的全部情况,知道女儿现在的尴尬境地,都是因为她,所以她要全力弥补。

    今天是宋庭芬第二天上班。她整理卫生之后坐下看报,那《琴州晚报》她只看了一眼,就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那是关于本市的一篇新闻报道:

    《年轻男女勇斗歹徒血洒盐碱滩——市领导到医院看望英雄记者 公安局通缉逃犯孙生秋》

    之所以要通缉孙生秋,是因为那天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两个歹徒一死一逃。死的是陈天明,逃的是孙生秋。陈天明是在已受重伤的情况下,让人给掐死的,掐死他的人应该就是孙生秋。

    警察通过现场勘查推论:孙生秋先挣开了捆他的胶带,然后他给陈天明松绑,可是他随后发现陈天明伤势严重,没法跟他一起逃跑,为了防止陈天明向警方交代他的逃跑去向,他便杀死了陈天明。

    孙生秋是逃犯齐东风的化名。他在被杨锦水和赵凉月怀疑上之后,铤而走险劫车外逃。可他的同案犯陈天明以前并无犯罪记录,居然要跟他一起逃跑,一起干坏事,这很让人奇怪。其原因警方仍在调查之中。

    看了报纸,宋庭芬也糊涂了。原来她和杨锦水怀疑的是老楚,看来是怀疑错了。可杨锦水是怎么盯上孙生秋的,盯上以后为什么没报案,还拉着赵凉月跑盐场去调查,最后差点连命都丢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放下报纸就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在门口却踌躇起来,因为她有点怕见那个疑神疑鬼的赵凉月。

    不过再一想,哪怕只是普通的朋友,或者只是见面打招呼的同事,人家都受伤住院了,去看望一下总是人之常情。再说了,赵凉月特别擅于反向思维,宋庭芬该去而不去,她又不知道会怎么瞎联想呢。

    等宋庭芬进了病房,看到杨锦水正半仰在被子上跟几个看望他的同事说笑,她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宋庭芬一进去,杨锦水立即装头晕,因此那些人就知趣地告辞了。很快,屋子里,只剩下了杨锦水和宋庭芬。

    杨锦水看着宋庭芬,宋庭芬也看着杨锦水,宋庭芬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赵凉月从外面进来,人没到,她的声音先到了:“哎杨水井,不行啊,我说不通,他们说……”这时,她看见了宋庭芬。

    宋庭芬先打招呼:“小赵,你俩的事我才听说,你没事吧?”

    赵凉月应付地笑笑:“没事。谢谢你啊。正好,你劝劝他吧,杨锦水邪劲上来了,非要出院,给人家医院出难题呢。”

    杨锦水解释说,他没法在这住了,从前天住进来到现在,简直一刻都没消停,什么看望的采访的慰问的了解情况的一拨一拨就没断过。赵凉月找过大夫,大夫说他们也没办法,因为那些人里有市领导、区领导、宣传部领导、公安局领导、广电局领导,还有什么报社、电视台、政府网站……他们没法阻拦。杨锦水不胜其烦,干脆就让赵凉月找医生要求出院,人家医院当然不干了。

    宋庭芬就说:“出院肯定不行,可以要求换个病房,让院方保密,谢绝打扰。这一点他们应该能做到,不然怎么养伤啊!”

    杨锦水说:“对,就这么办。月亮你再去说说,不然的话,我真没法住了,我坚决出院。”

    赵凉月却翻翻眼睛:“我这人不会说话,肯定说不好,小宋你去说吧。”之后她看到杨锦水皱眉,才改口道:“行行行,我再去说。”然后转身走了。

    宋庭芬有些尴尬地说:“你看,我老是给你添乱。你好好休息吧,我还得上班。”然后她告诉了杨锦水自己工作调动的事情,也没顾上问盐场是怎么回事,就快步出了病房。

    没一会儿,赵凉月的交涉取得了成效,医院给杨锦水换了一个单人病房,并且承诺,除了市里的领导,将拒绝所有的访客。

    终于安静下来之后,杨锦水还得给赵凉月做工作,因为打从见到宋庭芬开始,她就一直没有笑过。

    杨锦水费尽口舌解释了半天,赵凉月一句话就把他堵回去了:“什么都是假的,她看见你就哭,这才是真的。我是你女朋友,我都没哭,怎么会轮到她呀?”

    杨锦水说:“怎么没哭,你忘了我刚受伤的时候,你哭的那个伤心劲?”

    赵凉月直点头:“行,杨锦水,我不和你辩论,你这会儿有伤,等你好了以后,我跟你算总账。”

    2

    杨锦水被“秘藏”之后,段嘉宏和吴小雨来看望他也找不到人了,段嘉宏给赵凉月打手机才见到了他俩。

    在病房说了一阵话,赵凉月说要和段嘉宏谈点私事,委托吴小雨照看一下杨锦水,就和段嘉宏来到了住院部的后院。

    赵凉月先说那支枪,说完还强调,她和杨锦水对那枪的来历只字未提,警察认为那是孙生秋私藏的,没有再往下追究。然后赵凉月又说了孙生秋跟谢春茗的关系。

    闹明白原来是孙生秋偷了枪,欺辱了宋庭芬,段嘉宏气得直把拳头往树干上捶。很快他又想到,肯定是孙生秋想报复谢春茗,而他段嘉宏是其中最大的障碍,于是孙生秋通过跟踪,找到了他在训练基地的住处,然后使出最恶毒最阴险的手段,把他段嘉宏整得狼狈至极。想想因此遭的那些罪,段嘉宏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孙生秋。

    不过这会儿段嘉宏顾不上仔细琢磨那些事,他在对赵凉月的照应表示感谢之余,心里也在嘀咕。他闹不明白赵凉月跟他说这些,是仅仅为了表示好意,还是想跟他进行交换。

    如果是为了表示好意,那就简单了。段嘉宏以前帮助过她,她这也算是回报。但假如赵凉月不是这个意思呢?

    赵凉月的意思是不是说:你看,像这样天大的事情,我都为你摆平了,那么作为交换,你就该把你知道的秘密告诉我。

    段嘉宏就犯了踌躇,那就是,他到底该不该把秘密说出来。这秘密,自然就是那个他已经牢记在心的藏宝标志。

    有一件事段嘉宏是清楚的,那就是吴小雨对杨锦水印象挺好,跟赵凉月的关系也不错。这样的话,就不能排除她将段嘉宏掌握了财宝线索的秘密,泄露给他们。段嘉宏要是装糊涂,可能会引起赵凉月的严重不满,那样的话,手枪问题还是个后患。

    本来段嘉宏觉得,赵凉月不该有这样的不善良的心眼,可是联想到自己那天竟然都会对吴小雨动杀机,他心里没底了。权衡利弊之后,他终于主动地说出了那个小活页本上记载的方位。他还说,他不能肯定那意味着什么,他最近也没机会去文州,赵凉月可以自己去勘察一下。

    赵凉月喜出望外。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这个具体方位的存在,她本来也没想问藏宝的事情,结果人家段嘉宏主动说了。赵凉月立即表示,假如这方面有什么收获,她绝对会想着段大哥。

    自从得到了新的线索,赵凉月就盼着杨锦水的伤赶紧好,她暗暗打算着,只要杨锦水一出院,她就想办法尽快去趟文州。

    不过赵凉月的探宝计划延迟了,原因是她一不小心当了英雄,然后就大忙特忙,别的都顾不上了。

    原来,杨锦水的伤口拆线之后,省城《西海日报》驻元成记者站提出要采访他。婉拒不成,本性低调的杨锦水就把赵凉月推到了前台。杨锦冰说:“勇斗歹徒”主要是赵凉月的功劳,是她先发现了那个残破的小颜庄,然后暗示杨锦水驱车撞墙以争取主动;她用高跟鞋猛砸歹徒的脑袋,将歹徒砸晕,救了杨锦水一命;另外捆绑歹徒的是赵凉月,开枪警示歹徒的也是赵凉月,打电话报警的还是赵凉月。至于他自己,基本上就是按照女友的提示去做的,那作用微不足道。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赵凉月上电视上报纸上广播,着实风光了一阵子。而且她还被授予元成市“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光荣称号,他们单位将她转了正,涨了两级工资,并破格提拔她为客户管理部的副经理。

    等忙过这一阵,赵凉月从荣誉的云端返回地面,重入红尘之后,才明白那些什么荣誉啊、赞美啊、风光啊,都不能当饭吃,能当饭吃的,还是两贯山的藏宝。

    就在这个时候,赵凉月忽然又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这个信息跟她的身世有直接的关系,跟财宝有间接的关系。

    信息是姜枫香提供的。

    按照原来说定的事,姜枫香租下了小楼里刘区堂住过的那间屋子。赵凉月还给她优惠了两百元租金,这是因为她和杨锦水以前错怪过老楚,总觉得有点亏欠他们。

    姜枫香为人热情大方,来了没几天就跟赵凉月很熟了。她照顾谢春茗的时间比较长,知道的事情也多,正好可以满足赵凉月对谢春茗的好奇心。

    姜枫香提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谢春茗对赵有文的矛盾态度。

    姜枫香说,她来到谢家小楼不久,便有个叫赵有文的男人来找谢春茗。他俩在楼上的屋子里谈了有一个多小时,然后男的走了,走时神情落寞。随后姜枫香上楼,却发现谢春茗正在暗暗垂泪。姜枫香很奇怪,问谢老太怎么了,谢春茗说没什么,以后这个人再来,你别让他进来了。那都是过去多少年的事了,我不想听他再提起。说着谢春茗再次泪如雨下。

    不仅如此,而且谢春茗打那天开始,茶不思饭不想,很快就病倒了,住了一周的医院。出院后,她的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再也没有恢复过来。

    赵凉月听得目瞪口呆,她忍不住告诉姜枫香,说赵有文就是她爸。这回轮到姜枫香吃惊了,而且达到了震惊的程度,她急问:“这么说,你岂不就是谢老太太的孙女吗?”

    赵凉月直摇手:“大姐你这错哪儿去了,谢老太太并没有承认我爸是她儿子。她说那是同事的孩子,她就是帮着养了几天。”

    “不可能。”姜枫香肯定地说,“你爸跟谢老太的眉眼很相似呢。还有啊,要真是同事的孩子,她会那么上心?我跟你说,那以后你爸还来过一次,我就不让他进楼,他很失望,慢悠悠地走了。然后我就看到,谢老太站在二楼的窗户边,看着他的背影,不住地擦眼泪,然后一夜没睡觉,第二天又住院了。”

    赵凉月说:“这可真矛盾。那姜大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姜枫香说:“这事特简单,你爸绝对就是谢老太的亲生儿子!因为你爸的养父养母都已去世,也没留下任何证据,老太太年迈体衰没法出去调查真伪,所以就不能认他。她怕认错了,那不成了大笑话。”

    赵凉月冲口而出:“她可以做DNA鉴定啊!”说完怕姜枫香不懂,她还要解释,谁知姜枫香却听懂了,但姜枫香说:“谢老太可能是不懂。别看她是学医的,但那是以前的事,近十几年来,老太太深居简出,对什么新生事物都兴趣不大,她也许真的不知道DNA还可以鉴定。”姜枫香这样说,让赵凉月惋惜得直搓手。姜枫香说得极有道理,假如那不是亲生儿子,谢春茗的反常表现就怎么也解释不通。

    姜枫香又叹道:“小赵你看这事闹的,你爸要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就好了。那样的话,这小楼理所当然就是你的了呀。”

    姜枫香的一席话,弄得赵凉月整个晚上都闷闷不乐。杨锦水听了这故事以后,觉得谢老太的伤心也许是她触景生情,也就是从赵有文寻亲联想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跟别的事不搭界。但这话他不敢跟赵凉月说。赵凉月问杨锦水:“我爸是不是应该再找找,看有没有当年我奶奶抱他回来的证据?”杨锦水说:“那也没用,所谓的证据,是给谢老太看的,人已经不在了真有证据有什么用?”

    赵凉月就埋怨她爸爸去年那么轻易就放弃了。找妈这是个多大的事啊,谢老太一不认账他就打退堂鼓,什么事啊这是!

    杨锦水不吭声,他知道赵凉月为什么郁闷。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两贯山的藏宝,可如果证明不了她是谢老太的孙女,她只能去偷盗,因为那不是她的。但如果能证明她是谢老太的孙女,那就无所顾忌,开着大铲车去挖都没事。

    杨锦水都睡着了,赵凉月还在瞪着眼睛琢磨,直到快天亮的时候她才迷糊过去。赵凉月梦到她去两贯山挖宝了,挖呀挖呀,眼见得眼前金光闪闪的一片,那应该是无数的金银宝贝即将破土而出,赵凉月正高兴得心花怒放呢,那边杨锦水定的手机闹铃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