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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自己看石头的眼力突飞猛进,蓝家山还是暗暗得意,所谓工夫不负有心人啊。

    蓝家山问小培和石贩们熟不熟,他心里始终惦记着水下那块石头。

    小培诧异:“笑话,都在这里混了两年多了,互相买卖,能不熟吗?”说的也是,一方面把捞出来的石头卖给他们,另一方面要去柳州赶墟时,又得去他们那里补货。不但练了眼力,关系网也建起来了。

    蓝家山开口了:“我在水下看中了一块石头,无论如何,你要帮我弄到手。”

    小培问:“还没起吊?”

    蓝家山点头:“还没挖完,估计还要个两三天。”

    小培心领神会地问:“黑仔透露给你的?”

    蓝家山摇头,他甚至不知道这块石头是属于哪艘船的作业区,只能把大概方位和石头的形状告诉他。

    小培提醒道:“还没吸取凤凰石的教训吗?”

    蓝家山问:“你见过纯黑的大化彩玉石吗?”

    小培摇头,露出怀疑的神色。

    蓝家山又问:“你觉得这样的石头有卖点吗?”

    小培摇头:“大化彩玉石最值钱的颜色是金黄色和碧绿色,大红色也不错,黑石头不会有人感兴趣。”

    蓝家山大笑道:“那就对了,不会有人把黑石头埋在水下等人上钩,何况如果真要搞假,也没必要埋在沙里,石贩们又看不到。”

    小培莫名其妙地反问:“那你又是怎么看到的?”

    这么一问,还真把蓝家山问住了,他支吾起来。

    小培没有追究下去,只是问他想出多少钱拿下。

    蓝家山答:“我手里还有5万现金,无论如何,帮我拿下那块石头。”

    小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到底从哪得到的消息?小心有人给你下套。”

    蓝家山有点心虚,说:“如果不是圈套,你估计这块石头能卖多少?”

    小培干脆地说:“卖不出去,就算卖出去,顶多几千。”

    蓝家山做了决定,交代道:“5万内,给我拿下,越少越好,佣金两千。”

    小培望着他,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你真能折腾,也真敢赌,但不见得每次都能赢。”

    4.谣言不止

    蓝家山找到了吴平然,她也是蓝家水、韦娜的同学。她在大化县粮食局工作,最近回岩滩娘家坐月子。

    吴平然显然更适合当少妇,从前又黑又瘦,像个男孩子,当了母亲后,不但肤色好了,而且平添了母性的风韵。

    她知道蓝家水的事,还亲自给他二姨送过一笔钱,虽然不多,但聊表心意。因为本地风俗,坐月子期间的女人是不合适抛头露面、探亲访友的。

    “你五官的棱角比你哥哥要明显,不过你们兄弟俩都算是帅哥,各有特色。”吴平然估计是坐月子无聊,逮着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又说:“我一直知道,韦娜其实有点喜欢你哥哥。不过,蓝家水这人太腼腆,韦娜又不愁人追,结果就一再错过机会。”

    蓝家山不喜欢有人把他俩扯到一起,皱起眉头,说他俩应该算是好友吧。

    吴平然注视着蓝家山说:“我虽然和韦娜不算很要好的朋友,但我从她的好朋友那里得知,其实韦娜是个很传统的女孩子。外表、性格显得很开朗,很开放。她的好朋友说,其实韦娜最适合的人,恰恰就是蓝家水。”

    蓝家山随意问起韦娜的生日,吴平然立刻就告诉了他,因为她和吴平然的生日只相差几天,所以有几回她俩是一起过的。

    虽然不抱希望,但蓝家山也随口问了小鲍的生日,居然也能得到答案。

    “很凑巧,他的生日和我弟弟是同一天的,所以有一回韦娜给他过生日,我没能去吃饭。这事我有印象。”吴平然也不好奇为什么蓝家山会问生日,只是说:“他俩会跳河,我打破脑袋也想不通。”

    蓝家山说:“大家都说是小鲍不肯放手。”

    “你哥哥应该比我们清楚,出事前后那段时间,我和韦娜很少联络,她有什么心事都跟你哥哥说,我还以为他俩迟早会捅破那层纸。”看来吴平然的眼神蛮厉害的,她盯着蓝家山,“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你专程来打听这个事?不要告诉我,你只是想找到那块石头。”

    蓝家山顺水推舟:“我就是想找到那块石头,找到它就可以发大财了。”

    吴平然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不是你承认得这么痛快,我也不会怀疑。你一定是在帮那个女记者要资料,我在镇上见过你们,而且我还知道你们俩比较秘密的事。呵呵,别忘了,岩滩很小。”

    蓝家山好奇地问是什么事。

    吴平然大笑:“你们给黑仔画人体素描,在城里读过书的人,观念就是开放啊。”她饶有兴味地看着蓝家山一点点红了脸。

    她快速解释:“当天在素描时,接受你们采访的一个水手是我远房亲戚,我劝他重新找个工作,他不肯,因为水手来钱快。”她把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放慢语速,“你们为什么要打听韦娜的事?”

    “受一个作家的委托。”

    吴平然想了一下:“你说的是住在西山寺那个?我见过他,他来找过我,当时我不在岩滩,以前还有个黄记者来找过我,作家的目的是什么?”

    蓝家山含糊:“可能是搜集小说素材吧。”

    吴平然不以为然:“你们干吗要配合他?”

    蓝家山引用作家的话:“他说有人跟他说过,这个小镇远比想象的要阴暗。”

    这句话把她触动了,她深深叹了口气:“我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因为说这个没有任何意义,我讨厌这个小镇,这个镇上的人,无论男女,都对女孩子很苛刻,非常野蛮,非常歧视。韦娜就是被他们逼死的。”

    蓝家山意外地望着她,吴平然的脸流露出悲哀的神色。

    她说:“韦娜根本就不应该回来,她和小鲍分手了,镇上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男方纠缠韦娜;另一种是男方另结新欢,韦娜威胁男方不许分手。对第一种说法,我抱怀疑态度。第二种,我绝不相信。”

    蓝家山问:“为什么?”

    吴平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沉思一下,说:“韦娜中学毕业就去柳州打工,以后陆续回来了几次。在岩滩,她算是比较引人注目的妹仔,长得不错,身材很丰满,性格也很开朗。她谈了两次恋爱,在本地,众人皆知。很多男孩子追她,本地的,外地的,她在大家眼里,是个很开放的女孩子,都说她受到城里人的影响。”

    吴平然喝了口水,艰难地说:“在她和男方分手后,她委托我跟一个县里当医生的亲戚打了个招呼,她去看过一次妇科。”

    她怀孕了,然后堕胎?这是蓝家山的条件反射。

    “她的病历本还在你哥哥手上,那本病历可以证明,她是一个处女。”吴平然怆然地说,“很讽刺吧,让一个外地的作家看到了我们小镇的阴暗面。”

    5.扑朔迷离

    尽管前段时间,岩滩居民已经习惯了徐微微和蓝家山的双人组合。在水电宾馆,工作人员的目光中仍然有掩藏不住的好奇和诧异。

    徐微微刚赶到岩滩,她一边狼吞虎咽地用早餐,一边听取蓝家山的汇报,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

    蓝家山没好气地建议:“等你吃完东西再说吧。”

    “没事,说吧。”徐微微往嘴里塞了一片面包,笑了一下,说这是在报社养成的习惯,午餐时大家都是这么交流的。

    蓝家山摇头,停止汇报,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徐微微含混地追问:“我噎不死的,吴平然说了什么,把你吓一跳?”

    其实是因为当蓝家山说话的时候,她只能“嗯,嗯”地表态,就像领导一样,让蓝家山心里怪不舒服,所以他就决定不说了。

    徐微微好奇地:“你怎么像个娘们一样?吞吞吐吐的,吴平然透露了什么秘密?”

    蓝家山不耐烦地说:“我妈说,女人要是嘴里吃着东西讲话,会嫁不出去的。”

    徐微微纳闷:“我嫁不嫁,关你妈什么事?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这么情绪化的?”

    “赶紧咽下去,吃完了再说话,看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蓝家山把头扭开。

    徐微微脸色一沉:“你最好有点绝密消息透露给我,诱骗我一大早赶过来,又给我看脸色,我恨不得给你点颜色看看。”

    她的手痒了,捶了下桌子,肯定又想揪他的耳朵了。

    “真粗鲁!”蓝家山颦眉。

    徐微微把牛奶喝完,因为刚才吃得太急,捂着嘴打了个嗝,瞪着蓝家山。

    蓝家山不紧不慢地抛出这个重磅炸弹:“吴平然说,韦娜是处女,而且有一份体检报告,在蓝家水手里。”

    徐微微的眼睛睁得溜圆,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蓝家山提醒:“她在信上说,‘我不恨你,也不怨你,因为你从来没有伤害过我’。这不也间接表明了她其实,很传统?”

    徐微微仍然是震惊的表情。

    蓝家山总结:“她是被谣言害死的。”

    徐微微问:“她为什么把体检报告给了蓝家水?她和蓝家水真是朋友的关系?”

    蓝家山把吴平然说的她和蓝家水的关系告诉了她。

    徐微微困惑不解:“一个处女把自己的体检报告给一个处男,这是什么心态?”

    蓝家山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蓝家水是处男?”

    徐微微惊奇地反问:“难道不是?”

    和一个女孩子讨论这个话题,蓝家山还真不适应。

    徐微微说:“看来,我对你哥哥的了解比你对他的了解要多得多,难道韦娜是借这个机会向你哥哥表白?”

    蓝家山不悦:“不要把蓝家水牵扯进来,他和韦娜没有关系。”

    “那他为什么把信藏起来,而且要分几段来藏?他想隐瞒什么?”

    “他只是不希望我牵扯进来。”

    “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徐微微果断地说,“他自己也和此事有关联。”

    两人都陷入一个不愉快的氛围中。

    徐微微声调放低了:“我知道,谈论你哥哥的个人隐私让你非常不舒服,我之所以有这个判断,是因为我看过你哥哥的日记。”

    这个解释又让蓝家山大吃一惊。

    “别误会,是你哥哥的二姨给我的,而且是出事前那两个月的。他二姨是想证明,你哥哥是多么好的人,因为他在里面写了很多他对未来的计划,其中有一项,是——”

    徐微微咬住嘴唇,抑制笑意,道:“今年要体验一下和喜欢的人融为一体的感觉。”

    看哥哥的内心独白被泄露,蓝家山又尴尬又恼怒。

    蓝家山勉强地辩解:“也许是指心灵呢?你不要想歪了。”

    徐微微笑:“家水这么老实的孩子,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早知道早点催他结婚,也不至于连女人的身子都没碰过,就要和一群大老爷们关几年。他二姨的原话。”

    讨论这个问题,本身就够荒谬,蓝家山闭上了嘴,但他突然被惊醒了。

    “日记?”

    徐微微嘲笑道:“真是马后炮,我早就想到了。”她压低声音:“你哥哥在看守所里,交代他二姨把日记全毁掉,那个时间点很微妙。”

    “什么时间点?”

    “就是我问他关于韦娜那封信的时候,他反应很强烈,他怕你在岩滩有不测,所以就把日记毁了,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迟了,他二姨说只保留了这一篇,因为蓝家水那段时期给自己立下很多人生目标,有点讽刺啊。”

    “你见到韦娜的亲戚了么?”

    “他一听我提到韦娜的名字,就把脸沉下来,我没法再问下去,我约那个公安一起吃午餐,你也一起来,看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蓝家山讽刺地问道:“你不想见见那个和你老师传绯闻的女子吗?”

    徐微微听出了他话中有话,无可奈何地承认:“我们已经见过她了,我承认那个女人是颇有风韵啦。”

    她原来早就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怪不得她当时对那个女人有成见。

    蓝家山问:“你是坚信你老师是无辜的,还是连你自己也不确认?”

    “你们男的怎么看此事?”

    听她的语气,她自己也不太肯定。

    蓝家山想,如果黄记者真的在男女问题上出了问题而中断了采访,那性质就不一样了,他们只是在捕风捉影,既没有站得住脚的证据,也没有合理的怀疑线索。

    韦娜亲戚回避,韦娜舅舅欲言又止,韦娜是处女,那封半截的信,作家的怀疑,这些都只是些细节,只要找到解释,一切都说得通,唯独黄记者的事件比较严重,如果是群体性阻挠采访,那这里就一定会有内幕。

    蓝家山告诫道:“如果你是来调查,而不是澄清事实,我们可能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徐微微强作镇定:“这有什么区别?”她才不会被这两句话绕晕,她心里清楚得很。

    蓝家山坦白:“如果当初我知道和黄记者传绯闻的是那个女人,我就不会把精力花在这里。”言下之意,那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男人动心并不奇怪。

    “所以我才对你保密。”徐微微无赖地说,“上回见到她,我发现了更大的疑点。她丈夫出事是偶然的吗?他搜集了那么多岩滩玉,和韦娜手中的有没有关系?我们都需要一一核实。”

    蓝家山有种上当的感觉:“我被她挟持上了贼船,也许这根本是无意义耗费时间的调查。”

    她说:“我给你的补偿,就是向我妈妈建议,让你加入大坝前面河段的打捞,所以你怎么都不会是一无所获。”她已把准了他的脉。

    蓝家山抛出另一个疑问:“你的母亲为什么对我改变了态度?”

    徐微微言辞闪烁地说:“你的策略奏效了,她不忍心把你们逼上绝路,而且,她已经冷静下来,接受了现实。”

    这不是真正的理由。蓝家山想,但就算有些真相,也没有任何逻辑的轨迹可循。

    6.嘴里的石头

    郑直这个名字,太适合在派出所维护治安了,真人是个略胖的帅哥,他一年前从岩滩调到了都阳。他和徐刚交情不错,听说徐刚的妹妹要打听些事,立刻就过来了。

    郑直有些伤感:“大家都是年轻人,比较谈得来,刚哥也比较大方,爱交朋友。”

    徐微微埋头吃饭,蓝家山一直有个印象,徐微微长时间生活在哥哥的阴影下,谢云心比较纵容这个儿子,养成他飞扬跋扈又势利的性格,但另一方面,徐刚会来事,广交对他有用的朋友,也会挣钱。

    发现蓝家山在观察她,她抬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无声地嘲弄了一下他。

    徐微微问:“韦娜跳河事件,是你们参与调查的吧?”

    郑直没料到徐微微会打听此事,愕然了好一会儿。

    他开始吃东西,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是啊,挺可惜的。”

    徐微微紧接着追问:“为什么你对作家说,这个小镇比你想象的要阴暗?”

    郑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说:“因为我喝多了。”

    徐微微不打算放过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这句话吗?”郑直摇头,抱歉地一笑,“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他抿了口酒,但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徐微微还想问,蓝家山给她使个眼色,给郑直又斟了杯酒。

    郑直说着,望了望徐微微,苦笑一下:“我认识你哥哥,你们两家人,也真是。”他和蓝家山碰了碰手里的酒。

    徐微微招手,和服务员耳语几句,让服务员把啤酒收走。他俩都瞪着她,还以为她生气了。

    她站起来,对蓝家山眨眨眼:“你们慢慢聊吧,我还要带摄影师去做个采访。”

    郑直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石头:“我要把这个送给你。”

    徐微微惊奇地问:“为什么?”

    这是一块非常罕见的乳白色的岩滩仔玉,拇指大小,椭圆形,在光线中呈淡淡的粉红色。

    郑直伤感地说:“我以前和你哥哥喝酒的时候,我给他们看过这块小石头,这是一个水手朋友送我的,我准备送给我女朋友,徐刚当时问我要……”郑直停顿了一下,“我说你要的话自己去找,你女朋友那么多,多少块都不够啊。他说,他只要一块,是给妹妹的。”

    徐微微的表情愣住了。

    “我当时没舍得给他,也不相信他的话。这次你约我见面,我从我老婆手里把石头要来了,我想我见了徐刚的妹妹,一定要把石头给她,也算给朋友一个交代。”

    “谢谢。”徐微微艰难地说了一句,把石头拿在手里,她的内心被触动了。

    徐微微给蓝家山使了个眼色,让他俩好好聊聊,便找个借口离席。她让服务员带着一瓶酒过来,这还不是一般的好酒,是有年份的茅台。

    郑直开玩笑:“这个妹妹还比较会来事,至少这酒对得起我那块石头。”沉重的气氛轻松不少。

    蓝家山说那块石头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