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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章、易主

    “你早上干嘛不吃了呢?”

    看见了李丁的尸体,那睡眠不足脑袋还浑浑噩噩的士卒,心中涌起了些许悲哀,喃喃而道。

    犹豫了片刻,他便伸出手,将李丁手中与口中的两片腊肉拽了出来,放在自己口中嚼着,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帮你吃了,有机会的话就以赏赐还给你家人;没机会了,待到了在九幽之下,你记得找我还。”

    “都这时候了,还捡什么吃的!”

    他正嚼着干巴巴的腊肉,不知谁从他身侧跑过,还顺手推了他一把,“赶紧迎战!”

    唉,战吧。

    他咽下了腊肉,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咆哮着大步冲上城头。

    “杀!”

    此时城头的战事,已然如火如荼。

    已经有无数的汉军涌上了城墙,结成小阵占据垛口的前方,为后续攀登上来的汉军争取空间。

    为何今日倏然就守不住了?

    刚冲上城头的他有些迷茫,小心越过脚下的尸体向前时,还左右顾盼着。

    前方左边的袍泽右臂上插着一支箭,整支胳膊都在无力的垂着,却以左手握着环首刀笨拙的劈砍着;而右边的袍泽已然红了眼,每每刺出手中的长矛都伴着一声吼叫,嘴角甚至流出血来。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一块约莫胡牀大小的飞石,挟带着劲风呼啸而来,反应很迟钝的他被狠狠的砸在胸膛上,让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随后仰着跌倒在地。

    为何会有抛石?

    逆蜀不担心误伤己方士卒吗?

    被血沫堵住了嗓子的他,发不出声音来,徒然在地上抽搐着;带着疑惑陷入无尽的黑暗之前,还不忘在心中嘀咕了句。

    老李头,我来了,记得寻我还腊肉啊~

    两片。

    ...................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

    对于吴班而言,此番攻坚是背水一战,置死地而后生。

    以抛石车在士卒攀登城墙时无差别杀伤,可一不可再,若是这次无法占据城墙,那么北城墙的攻坚就等于宣告失败了。

    故而,在攻坚之前,他也没有掩藏目的。

    而是聚将士而誓,声称今日乃是最后一次攻坚,因而将会动用抛石车不分敌我杀伤!

    且让自己少子、在军中任职校尉的吴戡以及部曲督领部曲充任第一波攻坚先登,其余人可自决是否影从。

    如甘愿同往攻坚的,皆录一级斩首之功。

    不欲影从的,亦不会因此而被追责,只需待他们先登攻上城墙站稳脚跟、抛石车停止发射后再蚁附而上扩大战果即可。

    早就知道内情的傅佥与廖化,当即慨然请命。

    而其他兵将亦皆誓死而往。

    战事延绵至今,依旧活着的兵将都轮番参与过攻坚了,没人再畏死。

    在这种近乎与敌俱亡的决死悲壮之下,在不成功即败北罢兵的荣誉感激励之中,今日攻坚的汉军皆爆发出了潜能。

    反观魏国陈仓守军,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依着往常的习惯死力扼守时,被倏然从天空中落下的巨石给砸蒙了。

    没有心理准备之下,有些人依着本能抬起地上的木城,有些人则是往身侧的刀盾兵依偎而去,甚至还有后退去寻找掩体的。

    不可避免,他们原本整齐的防线,亦倏然出现了纰漏。

    汉军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稍纵即逝的机会!

    仅是比吴戡晚一步蚁附登上城墙的傅佥,当即拨开护卫,左勾镶右矛揉身而前,猛然爆出一声怒喝。

    “杀!”

    十余年来,不曾一日懈怠的演武,在这一刻让令他变得锐不可当。

    一个箭步向前,左手以勾镶尾端的小勾横挥,将对面刺来的矛尖与劈来的刀刃带偏,而右手所持的六尺短矛,犹如毒蛇吐信般,以寸劲收刺之巧,快若闪电的从兵器被带偏而显出面门的魏军士卒咽喉处依次点过。

    刹那间,血花乍现。

    三个魏军士卒捂着自己的咽喉,发出被鲜血呛到的“嗬嗬”之声,瘫倒在地。

    而傅佥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再度大趋步向前,挤入了魏军防线的空隙中,以勾镶防御着,以六尺短矛寸刺着,步步推进。

    “校尉威武!”

    跟随他身侧的部曲,皆热血沸腾,大声呼喊着,誓死影从推进。

    如此类似的场景,不止发生在傅佥这段城墙。

    其余将率如廖化、狐忠与王林等,皆抓住了魏国守军这一刹那的失措,将战线生生挤出了十余步的距离,让后续的汉军士卒从云梯攀登汹涌而来。

    但扼守北城墙的司马,亦不是易与之辈。

    他最早就是扼守在陇右临渭城的屯长,在大汉第一次北伐时,因为城内豪右私下开城门而导致城池陷落,他与许多不愿投降的僚佐泅渭水、历经百般艰辛才归了关中。

    面对逆境,他自然不会气馁。

    “长矛并肩,突前之势!”

    他大声下令着,让在后的所有长矛兵一字铺开,横着长矛不管不顾的往前突。

    冀望着以蛮力将汉军推逼往后,令后续攀登上来的汉军士卒没有落脚之地,遏制住汉军生生不息的攻城之势。

    他这种做法很对。

    只要汉军无法争取住够的空间,魏军就能继续保持着兵力压制优势,就不会让城墙易主。

    但很明显,他的做法也来得有点晚。

    一步慢,步步慢。

    在汉军各将率都亲自带着部曲挤入魏军的阵内了,他麾下的都伯、屯长又有几人能号令士卒们遵从将令行事呢?

    一个时辰过去了。

    此时的抛石车早就停止的抛射,城墙内亦然有了许多汉军小阵站稳了脚跟。

    皆固若磐石,抵御着魏国守军汹涌而来的冲击,让后续更多汉军士卒登上城墙,再别的地方钉插入小阵。

    从苍穹之上俯瞰,赤黑色军服的汉军犹如一根根木楔,将犹如长蛇的魏军长阵死死的钉在城墙上。

    且这种赤黑色的木楔随着时间流逝,愈来愈多。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那些赤黑色的木楔都变得十分粗壮,如若参天巨树。

    且此时亦不是将魏军的长阵钉死,而是将之截成一段一段的,令他们各自而战、兵将不相录。

    复半个时辰过去。

    所有汉军都爆出了一阵欢呼。

    只见那杆树在望楼底座下的魏军旌旗,从半空中摇晃着跌落。

    北城墙,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