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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追战

    在野外,以步抗骑,天然处于劣势。

    骑兵以强大的机动性,掌控着战场之上的绝对主动权,来去自如,战与不战皆由我。

    游牧部落的骑兵,更是将群狼狩猎战术发挥到机制。

    如群狼在驱赶时寻找出最容易捕捉的猎物一样,他们会将巧妙的利用速度袭扰疲敌,洞察出步卒最薄弱的环节一击得手,然后上演驱赶溃兵奠定胜局的戏码。

    右将军吴班乃是以本部五千余人守备阿阳城。

    在逆魏大军围攻郑璞与姜维的别营三月后,便打算领着三千士卒前去支援。

    哪怕不能突破逆魏的封锁,进入别营与郑姜二人并肩作战,但只要让被困围的士卒看到自身的将旗、知道大汉不会将他们当成弃子,便是鼓舞士气了。

    但他亦久经沙场。

    待领军出城不足十里,看见南匈奴左贤王刘豹的数千骑兵堵道,他便知道驰援成为妄想。

    他的兵力太少了,无法击破这支骑兵。

    亦不能依托车阵且战且进,赶到郑姜二人的别营处。

    毕竟,刘豹若是寻不到他行军的破绽,定会以速度优势赶到前方破坏路桥等,再知会逆魏的步卒前来埋伏,将他全军灭在荒野中。

    是故,他寻思一阵,便将张嶷部调遣来阿阳城。

    想合二人兵,看有无机会冲破骑兵的封锁。

    但张嶷领军赶到后,便觉得依吴班所想,会陷入被围点打援的困境中。

    以逆魏的兵力,完全可以留万余人困住郑璞与姜维,然后步骑配合将他们二人也同样困在荒野。让救援,变成了自投罗网。

    这种后果吴班也曾思虑过。

    之所以坚持,乃是因为逆魏若是分兵困住自身了,郑姜二人的别营便能坚守到丞相的主力回援。

    不过,待听罢张嶷的另辟蹊径,他便不再坚持己见。

    张嶷先前随着郑璞守备过萧关道,对这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

    且麾下的玄武军,不管是原先从南中牂牁郡招募的獠人,还是后来陆续补充的巴地賨人,都善于行走山路。此处山峦连绵、沟壑纵横的地势,在他人眼中或许是犹如天堑难越,但对于玄武军而言,哪怕是如今冬雪频繁,也不算什么挑战。

    是故,他便打算领军翻过山峦,进入长离水(葫芦河)支流河谷,进入郑璞与姜维二人坚守的别营。

    不需要担心,携带粮秣等累赘。

    他与吴班都有共识,如若能顺利进入郑姜二人的别营,便不会有粮秣之困。

    战事持续了三个多月,士卒必然会有死伤,而别营内存储的粮秣就会相对富余,此乃军中常识。

    且阿阳城距离别营约莫百里。

    算上风雪道途难行的因素,只需让士卒自负三日之粮足以。

    只需携带自用的刀矛与箭弩矢等,相当于轻装而往,行军有何难之!

    自然,为了隐蔽行踪,吴班部还需策应。

    乃是效仿昔日郑璞与夏侯儒在榆中县外之战,以武钢车为基造可移动的营寨,吴班督领着三千将士提前一日出城。

    对于匈奴骑兵而言,汉军这种依托掩体组强弩阵的战术是无解的。

    早在前汉时期,卫青与霍去病以骑抗骑之前,汉军便是依靠着车阵让匈奴骑兵不敢当其锋。

    连试探都无有可能。

    他们所用的骑弓疲软,射程很近。

    即使是抛射,都需要步入强弩阵的射程之内。

    因而,当看到汉军躲在车阵营寨后缓缓进发时,无法阻止的刘豹,便连忙遣人知会费曜与魏平。让其别遣一部步卒前来与之鏖战,让他的骑兵能寻到战机,一举灭了吴班。

    费曜与魏平得报之际,正是下令死攻别营之时。

    他们自是不容已经被困死的别营汉军,得悉有援军的消息,从而士气大振。

    商议一番后,便让将军胡遵督领本部五千,往吴班部进发而去。

    然而,他却扑了个空。

    吴班部出城后,每日仅行军约二十里,且仅仅出城了三日便返道归去。

    犹如放弃了救援一般。

    刘豹与胡遵皆有所不解,亦不会去围攻阿阳城池,便只好做罢。

    遣人归去禀报费曜与魏平,等候新的将令。

    哪能料到,原先远在陇西郡的张嶷部,已然趁此机会跨过了山峦,行走在白雪皑皑的沟壑中,步步往别营而来?

    当他们的信使还未来到别营前,张嶷已然督领着玄武军抵达了。

    魏军围困的兵力部署,乃是北厚而南薄。

    盖因要提防诸葛丞相的主力从北方杀来的缘故。

    没有人能想到,在陇右的汉军,竟还会有机动兵力杀来;更没有人能想到,在这种天气里,汉军竟能攀越过山峦,从长离水支流已然冰封的河面杀来。

    猝不及防之下,魏军根本来不及调度兵力阻挡。

    在费曜与魏平刚刚得悉有汉军来援之时,勒令士卒不可恋战的张嶷,就已然领军冲到别营的车阵前了。

    是故,费曜与魏平皆满面铁青。

    在汉军久久不息的欢呼声中,将所有斥候都以军法砍了。

    当如何动怒,都无法解决问题。

    以汉军的顽强,没有援军、辎重耗尽且士气萎靡之时,尚能让他们无法攻破车阵。

    如今有援军抵达,士气回升,他们还能在短期内攻破吗?

    原先半月之期就莫做念想了。

    光是消耗援军所携来的弩箭矢,他们就不知道要死伤多少士卒。

    事可一,不可再。

    战事已然持续了三个月之久,消耗了无数士卒的性命,好不容易才将逆蜀别营攻得摇摇欲坠、胜券在握。

    如今竟又要一切从头开始。

    莫说士卒们会怨声载道、人无战心,他们这些将领都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或许,为今之计,改强攻为困更佳,即可让士卒们休整,又可以随时准备着,前去夹击逆蜀丞相诸葛亮的主力!

    是也,大司马曹真早就遣人来知会过。

    让费曜与魏平对汉军别营,可攻下便攻之,难攻下便困之。

    因为,乌水(清水河)支流河谷的丞相诸葛亮,已隐隐有欲归援的迹象。

    曹真让他们时刻警惕着北面的军情。

    连在平襄城那边的郭淮部,都被传令要时刻盯死马岱与赵广两支骑兵,断不可疏忽而他们北上策应诸葛丞相归援。

    是故,费曜与魏平召集麾下将领,群策群力了一番,最终还是改为困守。

    反正,即使汉军的别营迎来了援军,依旧改变不了被围困的局面。只要阻止了诸葛丞相的归援,别营最终还是在魏国的绝对兵力优势下,难逃覆灭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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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水支流河谷。

    确实,丞相诸葛亮的主力将有动作。

    抑或者说,在姜维遣护羌营司马注诣督领两千羌骑来此处后,丞相得知萧关道战况后,便开始有了动作。

    最初,乃是遣注诣领骑兵前往高平城外,作势攻击逆魏的粮道。

    想将魏国在陇右的两只骑兵——匈奴刘豹的游骑、张雄督领的雍凉轻骑给逼迫归来一支。

    只要能将逆魏一支骑兵逼迫归来,在长离水的马岱与赵广部就能寻到机会,骚扰萧关道魏军的后方,减缓郑璞与姜维的压力。

    但曹真此番准备很充足。

    似是早有预料一般,在别遣将军魏平与郭淮前往陇右的时间段里,他便让人将足够食用至明岁春二月的粮秣都提前运来了。

    因而,对注诣的两千羌骑,他选择了听之任之。

    见所谋没有奏效,丞相便领军出河谷,徐徐进军至曹真营寨前,意图与之野战。

    但曹真勒令紧闭寨门。

    各部森严守备,胆敢私自出战者,斩!

    时势已然不同,他如今不着急与丞相鏖战了。

    而是打算待机而动,坐等诸葛丞相在进退两难中做抉择。

    若是丞相一直留在这里,他有信心坚守营寨不失,让费曜与魏平有充裕的时间破了郑姜二人的别营,占据萧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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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而,夺回萧关,让关中从此随时可以席卷整个陇右。

    若是丞相回援,他便领军蹑足在后。

    不管丞相是前去攻平襄城外的郭淮部,还是救援萧关道之困,都不可免陷入前后皆敌的困境!

    如此一来,他此番倾尽关中之力,天子曹叡搜刮冀州、河东及河内等各地物资及兵力支持他的大战,就会迎来完美的结局——汉军的主力,必然迎来死伤惨重!

    甚至,还有可能,乱军之中将诸葛丞相攻杀了。

    当然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而且想要让汉军四万大军死伤惨重,魏国要付出很沉重的代价。

    以汉军这些年彰显的战力,一比一的战损算幸运。

    更有可能,是倍之。

    但曹真觉得哪一种结果,都可以欣然接受。

    以巴蜀之地,能有多少兵力可战损?

    先前几年的数场大战,汉军的死亡便不下于四万了。

    若是再能击杀了诸葛丞相所督领的四万主力,整个巴蜀的兵力就十去六七!

    届时,即使魏国死伤惨重,无法再进攻陇右,巴蜀亦然因为没有兵力守备这些地方,进而主动放弃。

    羌胡众多的雍凉之地,可是滋养野望的沃土!

    以魏国雄厚的国力威慑,都无法杜绝过野心家的频频叛乱。

    更莫说,战后陷入一蹶不振的巴蜀了。

    因而,曹真此番很谨慎,犹如一位很有耐心的老猎人般,等着丞相自投罗网。

    而且他还从祖历县的夏侯儒军中,调遣了万余人前来此地,为即将到来的大战继续占据兵力优势。

    祖历县那边的魏军,在分出郭淮部后,尚且有四万有余的将士。

    原本曹真想调遣两万来的。

    反正夏侯儒已不攻城了,没必要留在那边无所事事、徒耗粮秣。

    然而,彼逆蜀魏延,却不甘寂寞。当围城的魏军分了万余来此地后,其便频频领军出城偷袭或邀战。

    夏侯儒引大军而往,他便避归城池内;若别遣数部而去,他就会趁机灭之。

    且频频得手,颇令人闹心。

    对此,曹真也无法调遣来太多将士,以免被魏延所趁。

    不管怎么说,逆蜀魏延善攻,在魏国亦颇有名声。

    但曹真没有想到的是,北伐以来,鲜有领军攻城或野战的丞相诸葛亮,竟比魏延更善攻!

    却说,丞相数次领军出河谷而魏国避战后,便开始督领全军归去。

    乃是以注诣的两千羌骑警戒,让句扶部为前军开道,以虎步监孟琰殿后,自领中军押运粮秣辎重等物,徐徐而归。

    如此大规模的行军,不可避免被魏国斥候所探知。

    尤其是汉军除了河谷后,还将带不走的鹿砦以及河谷内的营寨,悉数纵火给焚了。

    那冲天而起的浓烟,让落营在二十里外的曹真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当即,他也不迟疑。

    抑或者说,他一直都期待着此刻的到来。

    立即让枕戈待旦的将士们,依次鱼贯出营,阵列森严的蹑足在汉军之后。

    且是时刻保持着十余里的距离。

    这个距离,哪怕汉军佯装退军的诱敌之策,他也能在其骤然回头杀来之际,让士卒们做好迎战的准备。

    不会有行军阵列不整,而被敌所趁之忧。

    斥候也分散在方圆二十里内,以防汉军伏兵于道。

    不过,伏兵的可能性不大。

    长达数个月的对峙,彼此都对双方各部兵马很了解。

    而汉军焚营出河谷之际,每一部兵马都在魏军斥候的眼底下,没有隐蔽或者伏击的可能。

    自然,遣人去知会郭淮部,以及费曜与魏平部做好夹击的准备,是免不了的。

    是时,滴水成冰,小雪连绵。

    道途难行,丞相督军归第一日仅行二十余里,便落营歇夜。

    魏军随其后,戒备森严。

    且入夜后,遣了千余士卒充当斥候,监视汉军大营,让其无法趁夜色遣别部先行埋伏。

    第二日,汉军再行二十余里。

    魏军戒备森严依旧。

    第三日,两军如故。

    第四日,汉军在朝食毕后,没有当即行军;而是不知为何耽搁了约莫半个时辰后,才拔营而去。

    曹真颇为疑惑,但仍旧蹑足其后。

    然而,此番汉军仅仅行走了十里,便全军转向杀回来。

    此时魏军恰好行至昨夜汉军的落营处。

    亦让曹真发现此处地势平坦、四通八达,乃是汉军早有预谋的战场。因为在短时间内,他无法让五万有余的大军,尽寻到有利于防守的地形。

    除了誓死而战,别无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