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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不复患

    武昌,吴主别宫。

    孙权与此番兵出的重臣在座。

    不复岁末时的觥筹交错、言笑宴宴,而是默然以对,自顾自斟自饮。

    就连人间四月天的旖旎惬意,似是都不敢惊扰此间的愁云惨淡,故而悄然隐入了连绵的夏雨中。

    其中兵马几乎丧尽的潘濬,虽面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却杯不停,令人不难知他心忧。

    此番他聚合了荆南各部自请参战,意图趁着此战能扩大荆州士人在吴国的影响力,孙权出于权衡的心里亦大举赞赏,且还将扩大部众的机会与他——依着江东兵制的惯例,讨叛、募兵以及掳民而归,将率可从中挑选一定比率的青壮补入自身部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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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孰人能意料到,逆魏将大军用兵在西北之后,竟还隐着早就消声灭迹多年的乌桓突骑呢?

    对于潘濬而言,兵马损失乃是其次,因为孙权日后亦会下诏让他从荆南各郡再募兵裨补;可畏的是在此战之后,抱团的荆州士人将不再以他为首了。

    任人以亲、宗族昆弟共上阵的世风,让荆州士人的亲属死伤无数,彼等焉能不怨恨怂恿他们出兵的潘濬?

    而对于孙权而言,亦心愁着荆南日后的安稳。

    自孙策以来,江东为报孙坚之仇常对荆南用兵。

    连绵的战事让无数黎庶丧乱,此亦导致无数吴越与荆楚的士卒因为父兄的战死,彼此间常有切齿之事。

    哪怕他在趁着关羽北伐而偷袭,夺得荆南并入江东后,此状况亦没有改善多少。

    先前荆南无数次叛乱,其中便有此缘由在。

    而潘濬便是他赖以安抚荆南的人选,但历经此败绩令其威望大失,恐日后难为安抚人心之能矣!

    唉......

    为今之计唯有思虑如何补齐潘濬部兵马,且将吕岱转来荆南与之共力,看能否助他安稳地方了。

    抑或者说,另扶持一人代之?

    同样杯莫停的孙权,心中暗自衡量着日后维稳。

    至于先前的破合肥下寿春、全据淮右进图青徐的雄心壮志,暂且按捺下去吧。

    丧兵无数,士庶皆惶惶,此时还谈何开疆辟土!

    不过,他是暂不做念想了,但在右侧之首的陆逊,却是已然在思虑着江东那些兵马可调遣、尚有多少粮秣辎重可调动等,暗中为战事作筹谋推演了。

    好一阵沉默。

    在众人仍旧默然借酒消愁时,陆逊倏然对孙权举盏致礼,曰:“陛下,臣窃以为,今时机已然也!”

    何事时机已然?

    闻言,沉浸在愁云惨淡中的众人,一时皆作面色愕愕。

    待片刻过后,他们才反应过来乃是指阴袭淮右的时机,不由在心中泛起了些许恼意来。

    无他,此番兵出,唯有陆逊与诸葛瑾部几未有临阵厮杀、士卒几无丧损。

    尤其是依着先前不明言的约定,一旦孙吴全据淮右,孙权便将新得的江北之地的权力皆赐下于吴地的世家豪族。

    岂非他人死力而彼坐享其成?

    然而,此番兵出调度乃众人群策群力的,即使他们惨败而归,也无法指摘什么。

    “伯言之意,乃是指逆魏淮右守备将松懈邪?”

    微愕一阵的孙权,瞬息间双眸灼灼,有些迟疑不定的反问了句。

    的确,依着先前郑璞的进策,只要江东连番进攻荆襄战线、丧损数万兵马后,逆魏必然会令淮右战线守备松懈。盖因以江东的国力,丧兵如此之众,非六七年之功不可缓过战争的疮痍,断不会复来侵扰淮右。

    然而,孙权发问罢,却又面露难色,惋惜而道,“虽不愿驳伯言之言,然逆魏再建立乌桓突骑,即使合肥寿春守备松懈,令我江东得了奇袭之机,恐亦难为遏援兵之事也!伯言亦知,我江东骑兵甫创经年,临阵战力委实不如逆魏多矣!”

    南船北马。

    大江之南水泽密布,令江东得以水师称雄之时,亦少了许多弓马娴熟的将士;想建立骑兵,士卒还得从最基础的骑乘开始训练。

    不过训练经年的骑兵,战力可想而知。

    莫说是对抗有“天下名骑”美誉的乌桓突骑,无论魏国还是大汉任何一支骑兵,都能将江东的新建骑兵给抹去了。

    “陛下之言,恕臣不能苟同。”

    但陆逊却当即反驳,言之凿凿,“臣胆敢断言,经此战后,彼逆魏必然将乌桓突骑转往河西矣!”

    嗯?

    得言,孙权双眸再度泛起喜色。

    他并非无智之人,故而被陆逊点醒后便洞悉其中缘由。

    逆魏自大汉兵出陇右以及石亭之战后,便将征伐之重放在了西北,对江东采取了守御为主的战略。不仅是难为两线作战的缘由,更因为汉魏乃争夺天命的死生之敌。

    此番江东丧兵无数,在魏国曹叡的眼里,已不足成为大患,亦会将如乌桓突骑调往西北对抗大汉。

    毕竟,在北方骑兵能发挥的作用更大。

    而一旦乌桓突骑转去了西北,那么江东的阴袭胜算将不复有碍了。

    须臾间心念百碾的孙权,当即霍然起身,举盏愤慨作声,“若果如伯言所断,朕即使葛衣素食、罢饮罢乐,亦要为将士筹足粮秣辎重,但求为诸卿一雪今败之辱!”

    亦带动了所有人的起身附和,“臣等敢不效死!”

    因为闻弦歌知雅意。

    孙权的话语中隐晦的许诺将以国力补偿他们的损失了。

    只不过,区别在于,有些人得利多有些人寡罢。

    而魏国果如陆逊所断言吗?

    魏天子曹叡依例论功行赏、飨犒将士后,便督军归雒阳。

    途经汝南郡时,还在羽林卫的护卫下特地折道往安城与满宠谋面了一夜,所议内容无人知晓,但人们通过后续的调度,隐约猜测到了。

    如满宠转迁为太尉,依旧屯兵在汝南安城。

    而牵弘与夏侯献督领的乌桓突骑,则是留在豫州休养了半月,便赶赴关中暂归司马懿节制:那是为了裨补鹯阴城塞魏国骑兵不占优势之缺。

    且扬州刺史王凌转为镇东将军,以尚书孙礼转为扬州刺史。

    亦是说,魏国觉得江东经此大败后,短时日内不复为患,打算倾力战西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