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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白纸和黑字彼此相望

  快乐像风儿一样吗

  一阵又一阵地走掉了

  像掉队的逃兵啊

  我正在和童年

  拼命——

  内心的风暴

  拍打着春天的栅栏

  蔚蓝的天空

  已失去了鸟儿的

  翅膀——

  那些压力大如洪水猛如风暴的日子降临了,我们咬着牙,享受那份难得的充实。真的很充实,每天早晨要早早来到学校,先搞值日,然后一边擦着汗水一边背着单词,坐在椅子上大声朗读英语,开始一天的学习。中午一打放学铃,便抱着准备好的一摞书冲出教室,我们搬了家,原先的房子租了出去,离学校远了,每天不得不骑自行车上学,中午顶着烈日或者挨着雨淋还要骑回家,草草吃几口饭,就跑到书桌边演算数学题,接着骑上那破的吊儿郎当的自行车,再一阵猛蹬赶到学校。放学很晚,还要到操场上跑圈,然后气喘吁吁地回家,草草吃了几口饭后,再跑到书桌写作业,写那些本来写不完的作业,可写不完也得写啊,咬着牙含着泪,心里直骂教育,还得继续挪动着拿着水笔的手臂。

  疲惫过后,我才发现床真是个好东西。往上面一躺,浑身肌肉都放得很松,就像瑜伽休息术那样,放松的感觉由下到上传遍整个脊梁骨,感到脊梁骨放得很松,我就这么进入了梦乡。

  茫茫大雾,浓得化不开。无人的街道,在没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孑然地站着。两个声音,来自不同的岔口,渺茫而又悠长。在空荡荡的世界,激起一阵阵波澜,交相混杂,好像信号弱的收音机,发出刺耳的“嗞嗞”声。

  迷茫与无助充斥着我的内心,大脑短路。

  我蹲下去,抱头痛哭。

  我又做了那个梦。我每天都在做同样的梦。

  下课的时候,剧烈的疼痛提醒着我,我还活着。疼痛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如果你连疼痛都没权利享受的话,那么除了是在梦中就是死了。

  我狼狈地趴在桌子上,头痛、嗓子痛、心痛、胳膊痛、肚子痛、腿痛、脚痛。

  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舒服的地方,俗话说,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真没错。

  偏偏在这个时候,在人群的罅隙中,不知道是感冒头痛的幻觉,还是记忆中拼凑的画面,毫无保留地,被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你知道我是近视的,可为什么看的那么清晰?

  就像聚焦相机,锁定,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全然不知。

  我的瞳孔瞬间被放大,映着两个人,亲密地挨在一起,小鱼摸了一下唐昕的头,嘴角带着微笑。

  我的脸明显抽搐了一下,然后心也抽搐了一下。像从海绵里挤水,伤心的情绪一下扩散到周围,蔓延到心脏,在心脏上生根发芽。然后一根根邪恶的枝杈长进心脏,将我的血液和精华吸走,被化学作用所利用,生出黑色的果实,滴着黑色的汁液,散发着恶臭。污染了我的心灵。

  我怀疑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没带眼镜的缘故,或者我又在做梦,是不是?

  我缓慢地起身,从教室走过,什么都没有留下,我像一个透明人。来到走廊,我坐在上面,将疼痛难忍的脑袋埋进手臂,我以为等待我的将会是像河一般的泪水,哗哗地流淌,可没有。我始终没有掉一滴泪,或许泪早就哭干了,或许我长大了。

  可我的眼睛一直很疼,像看了不该看的太阳光,像看了焊锡工人工作时的刺眼的火花,像看了镜子反射过来的光线。一瞬间就把我击倒,永不翻身。

  我一直相信,跑步可以发泄情绪,我拼命地跑,无论自己身上的疼痛多剧烈。我什么都不顾了,越跑身体越轻,好像躯体不是我的,灵魂却在空中飘飞。

  学校已经静了校,我的心却静不下来。出了校门,我们班只剩下我一辆车子了,而且是躺倒在地的,像一具死尸。我扶起来,却又倒了下去,它难道像我一样也受伤了么?

  我的车子被扎带了,我必须承认这个事实。

  我推着车子,沿着马路边缓缓地走着。

  “这破车子!真是的!”我小声地抱怨。

  我抱着很大的希望来到了学校旁的修车摊,可那空荡荡的一片,已经很晚了啊。我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我推着车子继续往前走,希望能找到别的修车子的地方。就在这时,我听到好像有人叫我,我扭头,看到了陶小乐,他骑着车子停到我面前,问我:“扎带了?”

  我点点头,使劲忍住泪水。

  他塞给我一块钱,说:“前面有修车子的,走一小段就看到了。”

  “不用了,谢谢,我还有一块钱。”

  “拿着吧,不是我的钱。”

  “啊?”

  “是韩俊清让我给你的,你就拿着吧,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谢谢。”

  他走远以后,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没有征兆地,哗啦……

  我望向四周,没有看到小白菜,他一定回家了吧!

  哗啦……

  我抹着眼泪来到了推车子的地方。

  “叔叔,车子扎带了。”我的声音很小,带着哭腔。

  “哎呀,来得正好,我刚要收摊呢。”他用一块很大的脏抹布擦擦自己黝黑的手,然后把我的车子推了过来。

  他补着带,我的泪水就放肆在脸颊,悄无声息,像洗了把脸一样。

  “谁给你扎的啊?好多小针眼。”他突然扭过来,我胡乱地把泪一抹。

  “啊?”我很惊讶,看来是同学的恶作剧吧!

  “好了,两块。”他把车子放正。

  我给了他钱,骑上车子走了。我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假如不是小白菜给的我那一块钱,我恐怕就回不来了。想到这,大地湿了一片。

  我骑着车子,很缓慢,我将头高高地仰起,望着漆黑的夜幕,我相信,只有这样,泪才不会那么轻易地流淌出来,它会回流到胸腔深处,滋养我伤痕累累的心脏。

  我差点和车撞了。

  我差点死了。

  我到了街口,又堵车了。我用校服袖子擦着泪,擦湿了之后,又用校服的领口擦。我以前见过小鱼打完篮球这样擦过汗,很潇洒,可我竟然用来擦泪。

  “姑娘,从上面走吧,堵得厉害。”我向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坐在便道上,温和慈祥地看着我说。

  “谢谢,谢谢啊……”我颤抖着声音,将车子推到了便道上。
  我的泪彻底地,不由自主地,汹涌地奔流而出。

  几乎所有路过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已经不在乎形象了,很早以前就不在乎了。

  回到家里,在被窝里重复以往痛哭的姿势,可这次的心,比平常还要疼,疼得厉害。

  我梦见自己被一群怪兽袭击,他们拽着我的两个胳膊,向相反的方向拉去,越拉越长,我的身体被撕裂,像被五马分尸,血肉模糊了。

  我一直在等待小鱼拿着一把利剑,骑着白马,变成一个英勇的骑士,将我从怪兽手上救出,然后抱着我逃回城堡。

  然而我却死了,我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两个远去的背影……

  曾何时起,我学会了落泪;

  曾何时起,我学会了默默哭泣;

  曾何时起,我学会了眼泪不由自主地向下掉;

  曾何时起,我学会了泪流满面却不知道原因。

  骑了一路。

  哭了一路。

  想了一路。

  梦醒后,我起身坐到电脑前,泪已经模糊了视线。

  我将自己锁在屋子里,然后,我听到键盘上传来——

  “啪嗒啪嗒”的声音。

  下雨了?

  冬季的早晨,夜色还未散去。天空像被打翻了的墨汁,混了些深蓝的水彩。轻轻勾勒出一道弧线,淡黄的,挂在天边。

  我将长长的刘海梳到中间,戴了一个帽子,将帽檐低低地压下来。我想要掩饰的悲伤,却毫不留情地钻进了心里,像虫子蛀出了一个个小洞。

  我独自骑着单车,耳朵里听着mp3,哼着小曲。汽车驶来,在昏暗的车灯下,有无数亮晶晶的东西,像一个个小精灵拿着荧光棒在飞舞,像一片片碎银,散落下来。朦朦胧胧的雾,模糊了我的视线。

  那书桌上的曲谱,已经好久没练了,上面落了一层灰,取而代之的是那无穷尽的试题。

  而曲谱在我的心中,依旧是干净的。

  也只有在早晨,在上学的时候,才能听听歌。欢快的歌曲,让我充满活力,身子随着节拍不住地摇摆。忧伤的调子,让我忆起往事,旋律渐缓,步伐渐慢。背后仿佛插上了一双音乐的翅膀,带我飞,思想的飘絮。

  可那沉沉的书本将翅膀压弯,使我无力再去找寻,去找寻那些失去的东西……

  一进校门,我就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路上骑车耗费的时间太长了,看看手表,的确来晚了。荣嬷嬷拿着一个仪表检查本,见到一个同学头发不合格,就把他留下,好好训斥一番,然后记下他的班级,等他剪合格了再去办公室重新审核。好像我们是一批未检查的产品,需要一个个过目,待合格后才能上市。

  “哎呀!该死!怎么这么晦气!一大早就碰见主任!”

  我想我是逃不过去了,她尤其钟爱戴帽子的学生,认为戴帽子就是为了掩盖自己不合格的头发,我必须采取行动。

  我将帽子藏进书包,然后借了同学一个眼镜,我将侧面的头发掖到耳后,再留出几缕较短的头发搭在耳朵上,戴上眼镜,将刘海儿按三七分,甩到一边,至于后面的头发嘛,我就将领子压下来,尽量将肩放低,这样就显得自己的头发很短啦!(这可是我的独家秘笈,从不给别人说的,屡试不爽!建议学弟学妹们可以试试哦!)

  然后,我趁着人多拥挤,在一个高个子男生的掩护下,装成好学生的样子,昂着头走了进去。

  “站住!”我听到荣嬷嬷恶毒的声音,装作没听见继续快步往学校走。

  “站住!别走了!说你呢!”我的额头开始冒汗,怎么会被发现呢?我的绝招可是没有一次失误过,今天是怎么了?我得罪了哪路神仙,竟然如此惩罚我?我飞快地低着头往学校走,不敢看身后那双恐怖的眼睛。

  “那个男生!你别走了!过来让我看看头发!”原来不是我!我紧张的肌肉放松了,嘴角露出了侥幸的笑。我扭头,发现江羽西被叫住了,他留的毛寸,特长,个子又高,在一群人当中很乍眼,不被查住才怪呢!同时我暗自庆幸,自己又闯过了一次鬼门关,嘿嘿!我要赶紧逃离,万一荣嬷嬷哪根筋不对了,突然看到我这个漏网之鱼,非要将我置之于死地怎么办啊!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做贼心虚赶紧跑回了班,坐在椅子上长吁一口气,将头发弄整齐。

  我将书包放到身后,一抬头就看到了小鱼,他和唐昕合看一本英语书。

  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