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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挣扎还是陷入(4)



  杨局长在夏队喝水时插了一句:“这个李书河在滨河市的活动范围大不大,他会不会在滨河还有别的住处?”夏队说:“我们估计他还会有第二个住处,但排查已经进行了3个月,恐怕他已经是惊弓之鸟了。我们要在滨河继续搜索,找出与他相关的涉案人员,在此基础上主动预测他的下一个窝点。”夏队好像还有话说,但他看了看时间,沉默了一会儿,说:“目前就这些情况了,我说完了。”李副局长正想说什么,但看杨局长急着看表,就不说了。杨局长说:“我还有个会,已经迟到了,我说几句啊。这个案子,目前形势对我们一片大好。以前我们像国家队一样整天地训练啊,比赛啊,没找到真正的对手;现在好了,李书河已经浮出水面了,就像中国队面临的哥斯达黎加队、土耳其队和巴西队一样,我们有了目标了。这就好,接下来的一切探索和寻找都是有价值的,我都支持!”

  掌声连着散场,又像一场球赛一样。不知怎的,昨天的球赛深深影响到了我们今天的会议,大家都很兴奋,只有我是旁观者。执行人选很快就定了下来,名单里有我和姜勤勤,带队的是胖子李。让胖子李带我们?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夏队。夏队让我和姜勤勤、胖子李赶紧做好准备,下午订机票,明天上午就要走。

  胖子李从外面进来,兴冲冲地说:“这一次可是千里带枪啊!”千里带枪?什么意思?我看着胖子李。“我们要带着枪执行任务,但又不能暴露身份,所以说,枪是绝对不能离身的。”胖子李说。

  “噢,我知道了,武侠小说里讲的就是‘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嘛!”

  我说。

  胖子李感叹看不成世界杯了。邓子还在那里和快枪刘讨论塞内加尔是不是一匹黑马。我知道,出发之前,他一定会找我的。我一直等着他对我说出他的孤单,我想知道他想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结束游戏。

  下午就自由活动了,姜勤勤把警服在办公室里提前换了,一身活泼地跳进我们的视线。我这时候才注意到,整个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穿着警服。邓子转过脸,看我和姜勤勤,问:“怎么,你们俩要出远门吗,要不要我送行啊?”

  大热的天邓子还穿了一件长袖,后背印着这次日韩世界杯的徽标。他看我们俩都不应声,就又说:“要不,我们就去上次说的那个冬芭手烧吧,那儿是分餐制。”

  “对了,瑞十路有个花样年华餐馆也不错。”“什么,你什么时候去花样年华啦?”姜勤勤果然是一个好警察,听力敏锐。

  “我是最近看报纸看到的。”我赶紧解释。“那个地方我刚去吃过,不太适合我们三个人去,适合你和姜勤勤两个人去,那里面全是一对一对的。我们还是去冬芭手烧吧。”“那好,你和姜勤勤先去,我骑摩托车去,随后到。”我想回家换件衣服。姜勤勤本来想开车送我回家的,可能是想到她在我的房间里受过侮辱,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趁着他们两个下楼的空儿,我赶紧将在沈小柔胸罩里发现的那张一百元人民币交给了夏队。夏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要做什么,他拿起那张崭新的钞票,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说:“这么香,还是女用香水?”

  夏队一下了就判断出钱上的香水是女用的,这多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准备好的台词被他这一句插叙给惊跑了,呆呆地看着他。人经常会犯这样的错误,找上司汇报问题呢,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问题,但忽然间脑子里的台词就丢了,一片空白。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钱不是假钞,还有,这钱上的香水应该很高档,这种味道让我有了想像力……对了,我好像是在飞机上闻到过一次,是一个外国女人身上的味道。”夏队看着那张百元钞票抒情。

  “你是说,这香水是从外国进口的?”我说。

  没想到我会和夏队讨论起香水的国籍问题,随即想到沈小柔的香味--沈小柔是一个有味道的女人。

  “噢,对了,这是一个女人给我的一张钞票。这个女人在滨河做过妓女,她是从北京特快专递过来的,她说这钱和银行抢劫案有关。”我不知道我的措词是否得体,也许我的语速有些问题,总之,我看见夏队一脸不信任的笑。

  “北京特快专递?我今天倒是没有注意到有送快递的人。”夏队的话像是有意在反诘。停顿了一下,看我不解释,他又说:“看这张钞票上的编号极有可能就是银行被抢的那批钱,待会儿我让方立去查一下上面的指纹。还有,最近那批钱在市面上已经流通了,可以看出,抢劫的人开始动作了。”“那好吧,邓子和姜勤勤还在下面等我,我先下去一趟。我们下午休息,明天就走了,夏队。”

  “好,到时候多多配合胖子李。”夏队拍一下我的肩。他的力气很大,即便是这么轻轻一拍,我仍然能感觉到他手掌的坚硬。

  邓子和姜勤勤已经开始吃点心了,他们先点了一份油榨香蕉,还剩下一个,我直接用手塞到嘴里,很热乎,也很甜。他们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笑了。

  姜勤勤把一瓶饮料打开,给我倒上;看到我一手油,又递给了我一张餐巾纸。

  我坐住了,看着一个厨师在我们面前舞蹈。这是一种源于西班牙的吃法--我们餐桌前面是一块整体的铁板,火在下面,厨师就在我们面前表演,大把的葱碎和姜丝,大把的洋葱和其他配料……菜做出来以后,很好吃。

  一份牛排、一份炒西粉、一份金针菇……果汁被我喝完了,姜勤勤忙招呼服务员给我拿新的。我看着那瓶新开的果汁心想:如果我们的人生也能像在这里吃饭一样自由该多好,一段路程走完了,我们再开始一段新的路程,而且丝毫不影响我们行走的欲望。

  我们三个人都在设计自己的台词,一瞬间,我们三个人身份都变了,角色不再是朋友,不再是瑞五区的警察,而是三个蹩脚的演员,我们扮演着另外的一个自己,用笑脸掩饰尴尬,用沉默杀死信任。

  “邓哥,你的针今天不打了?”姜勤勤的台词设计得最为恰当,她率先打破了沉默。

  “不用了,我的转氨酶已经正常了。医生说先不办出院手续,休息休息,再过半个月就完全好了。”邓子的话让我们轻松起来。我们三个碰了一下杯子,快乐地说起明天的差事。

  “东莞是个好地方,和深圳挨得近。”邓子感慨了一句,看来他很想去。“要不,邓哥你也申请一块儿去吧?”我忽然天真起来。邓子笑了:“呵呵,要不是我住院,肯定是让我带你们俩去,因为你是我的狗仔子嘛!”

  哈哈,他又笑了两声,长长的。姜勤勤吃饱了,她看着表问我:“下午要不要一起去买东西?”邓子像是还有话要说,但直到我们分手他打的回家也没有说出口。

  七

  下午,我一身臭汗地从丹妮斯超市赶回来,打开电视,发现自己又错过了一场世界杯的比赛,爱尔兰和喀麦隆1∶1握手言和了,马上开始的是乌拉圭和丹麦队的比赛。

  我打开一瓶可乐冲了冲干旱的嗓子,由气体将我的精神集中。

  手机在角落里响个不停,我从枕头边翻出它,听到姜勤勤兴奋的声音:“你买东西了吗?”

  “我都买完了。”

  “你这死人,真自私,说好的一起去的啊!对了,我在看足球,你呢?”“一样,我刚回来,刚打开电视。”“噢,我真不想出去,外面是不是很热啊?”“是啊,我是一身臭汗地回来了。”“那愿意来我家看球吗?还可以洗洗你的一身臭汗。”“那当然好,不过,算了,太远了,再说待会儿还有一个朋友要来我这里。”我本来是想去她家洗澡的,但忽然想起她那暧昧的眼神就有些胆怯了。再说,我还没有和苏浅浅打声招呼呢。

  “你的朋友?什么朋友,不会又是女人吧?我不答应!”可能觉得自己有些太霸道了,姜勤勤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不要背着我乱找女人啊,我是要严肃把关的。”说完她莫名其妙地挂掉了电话。

  如果一个女人这样对一个男人说话,除非是傻瓜,不然就应该知道她的心思。那我究竟是该选择做一个傻瓜呢还是该选择做一个聪明人?

  这真是一个复杂的人生选择题。我用电风扇把汗水给吹没了,把自己的思想也给吹没了。广告种在了中央五套。

  我给苏浅浅打电话。她新买的手机很羞涩,一直通着,却没有人接。我第二次拨通,遭遇相同。

  我正奇怪,一会儿苏浅浅就给我回过来了--原来她为了节省,是用办公室的电话给我回过来的。

  问好。我们问好后才感觉到之前相互温暖甚至拥抱接吻并没有拉近彼此的距离--我们是有距离的,我总能感觉有一种非爱情的东西正横在我和苏浅浅的中间,我想了好久也没想出答案。横在我和苏浅浅中间的东西,也许是邓子。

  “你怎么不说话?”苏浅浅温柔的声音如同她昨天晚上在我怀抱里一样。

  “我明天要出趟远门,是去广东出公差。”我说。出门前的电话表明了我对苏浅浅的态度。

  “怎么突然出远门啊?是不是和案子有关啊?”苏浅浅问。“是啊。”我还想说,但停住了。“那好吧,祝你一路顺风!”她的声音提高一些,有了一些甜意,显得开朗起来。她旁边的人大声尖叫起来,我看了一眼电视,是球赛开始了。出发的仪式没有我想像的隆重,夏队开车送我们。胖子李和以往不同的是,他穿了一件非常卡通的短袖T恤。

  在机场厕所,听到旁边有一个人手机音乐和我的一样,他接通电话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手机也在叫。是苏浅浅怯怯的声音:“你出发了吗?”“我已经到机场了,一会儿就要登机了!”我怎么也掩饰不住第一次坐飞机的喜悦。

  “你们坐飞机去啊,真好。”

  “嗯,你有事?”“没有,只是忽然想起你要走了,打电话问一下你。”苏浅浅顿了一下,“你没有忘记带什么东西吧?”“忘记带东西?没有,你的笑容我没忘带上啊!”我很奇怪自己怎么忽然说出这么一句半幽默半暧昧的话来。

  “你、你……我担心你可能会做出对邓哥不利的事……”她还是说出了她的心事。

  “如果我们这一次抓到人的话,我想,说不定邓哥就没事了。”我怕苏浅浅听不懂,就又说,“你放心吧,邓哥对我好,我也会对他好的。”她好像很高兴似的,就像很多天来的担忧和压抑突然得到释放一样,说:“我一直不敢说让你帮邓哥的忙,就是怕你误会我--我也不知道怕你误会什么,但就是怕你多想。现在没事了,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好吧,一回来我就给你打电话。”

  挂上电话,整理了一下波动的情绪,我看见了姜勤勤从女厕所出来--她的嘴唇上亮晶晶的,路过我时连正眼都没看我一眼。我追过去才发现姜勤勤和胖子李一起正在整理箱包,原来刚才走过去的那个女人不是姜勤勤,是我看错人了。夏队的手里提着三瓶百事可乐,递给我们,一个一个地递,态度很认真。

  我最后一个接过百事可乐。夏队说:“我第一次出远门的时候,咱们现在的局长就是当时的刑警队长,他送我们上火车,给我们每个人买一瓶百事可乐,那一次我们轻松可乐地就完成了任务。这个规矩执行了好久,现在都快忘记了,以后咱们把这些光荣传统还要继续发扬下去!”

  胖子李把可乐打开就喝,夏队看着他笑。我和姜勤勤就学他,也打开喝了。夏队说:“这样也好,飞机上有的是免费可乐。”

  夏队有些婆婆妈妈的,不断嘱咐着我和姜勤勤要听从胖子李的安排--一直嘱咐这一句话,就失去了创意。我们把背影留给夏队,就登机了。

  把背影留给一个人,我忽然就想起了苏浅浅。

  机场检查很严细,胖子李交了持枪证才过关。姜勤勤的可乐还没有喝完,一时间不舍得扔掉,她随手就递给了我,我毫不犹豫地帮她喝下。

  姜勤勤一边帮我拉行李箱,一边问:“如果我在那可乐里放了毒药,你该怎么办?”

  她的话让胖子李也愣了一下,然后他又笑着说:“女人的心就是毒药啊!”

  我想了想,接上她的话:“我应该开个演唱会。”他们俩哈哈大笑,被我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给逗笑了。飞机上不能开手机,也没有豪华客车上常有的电视,飞机上有的是漂亮女人和她们的微笑。这样东看看西看看,心情倒也舒畅。姜勤勤和一个陌生男人挨着坐,我和胖子李坐在一起。姜勤勤从她的手提袋中掏出两小包东西,扔给我和胖子李。胖子李说:“这丫头,飞机上又不让抽烟!”他看了一下这个和香烟包装类似的东西:“噢,原来是新郑的枣片。”姜勤勤看着我们俩,说:“我有随身听,你们有谁想听啊?”胖子李摇摇头,他掏出一本书,书名是《一个杀手的十门功课》。我说:“你这书名这么酷啊……那字印得也太模糊了。”“你仔细看一下这本书,其实这是一本关于女人如何养孩子的书。我一个大老爷们在飞机上看这种书不是挺难堪的吗,这是昨天晚上我自己制作的封面。你觉得怎么样?”胖子李的幽默又一次把我感动。我说:“送你一个大字--酷毙了!”“这是三个字啊!”姜勤勤太寂寞了,跑过来,把一只耳机塞进我的耳朵。

  “怎么样,这个女人的声音可不可以强奸你的耳朵呢?”姜勤勤就在我们俩的旁边站着,影响了过道行人。一个男人推着车子狠狠地撞了一下她,姜勤勤下意识地一撤步,那只耳机一下子就从我的耳朵里掉了下来--一个女人正在高唱“亲爱的人……”,她的声音被那个耳机带走了。姜勤勤想要发脾气,可那个个头很高的男人压根就没有看她。

  胖子李把安全带松开,说:“姜勤勤你坐在小帅旁边吧,想怎么亲热都行!我坐过去。”

  姜勤勤没有理会胖子李的嘲弄,她一屁股坐下来,把耳机又一次塞进我的耳朵。歌声没有了,换成了一个女孩子在说话--我惊奇不已,那是沈小柔的声音。

  我坐好了,侧身看了一眼胖子李,他正认真地在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