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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页


  回到实验室里,刘先生正在实验室里来回踱步,他绕着那张长条桌来回走着。一圈又一圈,让我看了都眼晕。很长时间后,他抬起头有些紧张地说,“程宇,我觉得不对。”
  “怎么不对?”我不明白。
  “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好,我得找几个专家来。”他说。
  刘先生很快找来几个专家,小心翼翼地把画儿取走,说是回饭店做个鉴定。下班后,我纳闷地回了宿舍,本想好好看看书,却意外的有些心烦,草草地翻了几页,又看了一会儿电视,我就上床睡了觉。大概是午夜十二点,我的电话响了。我迷迷登登地起来接,喂了几声,对方没有声音,正要挂,忽然对方传来一阵咳嗽声。
  是朴一凡,我一下就醒了。因为朴一凡说过一句土耳其谚语:只有咳嗽,贫穷和爱情是装不出来的。
  “你是不是想起了那句土耳其谚语。”这时朴一凡终于说了话。
  “你在哪儿?”我马上问。
  “我在国外。”他说。
  “你为什么会在国外?你怎么能在国外呢?”我十分惊讶和不解。
  “我就是在国外。”朴一凡平静地说,“具体地说,我已经携画潜逃了。”
  “啊?”我大吃一惊,一下子清醒过来,这怎么可能呢?朴一凡真这么干了吗?那他不成了一个窃贼了吗?
  “我早说过,我会甩掉你们,你们这些寄生虫让我不厌其烦。”朴一凡又有些落寞地咳嗽起来。
  朴一凡是说过这样的话,我也坚信他干得出来,但我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而且干得这么不露声色。
  “我不太愿意相信你是蓄意潜逃的,你不会是出了问题吧?前一阵,你不是还说自己被卡住了吗?”我说。
  朴一凡愣了一下,然后坚决地说,“不,当然不是。我那是装的。从一开头,我就设计好了,象设计实验一样。我把那些奖金做为诱饵,引你们上钩,等得到那幅画之后我就逃之夭夭。”
  朴一凡说这话时,显得异常平静,很奇怪,我也从十分的惊讶中迅速安静下来,我想起我热爱的大海,有一次在一个宁静的海岛边缘,我看到了大群大群的鱼在清澈的海水中优美的游动着,每当有游客扔下鱼食时,它们一拥而上扑向水面进行抢食。那样的情景十分热闹有趣。看来,在这一件事中我们就是那样的一群鱼,而朴一凡则是一个别有用心的游客。
  饭店的鉴定结果也出来了,那幅画是假的,是一幅维妙维肖的仿作。这个结果加上朴一凡的逃跑,就象一枚炸弹扔进科学家们平静的生活。
  朴一凡耍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把戏就把众人骗了。他仅仅是利用了我们的贪婪和长期吃定他的决心,就轻而易举的得了手。从某种方面来说,我真的佩服我的师兄。他确实是天才,他的脑子从未运用于勾心斗角之上,但这一回只是牛刀小试,就一举成功。另外,做为业余选手,他的绘画才艺也得到了尽情展示,虽然我和刘先生都是绘画方面的棒锥,但毕竟也无所事事地盯了那么多天,居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感到最伤心的还是于童,她在得知鉴定结果的第二天来到了我们的实验室。她居然喝了些酒,她带着酒气走进来,呆呆地盯了一会儿空空荡荡的墙壁,就伏在长条桌上呜呜地哭起来。
  我坐在长条桌的另一头,看着于童独自哭泣,我们之间是字典、数据,水杯,还有其他杂物。一种落寞的感受在回荡空空的房间中。我明白于童为什么难过,她在哭那个已经逃走的人,她这么多年的等待毫无结果,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明了这一切也使我难过:我爱的人,她的眼泪与我无关,这还不够难过吗?
  我站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一只花瓶,里面插了一束鲜艳的塑料假花。我把那只花瓶摆在她和我的距离中点。这件礼物我早已准备好了,这种塑料花可以常开不败,它就象一个稳定的B角那样,可以一直等待下去。而真正的鲜花,就象那种奔放的A角,虽浪漫无边,却总是一闪而过。我仅仅是想以假花插入花瓶这个动作告诉于童:这个世界并不完全是为而A角准备的,有时B角也有机会。
于童哭够了,抬起薄薄的身体,拿着面巾纸细细地擦眼睛,一会儿,她对我说:“程宇,我们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
  “好的。”我说。
  “我先回去做会儿实验,然后再回来找你。”于童坚定地说。我明白于童的意思,她对礼物的迅速反馈令我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卑鄙的喜悦,我不禁微微向她笑了一下,我忽然感觉到,原来A角们走了,B角们竟会如此放松惬意,难道这就是武大郎的幸福吗?
  但接下来就是烦心事。在我们的会议室又召开了一次冗长的会议。被骗的人们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饭店公关部的刘先生也列席了会议。会议的主题就是如何妥善处理这件事。人们先是竭尽全力表达了愤怒,对朴一凡的人品进行了全面攻击,两个小时候后讨论才转入正题。刘先生提出了饭店方面的意见:既然各位科学家是担保人,现在出了事,按照规矩应该由担保人进行赔偿。因此把画的价值除以五十,每个人要付五十分之一。
  科学家们一听就炸了,即使是除以五十,这仍然是一笔巨款,谁也赔不起。大家纷纷吵吵起来。有人就建议报案,说干脆让国际刑警将朴一凡捉拿归案。刘先生马上拒绝了这个提议,首先饭店不愿意把事情搞成这样,那样他们的推广活动将成为一个社会上的广泛的笑柄,饭店的声誉会遭到巨大打击。其次,报案只是一件门面上的事,它将使所有责任人轻而易举地卸下包袱,而那幅画肯定就再也无法回归了。
  这个方案落空,大家就只好另想办法。商议了很长时间,定了几条原则。第一,饭店和责任人们都暂且忍耐,此事不易扩大化,一扩大对谁都不好;第二,责成我全力劝说朴一凡回来,许以既往不咎;第三,全面检查朴一凡的科研笔记,如果有现成的心得和成果,整理之后进行拍卖转让,赚回来的钱作为赔偿基金。
  我默默地听着,人们即使在这种应该同仇敌忾的时候也显示出了冷酷的自私和功利。他们不关心画,他们只关心成果——那块朴一凡碗里的蛋糕。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不对,他们原来就是为了成果才甘冒风险,现在他们已经陷于尴尬之地,就更得捞上一把,以补偿自己的损失。
  我的生活就此改变了,人们在我的实验室扎下根来,每天实验室里都是闹哄哄的,众人分工协作,对朴一凡开始全面调查,大家把数据按观测时间编了号细细分析,朴一凡的笔记被大量复印,几乎人手一份。几个电脑高手还围在朴一凡的电脑前,对他自编的密码保护系统进行了解密。
  朴一凡的电脑几乎就是一个超市,里面除了大量的色情图片,确实还有许多新奇的东西,这些都是朴一凡秘不示人的。由于好奇和私心,我也一直在旁边盯着。有一张简单的制图众人忽略了,却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张图画的是:一个星球在遥远的宇宙深处,它的光芒照射过来,中途被一只平面镜反射到宇宙中另一处一个观察者的眼中。朴一凡在草图的备注中轻描淡写的写道:也许我们过去的方式是最老实的方式,我们太忠于它们原来的亮度了。
  这幅草图代表了什么呢?我一直在暗暗思考,那只平面镜我见过,它就是朴一凡手中的口红盒,它的意义在哪里呢?
  一个宁静的午夜,我正在观测站伏案工作,电话铃响了,我拿起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朴一凡的声音。“是我,师弟。”他说。
  “你还知道打电话啊。”我责问道。
  “我猜你现在已经回不去实验室了,那间屋子里一定是人头攒动,你只好躲到这儿来,所以我就往这儿打了电话。”朴一凡阴险地笑了起来。
  “你可把我们坑苦了,你猜得不错,现在人们象炸了窝一样,全都挤在我的实验室里,那哪象实验室,象动物园。”我说。朴一凡继续不阴不阳地笑着,仿佛他自己真是诸葛亮。
  “你在哪儿?”我问。
  “在我想在的地方。”朴一凡说。
  “回来吧,我衷心地希望你回来。带着那幅画,为了我们多年的交情,也为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我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