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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国运已尽,名臣终结 (1)



  张之洞入参军机这事传出后,湖北各界“霍霍如失鹰师”,各界人士都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在他们看来,张之洞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官,天底下再也不会有这样玩命建设、开发、治理、发展湖北的好总督了。

  但是,张之洞又不能不离去,湖北各界人士便把对他的崇敬和挂念化在实际行动中。

  在离开湖北的前两天,张之洞就从报纸上得知,湖北各学堂师生和各军营官兵,自发性地为他集资建造楼宇,以安设他的石像和铜像。另外还有人要在蛇山为他建造纪念楼。

  张之洞闻讯,急忙令各学堂和各军营停工,并谦虚地说:“张某我治鄂有些年头,可并无功德于民,且因同心难求,事机多阻,往往志有余而不力从心,所能办者,不过意中十分之二三,抱歉得很呐!我要是允许大家这么干的话,那我张某人也太俗了,万万不可!”

  两天后,他离开了湖北,但建楼设像的事,并没有停止。

  一年后,蛇山的纪念楼建成了,取名风度楼,并安设了他的石像。他得知后,立即致电湖广总督陈夔龙:“此楼不可为我一人专用,务请改换匾额。”

  再过一年,由各学堂和各军营集资筹建的抱冰堂(张之洞晚年号抱冰老人)也在蛇山南麓建成,并供奉他的石像。这时他已病故,但纪念他的活动从此延续百年。

  直到今天,抱冰堂也是武汉保存最完好的古建筑之一,络绎不绝的游客途经此地,也都不忘瞻仰一代名臣张之洞。

  与袁为伍

  且说张之洞到军机处上班那天,袁世凯也到军机处报到了。袁世凯和张之洞在同一天被朝廷授予军机大臣。

  南北双雄同入军机,这事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国内外媒体也对此纷纷发表评论:朝廷调张之洞和袁世凯同入军机,其实是明升暗降。也就是说,朝廷要限制他们的权力,担心他们势力过大而危及朝廷,于是把他们调离经营多年的根据地。

  媒体的评论有一定的道理,朝廷调张之洞和袁世凯同入军机的原因很复杂,前面已做过这样的分析,这确实让张之洞和袁世凯顾虑重重。

  袁世凯不是联合奕劻踢走瞿鸿禨,他好补缺其位吗,为什么又顾虑重重呢?原来,他和张之洞有着一样的考虑:朝局不稳,前景叵测。加上他在戊戌政变前出卖过光绪,他真担心慈禧走后,光绪会整死他。因此,朝廷的调令下达后,他也请辞过。

  但是,他终究还是来了。从此,他和张之洞成为了朝九晚五的同事,共辅朝政。

  张、袁恩怨

  张之洞和袁世凯虽然肩负着同样的使命,但这两个人却是面和心不和,他们也有过节。在有过节之前,他们也有过恩情。

  张之洞是袁世凯的长辈,一直都很赏识他。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张之洞在向朝廷上奏《吁请修备储才折》时,就举荐过袁世凯。那时候,张之洞的名望已飙升至天下督抚之首,袁世凯本来就很崇敬他,现在他举荐袁世凯,那袁世凯就更崇敬他了,外加感恩戴德。

  戊戌变法前后,袁世凯和张之洞步调一致,政见如一。当张之洞入参军机被光绪忽悠和被翁同龢算计后,袁世凯竟然站出来再次举荐他。张之洞谢绝了袁世凯,却记住了这份情意。

  八国联军侵华战争中,袁世凯在张之洞的号召下,积极参与东南互保,两人合作密切,交流频繁,是密切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八国联军侵华战争结束后,张之洞和袁世凯共同扛起了清末新政,他们两人都在新政方面作出了卓越的实绩而称雄南北。特别是他们各自编练的新军,系全国两支顶尖军队。朝廷还命令他们互相观摩,互相学习,共同提高。

  新政推行后,两人在很多大事上精诚合作,比如联名奏请朝廷废除了科举制度等。

  这个时候,他们只有惺惺相惜,携手并肩,没有任何猜忌。袁世凯还衷心称赞张之洞在湖北“规划之宏达”,并大放豪言:“当今唯吾与南皮两人,差能担当大事。”这话听起来,大有曹操和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之意。一时之间,南张北袁,称雄全国。

  但从历史和现实意义上说,袁世凯不能和张之洞相提并论,因为张之洞是一代名臣,而袁世凯不是。

  猜忌还是发生了,源于两件事,都是袁世凯对张之洞的猜忌。这两件事说起来,其实都是屁大的蛋疼事,但在袁世凯这边就算是事。

  第一件事发生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冬,那时张之洞刚刚接替已故的刘坤一,暂署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

  这一天,袁世凯从河南老家返回天津,专程绕道南京拜访张之洞。张之洞非常高兴,于是大设筵席,高规格地接待他。

  酒足饭饱后,两人退到屏风后密谈,可谈着谈着,张之洞“兴居无节,号令不时”的老毛病又犯了,于是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袁世凯不便再谈下去了,只好悄悄告退,并吩咐仆人不要惊醒张大帅。但当他走出总督府中门时,轰轰几响礼炮声就把张之洞惊醒了。

  张之洞醒后才知道自己失礼,于是急忙追出门外,向袁世凯赔礼道歉:“老弟,我就这毛病,你可不要介意啊,等下次有机会了,我去拜访你。”

  袁世凯没太介意,张之洞也没有食言。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年底,张之洞入京制定完《奏定学堂章程》,返回湖北途经保定的直隶总督府时,专程去拜会袁世凯。

  说到直隶总督府,有必要对此作一下介绍。晚清以来,直隶有两个总督府,原总督府设在保定,后来为了加强海防建设、牵制帝国列强,又在天津设一督府。

  同治九年(1870年),李鸿章接任直隶总督后,就把天津直隶总督府设在了原三口通商大臣即北洋大臣衙门。至此,直隶便有了两个省城:保定和天津。我们常说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府,指的就是天津府。直隶总督会根据工作需要两地来回办公,但在晚清,天津的重要性要高于保定。

  言归正传。张之洞来了,袁世凯非常高兴。他接待张之洞的规格,要比张之洞接待他的规格高得多。当年,张之洞接待他时,陪客只是幕府里的人,而袁世凯接待张之洞时,却把他北洋将领和直隶属官全叫上了,阵容极其强大,规模十分壮观。

  张之洞进入直隶总督府,就像国家元首检阅仪仗队一样,面子十足。袁世凯给足了张之洞的面子,可张之洞却一点儿也没给他面子。这一次,张之洞的表现更加过分:当袁世凯及其手下将领和属官纷纷举杯向他敬酒时,他竟然蹲在椅子上,猫着腰,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

  袁世凯难堪至极,彻底无语,他禁不住在心里暗骂:我靠,你也太不给我面子,太不尊敬我了吧!你是心存傲慢呢?还是故意让我在手下人面前难堪?气死我了!这叫啥事啊?

  袁世凯因此对张之洞耿耿于怀,且故意疏远。其实他应该知道张之洞有这个怪癖,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一笑而过,但他这样确实有点小题大做。

  或许,他不知道张之洞有这个怪癖,因为光绪十九年(1893年)大理寺卿参劾张之洞“兴居无节,号令不时”时,他还在朝鲜带兵,如果是这样,那倒不足为怪。

  这两件屁大的蛋疼事,终究让袁世凯对张之洞产生了误解。张之洞也知道袁世凯对他有误解,而他对袁世凯也有看法。因为袁世凯人品差,口碑坏,不无学术,胸无点墨,却满腹阴谋,擅搞投机。张之洞平生最鄙视这样的人,他自然不会对袁世凯有太多的好感。

  大度为怀

  但如今同朝为官了,又肩负着同样的使命,那就得消除隔阂,尽释前嫌,重修于好,携手向前,力挽危局,拯救大清。

  张之洞和袁世凯别无选择,他们必须这么做。因为在汉族臣子中,他们两人的实力和声望最高,他们两人入参军机,其实也代表了大多数臣民的意愿,大家都希望他们两人能镇住皇族亲贵,力挽危局,扭转乾坤。

  然而,皇族亲贵对他们两人入参军机颇多猜疑,加上那几位满族军机大臣都是新生代,都是“排汉”强硬分子,因此他们两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在这种情况下,张之洞和袁世凯必须和衷共济,否则朝局彻底没救。

  张之洞一直都在努力,可袁世凯却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张之洞刚到北京时,住在宣武区斜下街的畿辅先哲祠,袁世凯则住在东安门外的北洋公所。因为离上班地方较远,张之洞又在袁世凯的建议下,搬到了北洋公所在锡拉胡同的一所别院里。可张之洞在这里住得很不爽,因为袁世凯暗中派人监视他日常会客情况。

  张之洞真的很不爽,可他没有计较,他要和袁世凯维护关系,共振朝局。

  不久,他搬到了西城区后海东侧的白米斜街11号院内。他在这里度过了生命的最后时刻。而颐和园附近的六郎庄,也有他一套房子,这大概是为了方便慈禧召见。

  张之洞不和袁世凯计较,也很好理解,他有一句名言:“平生有三不争,一不与俗人争利,二不与文士争名,三不与无谓人争闲气。”

  这句话是张之洞一生为人处世的座右铭,在他看来,袁世凯就是所谓的俗人和无谓人,他犯不着和袁世凯生气,可袁世凯并没有就此放过他。

  一次,袁世凯在接见德国驻京公使时,大言不惭地说:“张之洞是讲学问的,我是不讲学问的,我是讲办事的。”袁世凯的言下之意是说,张之洞是个穷酸文人,他搞学问行,办事不行,他办不了大事。我不讲学问,可我是办大事的。

  袁世凯在德国公使面前抬高自己,贬低张之洞,其实也贬低了他自己。德国公使会觉得他是一种以没文化为荣,以大老粗自居的人。没文化的大老粗,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能办大事,其实就是吹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