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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两人之间能有某种沟通。如果阿卡里不会跟他道歉,那至少他们可以相互承认两人之间的友谊要比卡尼的赞许更加贵重。

"你这是个很美国的问题,"纱代回答说,"你们总是要告诉对方你们想的每一件事。我很高兴,我很伤心,我要去这里,我要去那里。"

马尔科姆忍不住笑了。

"不过我不需要告诉你我在想什么,因为你总是知道。"

说完他靠过来吻她。她接受了他的吻,但是很快又把他推回身后的墙边。她的手拂过木栏杆,然后回头看着他。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新的东西,那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是担忧。

"马尔科姆,有很多事情最好不要去碰。很多看来简单的东西其实并不简单。尤其在这里,在日本,尤其在涉及到钱的时候。"

马尔科姆的心为之一震。此前纱代从来没有跟他谈到过他的工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跟她解释清楚了。她见过阿卡里几次,也去参加过一次公司鸡尾酒会。但是一般马尔科姆都避免让她卷入自己在ASC的生活。说实话,他不喜欢其他人看纱代的表情。有很多次在六本木大街上,他几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因为他看到了其他外国人淫荡的目光或是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对于多数外国人对日本女孩的看法,他自己再了解不过了。听到大阪和东京外国交易人和日本姑娘之间风流韵事的时候,他自己也曾经大笑不止,现在想来,他觉得非常反感和羞愧。

"钱总是很简单的,"马尔科姆回答道,"你要么有钱,要么没钱。要么能挣钱,要么不能。"

"你在公司里做的有些事情,有些挣钱的事情,可能很危险。"

这时纱代不再看着他,好像她已经说得太多。马尔科姆则紧紧盯着她,她到底在说什么呢?她对他们在ASC所做的事情知道什么呢?他从来没有跟她解释过日经的情况,也觉得她不太可能自己对此有所了解。

"纱代,我只不过在一家对冲基金做金融衍生物交易。那有什么危险?"

纱代又转头看着他,眼角中噙着泪水。"你一定要小心,马尔科姆。这里不是华尔街。"

马尔科姆放开了她,然后把双手放回自己胸前。

"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来的?"

"你就听我的吧。这里的事情运转方式不一样,规则也不一样。你是个美国人,你不会明白的。"

这时马尔科姆突然紧张起来,感觉到肌肉都僵硬起来。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纱代的那个晚上,想起卡尼当时尾随在他身后来到前厅。卡尼去过樱花酒吧很多次,是个VIP外国客人。显然他认识纱代的父亲。想到这里,马尔科姆的声音低沉下来。

"是你父亲跟你说了什么吗?"

她并没有马上回答,但之后她用双手抓住了他的手。

"你要答应我你会总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你要一直小心。你要找到合适的时机离开。"

马尔科姆惊呆了。这听上去和卡尼原则中有一条很像。可能是她父亲告诉了她什么,或者是她过于小心谨慎了。他有点儿怀疑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东京有数十家美国公司,还有数以百计的美国年轻人在衍生物交易上找寻财源。现在他能预见到的惟一一种危险是他可能会丢掉工作,因为他拿不出自己的盈利方案。或者那都还只是第二大的危险,第一大危险可能是他在交易中犯错,造成公司的损失。老实说,他仍然没有弄明白卡尼3亿5千万的资产是从哪里来的。他还只见过一个公司客户——川木先生,就是在马尔科姆见到纱代当晚陪着卡尼和比尔去樱花酒吧的日本人。马尔科姆估计大部分钱都来源于类似的途径——卡尼在基德公司时认识的客户。只是现在看着纱代忧虑的表情,他在想这些钱中会不会有一部分来路不太光彩。不过马尔科姆很快不再去想这些。他的职责不是去弄明白公司资金来自哪里,而是找到办法让那笔资金继续扩大。

他把纱代的手拉到唇边,然后双手环绕着她的肩。

"我保证。我会找到合适的时机走出来。"

她点点头,头紧紧贴在他的胸前。而此时马尔科姆恨不得能和她融合在一起,感受她的热度,占据着它,永远永远。"找到合适的时机走出来。"和卡尼原则第一条一样,这也是关于出口的。如果离开得太早,他总是会有遗憾;而如果离开得太晚,他会要承受失去一切的风险。

马尔科姆如果要离开,只会是在他拥有了所有一切,也就是他美国梦里的每个点滴之后。那时他会离开,而且永远不再回头。

20纽约,

现在

中心商业区,曼哈顿河以北三个街区,世贸中心拐角。

这是一幢55层的钢铁和玻璃结构的摩天大楼。它是这个地区较新的一栋建筑物,它本来的资金来源可能是泡沫经济时代的日本资金,但后来是依靠美国资本家的财力建成的。这里不是华尔街,但是完全具备成为华尔街的条件,所有55层楼里都是银行办公室和法律事务所。它的顶层有很多外形相同的办公间,中间由覆盖了地毯的过道连接,上方则有黄色荧光灯管提供照明。这里到处都是电脑屏幕,就像IBM公司电视广告里的场景,而且最值得一提的是这里完全看不到电线,空气中仿佛都充盈着数据,通过无线和加密的方式流动不息。

第四部分  第48节:忘记细节

角落里的这间办公室跟其他小间一样,很像一个玻璃笼子,不过多了一张百叶门帘。现在帘子紧闭着,阳光从房间硕大的落地窗透射进来,照在门帘上,使得它不透明的乳白色表面发出柔和的光泽。从这两扇落地窗往外可以俯瞰下面熙熙攘攘的街道,窗子旁边摆放着一张硕大的红木桌子。桌子后面的高背皮椅上坐着一个年轻人,红色的卷发,戴着厚厚的塑料边框眼镜。他打着领带,但是没穿西装,黑色的长裤上也没系腰带。他的衬衫是白色的,但是在外面透进来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更像粉色,当然也有可能是受椅子颜色影响的缘故。

他一边嚼着手里那半块火鸡三明治,一边透过厚厚的镜片仔细打量着我。他厚厚的下嘴唇上还留着一点儿莴苣叶的碎渣,是蛋黄酱把它粘在了那里。我手里也有一块儿火鸡三明治,但我已经紧张得忘记了饥饿。在日本的时候,对于那里的外侨世界,我是一个闯入者,但是我对他们没有威胁,而是个新奇玩意。在这里,在纽约,我可能更多的是个不受欢迎的捣蛋鬼。

我把三明治放回桌角上的碟子里,然后看着他伸手去拿一片泡菜。我不知道摞在那里的泡菜到底会对我的访问有什么影响,也不知道它们堆在那里是不是我需要去领会的某种礼节的一部分。他反正是把一片片的泡菜叠成一样高的三座塔,高高地堆在一只光亮的陶瓷盘子里。

"关于我们所做的生意,人们有很多的误解。"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手却还在泡菜堆上,从里面拣出了一片。

我看到他在微笑,赶紧也笑了起来。他说话有一点儿布鲁克林口音,应该是在哈佛大学的四年和沃顿商学院的三年让他的口音淡了下来。我之前并没有怎么调查他的情况,只不过是在从成田机场到肯尼迪机场这12个小时飞行途中,用笔记本电脑了解了一下理查德·库普是何许人物。他毕业的时候是班里成绩最好的,进入商学院之前在美林证券工作过3年。他有一个妻子和四个孩子,在长岛拥有一所面积和纽约中央大车站一样大的豪宅。此外我还大概知道了他的身价,或者说是报纸估计的他的身价,其实没人对此很肯定。

"有的时候报纸把我们描述成坏人,但是在很多方面,事实恰恰相反。我们是以利润为运作动机的,和其他的共有基金和投资银行一样。而且在很多情况下我们会做一些对整个经济有帮助的事情,也会帮人们省下很多钱。"

他把手里的泡菜片咬掉一截然后嚼了起来。说实话,他确实是个人物。我在想自己要如何才能把握住他所说内容的精髓,同时又继续遵守我们在访谈前达成的协议。通常作为一个作家,我的职责是要记住所有的细节。我应该创造出一个尽可能生动和真实的画面,就好像我手上的笔是摄像机镜头。但是今天我被要求忘记细节,让镜头变得模糊,让手上的笔变得迟钝。

所以真实的情况是,他的名字并不是理查德·库普,他也并不真是红头发。这些都只是必要的虚构,他办公室的所在和他就读的常春藤名校同样也是如此。他答应跟我谈话的条件是,即便是他的同事们看到了消息也不会知道访谈的是他,而在他的世界里,即便是最微不足道的线索也会足以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在我们首次电话通话里说过,他可能会因此失去太多,但是却得不到任何东西。他和其他很多人一样,完全是看在马尔科姆的面子上才让我进了他的办公室。

尽管才刚刚38岁,理查德·库普已经是一家资产达到几十亿美元的对冲基金的创始人和首席执行官,是一个在大交易中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他知道有几家对冲基金最近刚刚接受了某些政府部门的调查。这些部门开始研究,甚至于是规范他们这个已经快速成长为世界经济中重要力量的行业。库普可并不希望他和他的公司受到这样的"关注"。

像库普这样的私营对冲基金发展的速度已经高于共同基金和投资银行。这就使得很多投资者感觉相当紧张,因为他们希望收入情况可以不为旁人所知。而且在经济依然不景气的时候,库普这样的年轻人却在大把大把地挣钱,这使得有些人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