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不能的超级电脑’？不太可能吧！”[思维教练]回了她一串惊异的表情，“不过更通用的人工智能，到是有可能的？”
“怎么个通用法儿？”
“例如，‘Alpha-Beta’运算规则，并不包含任何国际象棋理论。就是纯粹数学公式推导，能广泛应用于人工智能领域。要挑战人类顶级棋手，只需要一项重要支持，那就是国际象棋棋谱数据库。其中又有最重要的两样武器：开局库和残局库。……”
安妮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几句话赶快跟[思维教练]告别后，转身去了爷爷的房间。
老者看到安妮进来，一把将象棋胡乱地推倒一边，叹了口气苦笑着说：“看来我的棋力还差得远呢！”
安妮不解地问：“这两天你到底在琢磨什么呢？”
“我在想人工智能现在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老者慢慢站起来，伸了伸坐得僵硬的腿脚继续说：“卡斯帕罗夫第一次战胜‘深蓝’后曾得意洋洋地宣布：我在电脑身上看到了一些智慧，但这种智慧却是怪异、低效和不稳定的。我相信自己还有几年的安稳日子——遗憾的是，仅仅过一年之后他就乐不起来了。”
“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安妮急忙接过老者的话头说：“我一直在怀疑为什么无法刺探到阿尔忒弥斯计划的内容？会不会她根本就不存在？”
“不存在？”
“对，是不存在！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文字形式的阿尔忒弥斯计划。整个计划很可能就是运行在‘纳蓝’计算机上的一个人工智能程序。”安妮一口气说了下去：“计划的制定者最初只需要设定好基本原则和目标，最重要的就是知识数据库。人工智能根据知识数据库的内容做出决策意见。整个阿尔忒弥斯计划就是一个目标明确的决策支持系统。决策执行者再把执行的结果补充、反馈给‘纳蓝’的知识数据库。整个过程就像是两个国家在对弈一样。只是一方纯凭人的智力，另一方背后有强大的计算能力支持。”
“说下去。”老者开始若有所思地踱着步。
“从纳什之后的十来年中，诺贝尔经济学奖多次颁给了与博弈论有关的经济学家。可见这方面的研究投入和成果都非常大。建立起一个社会的经济模型是完全可能的。博弈论（game
theory），就是用严谨的数学模型，研究冲突对抗条件下最优决策问题的理论。这和下国际象棋完全是一个道理，不同的也就是知识数据库。”
“有道理。”老者点点头说：“兵棋推演（War
Game）又叫图上作业、沙盘演习，是军队作战前评估战术可行性、胜败、人员及装备损害程度的重要手段，现代各国军队中早已广泛运用。收集各国情报，加以分析，然后想定各种情况，制定针对各国的战争计划。对战争中各种可能性加以详细分析和预测，然后制定各种应对措施，这是普鲁士总参谋部对现代军事最大的贡献。如今的兵棋推演早已经计算机化了。军用超级计算机系统的强大计算能力，让繁杂的军事行动所需参数计算更快速。”
“本质上计算机下国际象棋和兵棋推演的道理是一样的。”安妮真是一点就透，说：“如果把参数推广到军事和国际象棋之外，‘纳蓝’那样的超级计算机完全可以用于推演大国之间的综合国力对抗。”
“知识据库，或兵棋参数才是最重要的。”老者接着说：“台海危机以来，美国和台湾方面曾多次进行过兵棋推演，兵棋参数列为最高机密。美国已将自己和假想敌的部队编装、武器系统、战术作为等进行了十分精确的评估，逐一将其量化输入计算机数据库中，换算成参数。甚至连什么样的炸弹？爆炸半径多少？对人员及装备所造成的伤害有多大？都细致地加以量化，并从多次的海外战争撷取、累积相关经验，据以验证计算机兵棋相关参数是否正确。这才是兵棋推演的真正威力所在。……”
安妮突然打断了老者的话说：“我想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在卡斯帕罗夫与Fritz对战之前，Fritz工程师工作的大楼遭到一伙持械匪徒偷窃，损失相当严重，其中一台装载关键资料的笔记本电脑不翼而飞。此事在德国惊动很大，官方甚至调动了特种部队来对抗匪徒。事后，可能与工程师临时调整了程序有关。第一局电脑的发挥相当出色，似乎对卡斯帕罗夫的适应性更强，变得更加‘人性化’。”
“这个问题很严重吗？”
安妮十分肯定地说：“因为只有Fritz是美国之外的技术。从1989年的‘深思’到‘深蓝’、‘Deep Junior’，都有有IBM的技术背景。”
两个人突然都陷入了沉默，他们已经被自己的发现震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者用很低的声音对安妮说：“去把我的围棋和棋谱拿来，我从今天开始要研究研究围棋。”
“围棋？难道你想让电脑学下围棋？”
“不，正因为现在的电脑还没有办法学会下围棋。”老者自信地说：“‘深蓝’的主要研制者是华裔科学家许峰雄，他为那些特制芯片编写过程序。他曾经说过本身很复杂，要想让电脑下好围棋，恐怕是三四十年以后的事了。所以他没有接着做围棋，转而往应用的方向走，想做些对人的实际生活有影响的事。围棋这一看上去再简单不过的古老的游戏，实在太精深美妙了。我想，要破解‘纳蓝’的阿尔忒弥斯计划，必须得用围棋的思想。这种起源于中国的神奇技艺据说是远古尧帝为启发愚顿的儿子丹朱发明的，充分显示了中国国古代先哲思想的深隧。”
安妮在电脑上玩过不少围棋游戏，也玩过不少中国象棋和国际象棋的游戏。尽管自己各种棋艺都很一般，在中国象棋和国际象棋方面经常被杀得片甲不留，但是在围棋方面，电脑却根本不是人的对手。初学者便可以横扫当今所有的围棋电脑，这一点安妮深有体会。但是她还是对爷爷所说的将信将疑。……
又是一连三天，老者都在专注地摆弄着围棋，连喝水、吃饭都要安妮送到面前。
安妮不放心，于是去问[思维教练]电脑是不是真的学不下围棋。
“至少现在的电脑根本不可能。”[思维教练]回答说：“人们在谈到围棋与国际象棋的比较时，总说围棋的变化远多于国际象棋。但如果把这作为电脑下围棋远难于下国际象棋的原因是不充分的，并不是状态越多的东西越复杂，况且国际象棋的变化同样也是天文数字。但是，如果把国际象棋的棋盘放大，棋子增多，使它的变化从绝对数值上来说接近甚至超过围棋，国际象棋还是只能给人以国际象棋的感觉而不是围棋的感觉。因为，它们的‘语法’有着本质的不同。”
“下棋下出‘语法’来了，你可真有意思。”安妮甩过去一个鬼脸。
“当前的所有计算机，在理论上都是可以被图灵机模拟的。……”[思维教练]又开始拽上了：“乔姆斯基把语言分成了0， 1，2 ， 3四个等级，0
级能力最强，3 级最差。这四个等级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图灵机可以接受的语言……”
“晕！”安妮实在听不懂，赶快让[思维教练]打住。
[思维教练]也觉得自己讲得太复杂了，想了想重新解释说：“下围棋不是你吃我一个子我吃你一个子的代数运算，而是占领一个范围的空间思维。围棋每颗子都是平等的，但有时某一着棋却可以沧海变桑田。这就不能像象棋一样分别计算兵、马、象、车、后的价值也不能用公式用来判定王的安全程度或某一棋子受到攻击的可能性。下围棋时在脑里浮现的是一个图形，一个形状，一个不断变换的空间，而这正是右脑思维的领域。”
“这个我能明白。左脑就像个雄辩家，善于语言和逻辑分析；脑就像个艺术家，长于非语言的形象思维和直觉。”安妮笑了：“给电脑输入一些概念是一回事，而教给它灵活运用这些概念则是另外一回事。可接可不接的棋或可断可不断的棋什么时候应连接或切断？什么时候又无需连接或切断？比起人类对于模糊概念的处理能力，电脑今天还是个婴儿。”
“正是这回事儿。”[思维教练]肯定说。
安妮一高兴，又展开了她想象的思路：“下围棋时，棋盘上的图形如美丽的花瓣一一展开，人的思维就沉浸于这些图形所构成的美妙世界中，一串串行云流水般的行棋次序犹如一首首如泣如诉的旋律。”
“晕！你这些诗一样的语言，我这个图灵机的左脑可接受不了。哈哈。”这次轮到[思维教练]开玩笑了。
安妮被逗得笑个不停，也跟着开玩笑说：“台湾有个叫应昌期的，悬赏140万美元征求第一台击败围棋高手的电脑。你不去试一试？”
“我可不行。不过近十年来，电脑设计的专家们绞尽脑汁，电脑围棋的本领还是有所提高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就连美国陆军军事学院（the U.S.
Army War College）也在研究围棋呢？”
“怎么回事儿？”安妮真后悔以前没有注意到这一情况。
“前不久他们刚发表的一项研究说，一名投奔美国的中国外交官所提供的围棋战略研究，激发了美国国家安全方面新思维系列研究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