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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戴上金箍的至尊宝借流浪武士的躯壳和朱茵之间已经差不多达到了真正的高潮,可是他终于还是“像一条狗”似的向大漠深处走去,全片的解构工作到此达到了高潮。如果对感情不采取自我放逐的决绝姿态,就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永恒情感一一一一xxx爱情的悲观真是推此为甚。所以我觉得这部片子可以看作劝戒片,功效和《肉蒲团》可有一拼,区别在于《肉蒲团》劝人戒欲,《大话西游》劝人戒情。当欲可以放纵的时候,戒情就变得非常重要,否则物质和精神一同流失,人是扛木柱的。

写到此处,我觉得我大概知道了“大话迷”的着迷之处:看一种自己渴望得到却又知道注定并不存在的东西被人一点点地解构,是一种“痛并快乐”的过程,有人在皮鞭打在身上时还大叫其爽,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况且这个解构的过程又妙趣横生妙语连珠,当然就更加爽得一塌糊涂。

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看到有人拿《大话》作为范本,来分析后现代主义或解构主义的特点和功能。如果不是我过于孤陋寡闻就一定是理论家们出了问题,因为到目前为止,《大话》是我看到的最典型的后现代作品,我和“大话迷”们从影片中获得的所有快感,大都来自戏仿、来自杂凑、来自反讽、来自解构等等。周星驰的无厘头本来就是后现代的经典形式,在这部片子里更是发挥到淋漓尽致。把所有的正经、神圣、规矩都翻过来戏仿一下、解构一下,确实能带给人极大的快感。

唐僧这位师傅兼教父兼指导员兼独裁者一下却变成了一位絮絮叨叨让人难以忍受的阴阳人,让猴性本涡的我大觉畅快。木过如果以为唐僧只是一个有嘴无心的长舌妇,则就又犯了小看唐僧和编导的毛病,唐僧的絮叨与其说是毛病,不如说是武器,在孙悟空戴上金箍之前,那絮叨就是金箍,只是不具最后的约束力。至于面对敌人的时候,它还杀人不见血——一在牛魔王的刑场上,它就不动声色地杀死了两只小牛,而且是杀完这只再杀那只,从容不迫。等到孙悟空戴上金箍之后,唐僧便不再絮叨,只是简洁地发布命令:走!看看!和吆喝一条狗差不太多——一有了有形的金箍,无形的金箍就不需要了。说实在的,如果不是这两年有了《大话》这样一类的片子来放松我们一下,我们完全可能已经被我们身边的唐僧师傅们逼疯了。有了《大话》,我们身边的唐僧师傅依然存在,就算我们把他们视作苍蝇,也还是勤不死也赶不散。在反抗无望的时候,我们就调侃他老人家一下,也是一种宣泄。所以后现代和黑色幽默在中国都应该大有市场,现在同志们做得还很不够,必须继续努力。

最后必须交代的是,为了写文章,我才努力地这么严肃,否则我会坦白我喜欢周星驰那种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无厘头我喜欢吴孟达和周星驰之间的红绿关系;我喜欢他们把《重庆森林》一类的严肃影片里的深情语言和情节都拿来戏仿和穿帮一下;我喜欢你所喜欢的女人可以钻到你的心里和你的心直接对话的那种感觉我喜欢由你的心而不是由你的嘴做出决定的那种宿命感;我喜欢你所有的有关爱情的幻想、希望都被解构得干干净净的虚无感,但我也喜欢在它们被瓦解之前所呈现出来的深情和激情我尤其喜欢的是朱茵的年轻、漂亮、纯情、俏皮和经得起至尊宝百般折腾的挚情——尽管最后至尊宝还没有走出她的视线她就已经将头紧靠在了另一个人的肩上,但她靠得那么踏实和美丽,让你可以原谅她给你带来的所有失望乃至绝望一一对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你还能要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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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话西游》乱弹

《大话西游》乱弹

赋闲在家,偶然翻出鲁迅的小说,重读《在酒楼上》,吕纬甫说“我在少年时,看见蜂子或蝇子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一吓,即刻飞去了,但是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地点,便以为这很可笑,也可怜。可不料现在我自己也飞回来了,不过绕了一点小圈子。”看了这段话,忽然就想起《大话西游》来。人的一生,大抵总要如吕纬甫的蜂子或者蝇子一样,在不同的空间穿梭几次的,比如你从东北到了北京,又从北京到了广州,也说木定什么时候又要回东北的,和《大话西游》里的至尊宝的区别不过是他在时间里穿梭,而你既不是神仙,又不是妖怪,只能在空间里行走罢了。

当至尊宝再一次借助月光宝盒回到水帘洞前时,他遇到了紫霞——这个将要给他三颗病的少女,那一刻,他迷失了自己。神仙?妖怪?谢谢。都不是,又都是,到底至尊宝是谁?他不知道,就像你也很难知道自己是谁一样,没人知道,因为我们都是凡人。只有到了春三十娘的剑刺穿他的。心脏的时候,他才终于找到了自己,而这时,一切都晚了,至尊宝已经从一个山贼头目变成了孙悟空——从凡人变成了神仙,没有了一切凡人欲望的神仙。

成了神仙就有神仙的责任,只要我们能够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我们就不再是凡人。一般来说,在神话故事里,神仙其实就是成年人的化身,虽然也有荒唐的念头和滑稽的语言,但神仙必须担负神仙的职责,而凡人都是些混饨未开的孩子,正如电影里唐僧所说;就算是妖,只要有了恻隐之心也就不再是妖了,而是人妖一一一一半人半妖的东西,起码有些许人性了。而只要承担起了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自然也就不再是凡人,而是神仙——成年人了。

我们总会问自己“我是谁”,总结一下,你就是应该承担责任的人。我们生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一些使命感,就像孙悟空就是为了保护唐僧取经而生一样,这是宿命,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宿命,不要试图去逃避,从自发到自觉,从自在到自由,质变的时刻就是你认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刹那。一旦你认识到这一点,恭喜,你长大了。

人生不是单线条的,纷繁复杂的纠葛总会缠绕着你,比如亲情、比如爱情。自然,责任有时也包含在亲情和爱情当中,但不总是这样,一旦这些和责任义务发生冲突的时候,该怎么办?胆小鬼选择逃避,勇士选择直面,但是,勇士也是血肉组成的啊,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这就是人类永恒悲剧的发源地,真的勇士,没有能修成正果的,比如曾经是至尊宝的孙悟空。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我完全能理解带上金箍咒前至尊宝说这话的心清,这意味着为了责任放弃爱情,但是果真能放弃吗?正像前面所说,没有人能放弃,于是,悲剧发生了。第一次看到紫霞头一歪,滑向无边无际的空间时,很多人的眼泪都会不争气地流下来,但是再看几遍,都会茫然不知所措,是啊,换了你呢?你怎么办?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爱德华八世那样放弃国家的责任做戏水鸳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格瓦拉一样放弃生活去为信仰战斗,人生是苦的——对于那些有责任心又有血有肉的人来说。所以雷马克叹息:他们在苦熬。

每个人都在苦熬,试图熬过爱与责任激烈交战的界限,而责任也是蕴涵着爱的啊。还有恨呢?人类所拥有的不仅仅是爱,更多的是恨,有一个寓言,结论是,如果50年后你在街上遇到一个曾经的仇人,他对你说:我还恨你。那你一点也不要感到奇怪,而如果50年未见的人说:我依然爱你。那多半是不真实的,时间的水只浇灌仇恨,不浇灌爱。从这个角度来说,唐僧才是《大话西游》的主角,他几百年几百年地取经,为的就是熄灭恨的火焰,把爱重新撒向人间。爱不需要理由,恨需要很多理由,看起来爱比恨容易,可是为什么这个世界恨远远大于爱呢?我不知道答案,我只知道,由爱生恨易,由恨生爱难,这正是人生苦难的渊源。至尊宝或者说孙悟空就在这苦难的时空里颠三倒四,循环往复,几乎没有结局。

我很难想清楚这个故事发生的确切时刻,正如二当家的第二次看到至尊宝借助月光宝盒升天的时候一样:“哇,”又升天了。咦,为什么要说‘又’呢?”是啊,为什么要说“又”呢,我们的生活能说出此时此刻的这个“又”吗?我们是不是常常会对生活中的某个场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而这场景又是绝无曾经发生的可能呢?天,这可不是电子游戏,一切都可以SAVE&LOAD,对我们来说,生活难道不应该是单线条的吗?但是《大话西游》显然不是,它采用的是环行结构,让我们知道苦难是转圈的,没完没了,无止无休。采用时间穿梭方式完成的作品有很多,比如早些时候香港李碧华的《秦佣》(《古今大战秦佣情》),不同的是《秦佣》的结构应该算是单线跳跃而已。网友沙子的作品《寻梦——神仙版》也采用了和《秦佣》类似的结构,不过他的结构更符合古典的三一律,所有故事都发生在同一时刻同一空间——天庭赏球节的那一天,而将过去和未来用更精妙的回忆来刻画。和《大话西游》比较接近的是施瓦辛格的《终结者人终结者的怪圈是这样的:“我”在对世纪派父亲穿越时间,到80年代来拯救母亲,而这时父亲和母亲相爱有了“我”,这样一个莫比乌斯的怪圈是不可能有开头的,是母亲受孕在先,还是“我”派父亲在先?荷兰版画家埃舍尔的作品常常使我们感受到这样迷人的想像刀,在他的作品里两只手可以握着铅笔互相画出来,一只蚂蚁可以演变成八只,每只都在一个球状体上不停地爬行(时间的球,还是空间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