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牙儿想起四个月前赢政对她说的话:“月妃,给寡人半年的时间,只要半年。”

这是给他半年时间吗?牙儿苦笑,不是,是给她的,他给了她半年时间给证明自己对他的忠诚,用一个男人来证明,还让一个男人来监视,如此强烈畸形的爱,她怎么受得起,她怎能受起,若她接受了,就代表着自己已失去了自我,根本就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傀儡,她最为不耻,最为唾弃,最为不屑,最为恼怒,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傀儡呀。

“月夫人如此爱着大王,应该会原谅大王的,再说了,大王如此在乎月妃,也是月妃的福气呀。”这是那晚,飞雀,也就是小拂对燕子说的话,牙儿想起这话时,心中便会产生一种不知道是什么味的感觉,那是一种淡得没味,却又没味得苦涩无奈,及至到无措的感觉。

难道古人就是这么看待赢政如此荒唐的行为的吗?古代的女人就能这么容易接受一个男人对她们如此无理,不妥,偏离人类轨道的行为?还视为恩宠?

牙儿长长吐了一口气,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赢政,牙儿此时才发觉原来自己与他的距离是那么远,天地之别呀,或许,就算自己如此闹过了,赢政还是认为他这样做是对的,还是认为自己是会原谅他的,自己能肯定,赢政就会这么想。

教育果然很重要,难怪古来的婚姻如此注重门当户对,就算是21世纪的人不也注重学历相同的人在一起吗?只有相同的文化,相同的地位在一起的人才有共同的话题,共同的目标,曾经,她反对过这样的理论,认为是缪论,但此时,她竟深深的赞同起来,她与赢政,不正因为是教育的不同,才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吗?

累了,于是,牙儿选择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徘徊在外一夜,思想争斗的一夜,却仍没有个头绪,该放的终究要放,不是她的不能要,也要不起。

她认真考虑着自己的何去何从,认真规划着人生的道路,却发觉七年的深宫生涯已磨去了自己棱锐的角,她变得更为迷茫。

一双手轻轻的搭在了牙儿的肩膀上,冥思中的牙儿吓了一跳。

“是你?”牙儿动容的道,虽然心伤,但他的出现还是令她很惊讶,“你没死?”

“你很希望我死吗?”刺客荆轲温柔的看着她。

牙儿摇摇头,知道自己眼前的人有可能就是名留青史的刺客荆轲,她沉落的心中有着一点的感触,毕竟不是人人都能看到这伟人的,就好像你每天看着新闻联播,天天感受着那份无法打到布什的手痒,突然有一天,布什在你眼前了,你立马举动手来,‘咚~’的一声音打上了布什的头的感觉。

“你叫荆轲,是吗?”

荆轲轻点头,以爱慕的眼光看着牙儿,“七年了,我终于再见到你了,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没变?怎么会没变呢?变得太多,她都快不认得自己了。

“看来你的伤并不重呀。”牙儿漠然的看着荆轲受伤的手,黑布条内隐隐见着些血。

“小伤,不碍事。”仿如老朋友般,荆轲坐在了牙儿的边上。

“怎么突然消失了七年?”牙儿打量着他,褪去了年少的轻狂,现在的荆轲有着男人的成熟,或许是不笑的缘故,他的脸上未曾有笑纹,且光滑得仿如少年,不过,牙儿暗笑自己,荆轲也不过才二十五六岁吧。

“当年赵国偷偷攻打燕国,我奉命回去相助。”简略的几字,却诉说着一个重大机密,荆轲一直看着牙儿苍白的小脸,至始至终,眼神没离开过。

点点头,牙儿忆起当年她偷听到谨妃与芝妃的讲话。

“还要再刺杀他吗?”牙儿问。

“不,我这次来是要带你走的。”荆轲自然知道牙儿在说谁。

“带我走?”牙儿转头看着他,没有惊讶,没有激动,只有基本的反问:“为什么?”

“一个男人想带一个女人走,而且这个女人还是王的女人,你说这是为什么?”无悔的深情,炽热的眼神,荆轲毫不掩饰的用眼晴透露着他对牙儿的爱。

“真心的吗?”牙儿轻靠在他的肩上,就像他们是认识了很久的故人。

“真心。”轻轻的,荆轲说着。

“值得吗?”

“值得。”

“懂爱吗?”

“相依相偎,荣辱与共,贫富共享,生死相随。”

“嗯,带我走吧。”

牙儿闭上眼,她累了,吵了,闹了,走了一个晚上,她已精疲力竭。

轻轻的抱起牙儿,为她瘦弱的躯体,荆轲皱了皱眉,他离开时,她有这么瘦吗?

几个起落,他们已在‘眠月宫’的屋顶,雾起得很大,尽管已近黎明,但却没人发现他们,但眠月宫内的一切,二人却能清晰相见。

几十个侍兵威慑的站着,赢政,蒙恬,蒙毅毫无表情的站在院落中,在他们的面前,跪着一人,赵高。

“大王,奴才对大王的忠诚天地可鉴。”

赵高背对着牙儿与荆轲,因此二人无法看到赵高此时隐忍着怒意,仇恨的表情。

赵高怎能不恨赢政,他的父亲被杀,母亲被卖给人家做奴,羞辱至死,他的进宫就是为了报这深仇来的。

赢政冷冷的看着卑微的赵高,嘴角扬起一抹冷残的笑容,敢对他的女人起色胆,他是不会留他的,更别提他与牙儿相处了近四月之久。

“赵高,你知道寡人为何天未亮便在此处吗?”赢政邪肆的一笑,道:“昨晚月妃神色慌张的跑到寡人的面前,说她宫里有个未阉割的男人。”

赢政盯着赵高额上冒起的冷汗,他要让赵高对牙儿死心,可是活人又怎么会死心呢?

被荆轲抱在怀里的牙儿打了一个冷颤,赢政啊,你…

是因为天气变冷了吗?自己真的好冷,牙儿想着,灰暗的想着,同时,心里念着,就像一个程序般,重复的念着:赢政,赢政,赢政……那是无言的伤痛,更如一个刽子手在本就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伤口上又撒了把盐,内心是汹涌澎湃的麻木,但牙儿仍静静的看着听着下面的这一切。

第四十八章  自残

“大王,月妃所说的未阉割的男人便是奴才。”赵高一直低着头,声音沉闷,是她吗?是她向秦王告密的吗?不,不可能是她。

赵高心里雪亮,这一切应该是赢政早已按排好的,当他知道咸阳宫对于男人入宫的森严,便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的,但奇怪的是,自己却轻易的过了净身这一环节,直接进入了内宫,如此的容易他也曾怀疑过,但四个月来,未有丝毫的动静,正当他暗自庆幸着时,牙儿的突然闯入让他知道了事情的不妙。

“哦?寡人记得你是赵国将军之子,因被我军俘虏,所以被送入宫终身为奴,是吗?赵高?”赢政傲然的道。

“是,大王。”赵高闭上眼,掩饰眼中的痛苦以及深深的怨恨,因为他低着头,所以也没瞧见赢政脸上那份戏谑的残忍。

“可你却说自己不是个太监?但这可是后宫啊,你若真是个男人,这可是杀头之罪。”

“大王。”赵高突然站了起来,直视着赢政,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匕首。

“保护大王。”蒙恬一见到赵高手中的小剑,立刻护身到赢政的前面。

赢政挑了挑眉,“退下。”

“是。”蒙恬退下,但双眼依旧盯着赵高的一举一动。

“大王,赵高进宫来并无它想,既然赵高已是阶下囚,那么赵高生是大王的奴才,死也是大王的奴才。”赵高手一挥,那系着裤子的腰带便松开,长裤褪下,露出了一双修长结实的大腿以及那生殖器官。

只有这样,他才能解释这一切。

所有的人都看着赵高,同一时间,每个人都猜到了赵高所要做的事。

蒙毅别过头,不想去看即将发生的这一幕。

蒙恬冷冷的注视着赵高,他与他,一样的挺拔,一样的俊秀,但是,他是敌人。

赢政瞧着他,就像看着一只猴子,冰冷戏弄。

手起刀落之间,所有的人都抽了一口气。

一瞬间,血飞溅。

一瞬间,赵高下跪。

一瞬间,只是一瞬间,赢政的眼中闪过精光,然而他的眼光却并不是瞧着赵高,而是透过赵高瞧着屋上面,但这一瞬间中,每个人的眼神都被赵高的行为震惊了,因此没人注意到赢政的目光。

“宣御医。”缓缓的,赢政道。

“是。”

赵高被扶走了,侍兵也走了,赢政,蒙恬,都走了,蒙毅担忧的看了紧闭的屋门一眼,也走了,当所有的人走得一干二净时,荆轲飞身而下。

牙儿呆呆的看着那一滩血出神,强压住心中陡然升起的伤感,转过头,漠然的走进寝房内。

手被荆轲拉住,牙儿毫无精神的看着他。

“今晚一更时分,我来接你。”柔柔的,荆轲轻抚了牙儿散落在左脸上的发,那指尖的温柔让牙儿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我?”

未等牙儿说出话来,荆轲便一个飞跃,消失在大雾里。

大阳从东方缓缓升起,给了这个世界几分暖意,但牙儿却觉得脚底下的步子更加泥泞。

出宫?她真的要跟着荆柯出宫吗?她跟他仅仅只是一面之缘,几乎是个陌生人,跟他出宫,好吗?但不出宫,自己能去哪?

皇宫,她不想再呆下去,不想一辈子在这个华丽的孔雀笼里,最后孤独死去,或许出宫是唯一的办法。

赢政,这个让她心痛,心酸,心伤,心死的男人,她对他的情,义就到今天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