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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那天夜里,我在沼泽地里过了一夜,身边是蠕动的恶心万分的咬人草。

        玄平的解毒方式就是这么简单,又这么恶毒!徐来好说歹说替我陪尽不是,那没良心的人才在天亮时告诉徐来,只要用沼泽水涂在身上便可止痒,当我虚脱地爬上岸,我发誓,从此往后,要与玄平和平共处。这号人,的确不是凡人可以惹的,是凡人千万千万不能惹的。

        又因为玄平的缘故,对御风马也有一段时间不能再去招惹。玄平命令过,在御风马伤好前,如果我敢动它一根毛,他就要让蝙蝠吸干我的血,我哪敢违抗?去山谷,只敢远远地看,连看,都是提心吊胆。要不是一笑老怪寿辰临近,庄里忙得不可开交,玄平也忙得没工夫监视我。我跟御风马大概就缘尽于此了。

        话说那天跟着御风马跑了半天,马不见了,却发现闯入了一个仙境。此处天空格外高旷爽朗。站在坡上,可以眺望下方的灵兽之谷,那片沧茫绿色,浩瀚如海洋。与苍狼谷不同,这边景物细致可爱,繁花似锦,百蝶齐舞,鸟语花香。折过一片怒放的花丛,一条潺潺流淌的溪流鉴着天空白云,溪边一个洗衣女子。

        我不失时机跑上去问她这是什么地方,她笑呵呵说:“绮香百蝶谷呀,你连绮香百蝶谷都不知道,是新入庄的吧?”她笑眼弯弯无限烂漫,“我是幻镜居的玉乔,你是谁?”

        “飞天,我师兄叫徐来……”

        “徐来!”她兴奋莫名,“你好运呀,徐来师兄是最亲切的了。”

        徐来是亲切,也没太重的辈份观念,但最字封给他,我不服,徐来训起人来也是很厉害的,尤其当训的对象是飞天时。

        “那你是谁门下?”

        玉乔边洗衫边笑咪咪道:“水涵空师兄门下。”

        水涵空?好象听说过。“那他很凶么?听名字很脱俗的说。”

        “水师兄也很亲切。不过,出家人总归冷淡淡的。大概是因为六大皆空的关系。”

        出家人,噢,记起来了,庄里的确有个出家的师兄。徐来对“水师兄”尊敬得很。

        “一定很闷人。”听听,都出家了。“那,玉乔,我怎么才能到下面那个山谷?”

        “苍狼谷?你去那干嘛?里面有许多可怕的灵兽……”

        可怕的灵兽?“我找御风马……”

        玉乔突然换了一种奇怪的眼神,张着嘴,湿淋淋的小手掩住樱口,她上下打量我,用空着的另

        一只手点住我。“你,你,你不会就是意图降服御风神驹,被玄神医整得很惨的那个……”

        真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只好摸着鼻子假笑。

        “可是,”玉乔困惑地眨眼,“可是,我听说那个人是徐来师兄门下的女弟子,不是男弟子……”

        我一把揪住愣呼呼的玉乔,这女孩子眼睛一定有问题!“我不是男的!我哪里看上去一丁半丁像男的?!”

        玉乔被我摇得七昏八酥,撑住头哀叫:“好啦好啦!我说错啦!那个,那个去苍狼谷的路我指给你看啦!哎哟,我会头晕,你别摇我了……”

        玉乔一定是扫把星,要不就是她在耍我,什么沿溪水出绮香百蝶谷后会看到一面可以照出人的石壁!我走得腿都要断了,走到山穷水尽,那没瞧见那块石壁,反而在绕过一堆山石后,在崖边发现苍狼谷已远远在身后了。

        这表示什么?表示我“又”迷路了!对,又!这地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有时明明依原路返回,偏偏走到死都回不去。这山庄邪里邪气,每一样东西都像在运动,不能靠正常逻辑去推理。

        我摸着脖子上的哨儿,徐来叮嘱过,一旦迷路,立即鸣哨,他会派人来带我。四下看了看,决定找个比较像样的地方再吹哨。

        此时,山路开始下倾,却又下倾得古怪,望出来明明平坦,人的重心却会失衡,让你不由自主向前冲,一如走在陡坡上一般,到最后,已完全无法控制去势。一个山洞出现在尽头,我收不住脚一路直扑入洞,里头一团黑,扑面是湿漉的风。速度在此刻已经到了坐云宵飞车的程度,正当我吓得半死,以为要直抵阴曹地府,眼前豁然一亮,水声如雷。我迎着突然出现的大幅水帘扑去……

        我看到一张非常可怕的人脸。

        “鬼叫什么!”那人柱着一根棍子咆哮。

        我从地上一跃而起。这是哪?这该死的又算到什么地方了?

        轰轰烈烈的水声来自身后悬挂山壁上的一道瀑布,瀑布直坠水潭,气势如虹,脚下细整的白沙石柔软地铺开,却又是天荒地老般安静。

        见鬼,我是怎么到这边的?

        “你是谁?”

        “我是谁?”那人啮牙咧嘴逼近脸,“连我扫地王都不认识,臭丫头你几时入庄的?”

        扫地王?退开半步看那张脸。好象是有点眼熟。再看他手中的棍子,呃,原来是把大得夸张的扫帚。

        “辛辛苦苦扫了大半天,我扫地王还从没这么认真扫过一个地方,可你给我瞧瞧,有路你不走,干嘛从后山洞里飞出来?你飞出来也就罢了,干嘛非得掉在那堆芦花里?你知道我扫这些白呼呼的东西扫了多久吗?臭丫头,没死算你倒霉,给我扫地!”

        一把小一点的扫把丢过来,我抓着扫帚柄。“我从哪里飞出来?”

        他手指点向瀑布。细一看,原来半山腰有个山洞,水帘遮去了大半,要不是这么不时刮过宽劲的风吹斜了水帘,倒真难发现。我怎么会从那飞出来?

        “我掉在哪里?”

        他瞪我一眼,手指又往我身后一指。



        回头。我的天呐!小山丘似的一堆白色芦花。

        “这些,这些全是你扫的?”

        “不是我扫的,还是你扫的?”

        我捂住双耳避免被这位扫地的坏脾气大叔吼聋。我不就是想表示下对他如涛涛黄河水一样的崇拜之情嘛。

        “这儿都一年半没打扫了。风又大,把那头芦苇荡的芦花絮全刮来了!我最最讨厌扫这个地方!”扫地王边挥动扫把,边唾沫横飞地抱怨,眉毛可怕地倒竖起来了。一瞪我,“发什么呆,还不快扫!”

        我心惊胆颤扫沙石上轻飘飘的芦絮,准备扫到老死。又一想,这么扫,不是个事呀,便建议道:“蛮干净啦,不如我们,呃,我们……啊呀呀!”

        太可怕了,生气的人太可怕了。我咽咽唾沫把话吞回肚里。

        “臭丫头,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扫地王的火药堆爆发了。“你他妈的以为我愿意这么扫来扫去!?”

        “息怒。息怒。”一碰上生气的主,我全身就起鸡皮疙瘩。扫地王也许憋了一肚子的火,一直想找人发泄。可怜我刚好撞上。这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

        “这里是风满楼地界!你总不会连风满楼也不知道吧?!”

        顺着他的手指头我乖乖看过去,不远处有一处宅院。风满楼?好象……

        扫地王瞄着我搔头的手,眉毛开始有节奏的一跳一跳。“风满楼就是绝尘庄你们那个大~”

        正在扫地王发飙发得渐入□□时,一把空灵声音随风而来。

        “何人在此喧哗?”

        一抹雪影惊鸿出现,定晴时,三步开外一个女子婷婷玉立。“扫地王,原来是你。”

        女子和我差不多年龄,不过扫地王明显认为她跟我不是一个档次。

        “啊,玉姑娘!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冰雪漂亮!”

        一个女人什么身份什么姿色,端看男人的态度便一目了然。

        我很是不爽啊。

        “多谢夸奖,不过该提的话我还是得说。这儿是风满楼,不得喧哗。”玉姑娘眸光掠向我,

        “扫地王也收徒弟了!真不错呀,可惜似乎弱不禁风了点儿。——好了,尽快把这里打扫干

        净,待会来楼里清理,能快则快。”她望向斜阳,“必须赶在中天月前清理干净。扫地王、小兄弟,辛苦你们了啊。”

        我来不及纠正她错误的视觉认识,玉姑娘已经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听见没有,叫你去楼里打扫!”这厢的大叔再度从沉寂中爆发。

        前后一比,态度转变之巨叫我很是不平。于是双手插腰,气聚丹田:“不~干!”

        然后,我立马知道错了。

        “我告诉你臭丫头,因为你,我得重新把这扫一遍,知错就改你妈没教你吗!给人添了麻烦要道歉,你不知道!?做了错事,你一不认错,二不将功赎罪,你以为你是谁!?天皇老子也要讲个道理!跑,跑,跑个屁,再跑你也得讲个道理!看看这一团乱七八糟,你扪心自问对不对得起我老人家!?知错就去扫楼!快去呀!今天你要不把风满楼给我扫干净罗,看我以后还扫不扫你……喂,臭丫头,你哪一门的?”

        “来,来仪阁……”此番“如雷贯耳”的教育,已将我完全压制于他的狮吼淫威下。

        扫地王一抚胡子,“噢,徐来门下。”

        我点头似捣蒜。

        “徐来最讲道理!你他妈是他门下还不给我识相点!拿着扫把,进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