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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我的情绪和正义感显然有点打动了李叔,他对我已经不是很凶了。他记录完我的话,让我在笔录上签字。我歪歪扭扭地写上了名字并按上了手印。他让我坐在这里等着,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他又进来问我妈妈的电话号码……中午了,我很饿就对他说:

“李叔我早晨没吃饭很饿,你能不能让我先回家吃饭,我下午再来?”

他说:“你还想回家,想美事吧。人都让你打死了,你等着偿命吧。”

这时又进来一个警察,他拿了几个包子放在我的面前说

“抗日英雄吃饭吧,到里边可就没有这么好吃的包子了。”

此时我也不再客气,说了声:

“谢谢叔叔。”

就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我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说:

“唉!要是有点醋就好了。”

闻听此言那警察骂道:

“真不要脸,你以为这是在你们家呀,你是不是还想让老子找头蒜再给你扒了?”

我赶紧说:

“叔叔不敢,不敢。您不扒我的皮我就千恩万谢了,我哪敢让您老给我扒蒜呐。”

警察让我逗笑了,他说:

“你别跟我耍贫嘴,当心我收拾你。”

说着又给我倒了杯水。

过了一会,我妈进来了,她看见我就骂道: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怎么不死了,你没有一天不给我闯祸呀!”

我低着头不看她也不说话。这时候警察把我妈妈叫到另外一个房间。一个多小时以后我妈妈进来对我说:

“你老老实实地在这呆着,听叔叔的话,人家问你什么就说什么,不许说谎,妈先去办事了。”

我见她的表情比较轻松,心里也踏实了许多。吃晚饭的时候警察又给我包子吃,这次他真的给我拿来了醋、蒜还有酱油。警察笑着对我说:

“快吃吧,英雄。你想要的都有了。”

吃着包子心里想我的事情可能有转机了。果然,晚上九点多警察对我说:

“算你命好,你可以回家了,但是你要随叫随到,知道吗?”

我听了赶紧往外走,我不是怕呆在这里,而是我已经一天没抽烟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是,我身上藏着一把枪刺,他们没有发现。我回到家里,见只有我爸爸和哥哥在家,我问我哥:

“咱妈呢?”

“去姥姥家了。”

爸爸没有搭理我,眼睛又痛起来了,我赶紧把雷敏她妈妈给我的药水找出来。就在我上药的时候,爸爸走过来冷不防狠狠地打了我一个嘴巴。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痛,药水瓶子也让他打担在地上。好在是个塑料瓶子没有打碎。我看了他一眼,他愤怒地瞪着我没有说话。据我以往的经验,只要他对我的突然袭击得逞,就不会再攻击我,他打我的方式基本上都能忍受,不至于让我反击,彼此心照不宣,我也懒得理他,我若无其事地捡起药水,用衣服擦了擦灰尘,继续上我的药。

过了两天我妈妈回来了。她告诉我,我打的那个日本老头正是当年驻扎刘房子火车站的日本兵。他是中日关系正常化过来中国寻亲的。他们这个团里有一个人就是我二姨的亲叔叔,他们住在春谊宾馆,他伤得并不重。我妈妈和吉林省外办的人带他们去了我姥姥家,他和我姥爷见面还认识。姥爷向他们详细地讲了我二姨的情况,告诉他们我二姨并不知道她的身世。让他们今天先回宾馆,等我姥姥和我二姨说好以后再和他们联系。

我二姨的家住在公主岭市,她这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我姥姥找出当年包我二姨的被子,又让我姥爷从菜地里挖出了我二姨的妈妈当年留下的金条。全家人一边流泪一边讲述过去的事情,我姥爷哭得最为伤心!二姨表示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在了,她见不见她叔叔已无所谓。我姥姥、姥爷就是她的亲生父母,他们对她的养育之恩是任何人无法取代的。这些生离死别都是当年的战争造成的,我姥爷当年的行为无可指责。这些年来姥姥和姥爷对二姨疼爱有加是有目共睹的,我二姨的两个女人都是我姥姥无偿养大的。

最后全家人决定让我二姨去认她的叔叔。二姨一家已经和她叔叔见了面,现在就住在春谊宾馆,我姥姥和姥爷也来了。

这个日本人还说晚上要请我们全家一起吃饭,我二姨向叔叔还特意说要见见我,我说不去。

妈妈知道我不想做的事很难说服我,就骂了我一句:

“你呀!永远都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学校开学了,可是老师仍然不让我上课。我一个人转到黄河路的马路边坐下。望着南来北往的人们,心中思念着雷敏……这时候,小刚和小胖他们几个向我走来。小刚他们那伙人增加了不少,他最近挺狂。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和解,他们过来我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小刚走到我面前笑着问:

“记工,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

说着他递过来一支烟。我站起来正要去接,这时候有一个人从后面用胳膊把我的喉咙锁住了,我的枪刺被他们几个抢走了,他们没有打我只是说:“这东西借我们用用,明天还你。”

他们有五个人,我手中什么也没有。我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跑到小下巴他们院里去了。进院一看,我的哥儿们一个都不在,就直奔楼梯口把延国藏在那里的一把剑拿了出来,追小刚他们几个去了。

我让他们缴了械,传出去,我还怎么在社会上混。我跑到杭州路旅社的门口追上了他们几个。他们这时候也发现了我,他们有枪的掏枪,有刀的拔刀。手中没有家伙内就从地上捡起了两块砖头。我不敢恋战先下手为强,混战中我左砍右杀毫发未伤冲出了包围。他们这伙人真面,五比一还让我占了便宜,打架就要敢拼手黑。像我这样非重量级的人,打架必须先下手。最多三下就把人家干倒,要不然我就惨了!

第二天,小刚找到建国和我讲和,他门愿意把东西还给我。可是小胖的脸上缝了十四针让我给毁容了,如果我不赔偿他20元他就报官。我听了十分生气说:

“小刚这个大傻B,没事找事。我和他没完,我赔他个球。”

建国劝我:

“你又没有吃亏,我看见小胖的伤口了,可长了。他都不敢回家,真可怜。这样吧,我再和他们说说,你赔他们10块钱算了。你没钱我这有,咱别把事闹大了。”

我想了想也就算了吧。下午我们双方各带了十几个人,我和小胖见了面……多年以后我见到小胖,看他脸上长长的伤疤,感觉很对不起他!那天事了结以后,我们请他们看了场电影。当时刚刚上映日本影片《追捕》,电影很精彩。当我们走出长江电影院的时候,天正下着小雨,刮着秋风。我们哥儿几个不约而同地学着电影里杜丘的样子,把中山装的领子立了起来,并用双手拉着。本来就啥事也没有,更没有人来追杀我们,我们却学着杜丘的样子低着头,不时地东张西望鬼鬼祟祟……伴随着这部电影的公映,前卫男人们掀起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第一场头发革命。

纵览中国的历史,有过几次头发的革命。革命先驱孙中山,推翻了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王朝。冯玉祥杀进了北京赶走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从此中国的男人剪掉了长辫子。这就是中国近代历史上的第一次有关头发的革命。

第二次头发的革命,发生在粉碎“四人帮”不久。随着人们思想的解放,我们效仿着日本电影《追捕》里史村的形象,留起了盖耳而不披肩的长发。

第三次头发的革命发生在我们东北。时间是1982年,发起人就是我。在长春市的男士里我是第一个把‘史村’头烫成了‘爆炸式’的人。从此结束了烫发只是女人专利的历史,我的发型迅速地在全国得到推广,这让有关生产烫发水的厂商叼了不少大菜,可是没人给我树碑立传。这第四次头发的革命,发生在改革开放中期。中国的摇滚之父崔健,率领着一帮猛男长发披肩,勇敢地登上了新时代的舞台。

我流浪我快乐!

1979年的中秋节是个星期天。下午爸爸和妈妈又吵架了。对他们这种无休止的争吵,我和哥哥已经厌烦透了。我们分辨不出他们到底是谁对谁错,他们从来就不顾及我们哥俩的内心感受,更不可能知道他们的打架给我们心灵造成的巨大伤害。每当我在外面玩得高高兴兴,但快走到家门口时心情就立即悲哀起来……

这个家对我来讲就是地狱。我从未感受到家庭的温馨。他们给我的爱,特别是能保留在我心灵中的,实在是少得可怜。家长给我们创造的生存环境、贫富好坏都不重要,如果你不能让他拥有一个在精神上快乐的童年,这就造成他人生中无法弥补的悲哀。可是他们到现在也没有认识到,究竟把我伤害到了什么程度

对于一个对自己身世都迷茫的人,还能让我说什么呐!也曾经想解开这个谜,我也非常容易解开这个谜。可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吧,他们现在已经各自再婚了。无论我愿不愿意,承不承认,我现在都有两个爸爸,两个妈妈。可是我仍然没有得到家庭的温暖。我如果再找出来一个……哎!爱他妈的谁谁吧……

如果我有了小孩无论他多大,我都会对他等同看待,不会凌驾在他的上面。我会尊重他的人格,倾听他的意见。我要关心他的情感世界,表扬他鼓励他,我要学会和他沟通。他不是我的私有财产,他应当有自己的尊严!父母当年对我的教育方式,现在想起来仍然令我恨之入骨!

我虽然没有结婚生儿育女,但是已经长到了他们曾经折磨我时的年龄,为什么我现在的想法和他们格格不入哪?这可能是因为他们有他们那个时代的背景,但这绝不能作为他们说得过去的理由……他们现在所受到的报应就是,我可以在经济上报答他们对我的养育之恩,但是我们之间永远没有发自内心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