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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仲单一久久地凝视着,两行泪水无声地从仲单一的面颊上滚落下来。

刚刚进入十二月份,就下了冬季里的第一场雪。这场雪只下了半天,但却下的又急又猛,校园里一下子就积了很厚的雪。四合院西北角的那一丛竹子都被雪压弯了。一下课,校园里就热闹起来。操场上到处都是人,早晨还是一片银白世界的操场,一时间铺满了杂沓的脚印。学生们追逐嬉戏,欢声笑语洒满操场的各个角落。

仲单一来到了操场边。

气温骤降,空气凛冽。

看着一些低年级的同学嘻嘻哈哈地互相投掷着雪球,仲单一脑海里闪现出那年的情景。......他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看着雪球飞向了她......她眼睛里闪着泪花,脸旁一片绯红......这一切仿佛刚刚才发生,又像是已经很久远久远的事情了。

自那次新华书店偶遇之后,仲单一就再没有遇到过她。也不知为什么,虽然同在一个四合院,却从未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相遇过。

一群鸽子急速地从操场上空的边缘掠过。仲单一的目光追随着它们,它们越过操场南边那一排老槐树的高高的树梢,继续朝南飞去,一只雪白的鸽子从鸽群侧翼箭一般的超到前面,只见它倾斜着翅膀,极优美的划出一道弧线,又朝仲单一这边飞了回来,其他鸽子纷纷在后追随着它从即将在视线里消失的南面又绕了回来。那只鸽子飞得轻盈舒展,得心应手,俨然像一个翩翩起舞的白雪公主。

操场上很多的人,但仰起脸去看那鸽子在蓝天上飞翔的人,却只有仲单一一个。

雪后,天并没有阴,而是完全晴了,厚厚的积雪很快就化了。校园里到处是一滩滩化了的雪水。

到了中午快放学的时候,仲单一感到自己的鼻子有点堵,而且浑身上下不自在。凭经验,仲单一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又感冒了。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自己每年总要无缘无故的感冒发烧,明明早上好好的,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可很快就变得浑身慵懒,畏寒冷,四肢无力,然后就是持续不断地发低烧,一烧就是一两个星期甚至是半个月。今天的感觉就像是发烧的症状,早上毫无征兆,临近中午就开始发作,让人好不难受。

在回家的路上,仲单一感到自己的两条腿好象是棉花做的,轻飘飘地一点力气也没有。他看着面前的立交桥的陡坡,真希望此时要是能有人用平板车把他拉过去就好了。仲单一骑的很慢很慢,每蹬一下,仲单一就从心里往嗓子眼涌上来一阵恶心。时不时的,有学生你追我赶的从仲单一身旁使劲蹬车而上,不一会儿他们就到达了坡顶。仲单一看着他们,心里掠过一丝哀凉,自己和他们一样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可是自己却无法像他们那样去尽情地欢笑尽情地奔跑尽情地享受人生的美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爸妈在说着各自班上的事,他们兴冲冲地说着,并没有过多的注意到他们的儿子。仲单一回到家时候比平时晚了不少,爸爸问老师中午是不是又拖堂了,仲单一含混地说是。他已经筋疲力竭,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真想一头倒在床上,但他告戒自己必须撑住,不能让父母看出他有什么异样出来!他努力在饭桌上打起精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吃着饭。可是每吃一口饭,他就想吐出来,每一口饭,他觉得那不是被咽进去的,而像是被强行塞进口中的。他小心翼翼地吃着饭,因每一次吞咽,如果动作过快过猛,就有可能引起胃部的痉挛进而引发呕吐。仲单一强忍住随时有可能泛上来的恶心,努力吞咽着每一口饭,就像平时一样。仲单一的  父母并没有觉察到自己儿子的异样,也没有注意到儿子的饭碗里的饭还有一大半没动。仲单一往碗里夹了菜,然后端着碗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听了听厨房里的动静,爸妈仍旧边吃饭边说着话,他离开饭桌并没有引起他们太大的注意。他来到书桌旁,将平时喝水杯子的盖子打开,杯子里还有水,他把水倒进窗台上的花盆里,花盆里的文竹长得枝繁叶茂,绿蓬蓬的满满的一盆。中午的阳光挺大,它倾泻在鲜翠的文竹上,也照在仲单一拿杯子的手上。仲单一正把碗里的饭迅速拨进杯子里,杯子一下就满了。仲单一重新把杯子的盖子盖好,他倚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然后他回到了餐桌旁。

中午,屋子里静悄悄的。爸爸妈妈都午休了。仲单一从厕所悄悄回到寝室。刚才他把中午吃的饭全吐了,剧烈地呕吐使仲单一觉得五脏六腑都化成了水吐了出来,一阵阵更猛烈地胃部痉挛,逼出了仲单一满眼的泪水,嘴里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但胃里仍疯狂地翻江倒海似的往外倾倒。一回到房间,仲单一就一头栽倒在床上。屋子里很亮。仲单一看着天花板,天花板白白的,显得和高很远。仲单一觉得自己像是浮在云端,周围的一切都很大,很空蒙,身体似乎失去了一切感觉,只留下一个空壳,轻飘飘的,不知要飘向哪里。

下午,仲单一挣扎着来到学校,他不愿在家里躺着,如果那样父母就会发现的。第二节课是体育课,同学们都去上课了。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了仲单一一个人。

教室里很冷。仲单一的双脚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刚才在上第一节课时,仲单一极力强忍着,他用两只手支在下巴上,努力使自己不至于趴在课桌上。他当时真希望教室里能有一张床,如果能躺在床上听课那该多好啊!此时仲单一终于可以在课桌上趴着休息一下了。他能感觉的到自己微弱的心跳。那心跳似乎是用一根蜘蛛丝悬在空中轻轻地荡着。那细弱的丝好象随时都会断掉。教室里实在太冷了仲单一趴了一会儿句感到浑身冰凉。他抬起头,看到了放在椅子上的同学的军大衣。何不穿着军大衣躺一会儿?仲单一走过去穿上了那件大衣,身上顿时暖和了许多。他将最后一排的两张桌子拼在了一起,然后和衣躺在了上面。眼前又出现了天花板。只不过这次的是教室的天花板。天花板是灰色的。由于年代久远了,很多地方已经剥落,露出了木质的结构。仲单一把大衣裹得更紧一些,除了脚上仍然毫无知觉以外,身上已经有了一些暖意。仲单一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像无云的天空空荡荡的。偶尔有些断断续续地朗读声从教室外飘进来,这声音使仲单一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漂浮。他忽然想唱歌,想大声地唱,可是他想张嘴,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的过好每一分钟,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声音终于脱口而出,尽管十分微弱,但却充满昂扬的斗志,它由小变大,又由大变小。泪水无声的淌出来,无声的顺着面颊淌下来,无声的滴在桌面上。

自从课间操改为跑步以来,仲单一基本就没去过。可是,这一天的跑步他却很想去。早上,当仲单一一觉醒来时,只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畅快。他知道,自己终于战胜了这个来势凶猛的病魔,一个多星期以来,自己没有告诉任何人,更没有上医院去治疗,自己只是不断的服药,不断的坚持,最终,自己终于胜利了!自己靠自己战胜了病魔!早上,很久以来,自己没有吃过这么多东西了,尽管肚子已经吃饱,可是仲单一心里还想吃。父母也感到奇怪,自己的儿子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特别能吃了呢?

仲单一坚持在操场上跑完了全程,尽管身上出了汗,脚上有点发飘,心尖有点发紧,可是心里却非常的舒畅。

队伍解散后,操场上到处都是人。仲单一慢慢往回走,他看到一帮同年级的同学朝着操场边的单双杠走去,他也随着跟过去。

一个个子并不是很高,但明显很壮实的男生正在撑双杠。仲单一认识他是同年级的,但不知他是哪个班级的,一群男生围在双杠旁,给那个男生起哄叫好。那个男生连撑了几十个,在一片叫好声中跳了下来。他索性又脱去了罩在外面的毛衣,身上只穿了一件圆领汗衫。他甩了甩胳膊,扩了扩胸,又朝单杠走去。仲单一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他练的确实不错,胸很厚,肩很阔,从后面望过去,已经是一个很明显的倒“梯形”。仲单一一时有些黯然。如果自己不是这样,自己会比他练的更好!仲单一不再去看他,他缓慢的离开了单双杠区,朝四合院走去。这时,从他身旁嘻嘻哈哈地走过去两个男生,仲单一认出他们是同年级的,但同样不知道是哪个班级的。他们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仲单一不知道他们在说谁,但他听出来他们在谈论女生。忽然其中一个指着前方低声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真是说谁来谁!仲单一不在意地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瞄了一眼,尽管前面有很多的学生,尽管只是很短暂的瞄了一眼,仲单一还是一下就判断出他们正在谈论的是谁---因为他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她---夏雨遥!夏雨遥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她和一个女孩手挽着手有说有笑的慢慢地踱着步,她的穿着毫不起眼,仍是扎着简单的马尾辫,可是她的身影还是显得那么醒目,显得与众不同,她的身影里蕴藏着仲单一能够深切感受的到却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东西。

那小子看上去傻乎乎的。怎么看怎么不配。

两个男生继续低声耳语着。

据说有人在公共汽车上看到夏雨遥和那家伙在一起。

这个夏雨遥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她也算是你们班的班花了,我看即使是当校花也绰绰有余,干吗要和那个又干又瘦的家伙好?那个家伙除了学习成绩好点之外,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