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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不经意的,光光的枝头上生出了一片片绿得纯纯的叶子。地上东一片西一片的草儿把春天抹得绿茸茸的,亮亮的。

自从开学已来,仲单一基本上每天的课间操都去。班主任水老师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并没有要求他一定要参加各种体育活动,包括课间操。但仲单一觉得自己总是这样成为被关照的对象心里很不舒服。更何况他的情况同学们并不清楚,如果他总不去参加活动,同学们会怎么想?这是一个新的班级体,仲单一希望自己能在这个班级里打开一个新的局面,尽管上学期---第一个学期的学习成绩并不是太理想,但仲单一认为来日方长,只要努力,局面总会扭转过来的。一想到学习成绩,仲单一心里就沉甸甸的。仲单一不知道自己是天生懒惰呢,还是对所学的课程不感兴趣,总之,只要想到要学习的那些课程,他就一点提不起劲来。那些课程使他一点主动性都没有,所有要学习的内容都是被强制着灌输进脑子里的。这样的排斥性的学习,怎么可能把学习搞好呢?作为一个学生,似乎命中注定就只能听从别人的安排,叫你学什么,你就必须学什么,一点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不管你愿不愿意,也不管这样的学习模式是不是就适合每一个人,反正你不学也得学,学不好也得学。然而,历尽千辛万苦学来的知识,今后真的就都很有用吗?而且,学习好就一定是好学生,学习不好就一定是差学生吗?仲单一心里不服气这样的命运安排,但不服气又能怎样呢!

每次广播操的音乐刚一结束,操场上的学生就轰的一下散开了。一个刚才还整齐划一的队伍顷刻间乱为了一盘散沙。仲单一觉得做为一个逐渐在长大的人,他似乎被迫就要服从越来越多的规矩和约束。就像刚才的队伍,大家若不是迫于外在的压力,就不会这样傻乎乎的站在这里了。而自己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也不是来做什么“伸展运动”,而是为了能够在层层的人群中遇到那个他最想遇到的身影。每次,当仲单一随着人流,缓慢地朝教室的方向走去时,咫尺天涯的感觉就会油然而升。虽然,他和她还在一个学校,还在一个年级,甚至,还同在一个大的四合院里,可是,他觉得他们相隔的却是那么那么的遥远。不止一次的,仲单一想,如果他去找她,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她一定会愿意的。可是,如果真的那样做了,对双方又能有什么好处呢?而且,那样做,不仅说明了自己的自私,同时还显得自己是那样的造作和浮浅。仲单一不希望自己和别人是一样的。他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他不想有太多的人为的痕迹。似远非近,似淡若浓,似有还无,那样的境界是仲单一所喜欢的。他不喜欢落入俗套的爱恋,他宁愿把这样的夹带着甜蜜的疼藏在心灵的深处,任他在心里越扎越深,让这天地间无人知晓的疼慢慢蚀掉他心中许多最最美好的东西。

明媚的五月。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迎面而来的风,凉中夹着暖,吹得人莫名的兴奋和躁动。学校假山旁的柳枝越长越长,人从旁边经过,看到那枝儿和着那水面上的涟漪轻轻地荡着,就忍不住想去攀折它。

何雪在班里第一个穿上了裙子。课间时,女生将何雪团团围住,唧唧喳喳地说闹着,在她们的言语中,仲单一听出了羡慕的语气,赞美的语气,佩服的语气,还有---讨好的语气。仲单一被这些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气氛包围着,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他赶紧“逃”似的离开了教室。何雪总是能够在各个方面都出尽风头。仲单一站在廊下沐浴着阳光不禁在心里想。何雪的各个方面都很优秀,不知她的父母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他们是怎样培养出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宝贝女儿的呢?何雪刚才从外面回到教室时,怀里又是抱着一大堆杂志和信。她订了不少学习方面的杂志,什么中学语文啦,化学学习啦,数学学习啦,物理啦,英语啦,好象主要课程的课外辅导杂志都订了遍。而她收到的信件,大部分都是校外寄来的。难道她在校外还有很多朋友吗?仲单一想到这,心里就又会涌上来一股说不清的滋味。他感到何雪的生活是那样的丰富多彩,而自己的却是那么的单调和苍白。何雪的世界对他来说,是神秘的,也是他所向往的。然而,他,与何雪,尽管只是前后座的距离,他却模模糊糊的感到,他们两人却好象是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

眼看着,四合院里高高的老槐树的叶子密的已经透不过阳光了,仲单一教室南面的那一排梧桐树也越来越像一排巨大的伞,它们护着自己脚下的嫩草,那草长得比其他地方的草都要绿,都要长。进入五月的中旬,绵绵的雨将一切都润的湿漉漉的。几乎每一天,总有许许多多的雨滴似乎是不经意地从天空中洒落下来。天是灰灰的,而雨滴却是亮晶晶的。雨的边在哪里呢?仲单一有时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湿湿的街道湿湿湿的建筑物湿湿的行人就会这样想。雨,一定是有边的,不会是无边无涯的,可是为什么我从来就没有遇到过呢?每次自己都是被它笼罩在里面,被斜斜密密的雨织在里面,网在里面出不去。坐在教室里,仲单一看到梧桐树叶子上静静滑落的水滴,就想起那句宋词:一叶叶,一声声,点滴到天明。坐在前面的何雪是不可能看到窗外的雨的,因为她的左面已经是墙壁。教室里尽管亮着灯,但给人的感觉好象是在水里面亮着灯一样,灯光也是湿漉漉的。仲单一上课总是跑神。刚才老师问他问题,他站起来时,脑子里还是宋词里的景象:雨滴一滴滴从屋檐上落下来,大理石铺就的台阶上,飘零着断枝和落叶。圆圆的月亮门在雨丝中紧紧地闭着......仲单一听到自己回答了一句“不知道”就自行坐下来。老师显然觉得有点意外,但他没说什么。他又叫仲单一前面的何雪回答。何雪回答的很流利。老师满意地示意何雪坐下。何雪的椅子在她坐下时在仲单一的桌子上撞了一下。仲单一觉得这好象是在向自己示威一样。何雪微微欠身,将椅子无声地向前拉了拉,椅背离开了仲单一的课桌。就那么一瞬,仲单一感到何雪离自己是那么的遥远。何雪一定没有注意到这雨。这无边的雨。仲单一在何雪的后面默默地看着何雪的背影想。为什么何雪就能非常投入地去学习?为什么她就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学习上来?仲单一又把目光投向窗外。窗外,就是另一个世界了。可是,另一个世界和这个一墙之隔的这一个世界是这样的不同!在那个世界里,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发生着,没有强迫,没有压制,没有束缚,没有桎梏。仅仅是一墙之隔,那外面的世界却为什么让人感到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呢?

雨,不知不觉中,停了。

一夜过后。早上,一个不经意地清晨。当仲单一骑车赶往学校时,亮闪闪的阳光已经洒得满眼都是。四合院明亮的让人觉得好象是一幅古旧的水彩画被拂去了灰尘而焕然一新。清新爽利的空气使人精神一振。下午,班主任水老师宣布,再过几天,也就是星期五,为了配合化学课的教学,学校组织全年级到郊外的钢铁厂参观。这个事情,化学老师在上“铁”那一章节时提到过。只是因为近日连续阴雨,所以就迟迟未定。作为一种实地教学,仲单一喜欢这样的教学方式。他认为这样的身临其境的直观感受比抽象的说教要好的多。现在,天晴了,太阳公公露出了笑脸,那从未去过的南郊,那传闻中的钢铁厂该藏着不少秘密吧!仲单一听到了内心一个强烈地声音在呼唤:终于又可以自由一回啦!

那一天,仲单一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骑过这么长时间的自行车了。规定是下午两点半在钢铁厂门口集合,而仲单一他们下午一点就出发了。他是和几个同学结伴一起去的。几个同学里只有一个知道怎么走,大家商议在这个同学家汇合后再一起上路。仲单一吃完中午饭后就出了门。他先到了同桌的家里,再和同桌一起去了那个

同学家。他们到达时,其他几个同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那个同学显得很兴奋,摆出一副“武林盟主”的  架势,好象自己很大的号召力,把这么多的同学都召集到家里来了,对父母说话的口气也像个大人似的。仲单一也很兴奋,虽然他和同桌已经骑了将近半个小时的车,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累。他觉得和同学们在一起就会自然变得很兴奋。

出了同学家,大家一路向南骑去。慢慢地,街旁的房子越来越矮,越来越稀疏,越来越破旧。再骑一阵子,道路两旁渐渐开阔,平整的菜地将你的目光引得越来越远。正是午后阳光最亮的时候。阳光慷慨地洒向大地,风也跟着来凑热闹,道路两旁高高杨树上的叶子被它吹得呼啦啦直唱歌。仲单一望着辽阔的蓝天,他也真想高歌一曲。  他只觉得胸口似能飞出一只小鸟来,直飞上树梢,直飞入云端。“是谁在云端歌唱,阳光照见歌声的翅膀。”这句诗此时一下跳进仲单一的脑海里。其他几个同学稀哩哗啦地说笑着,仲单一却很少说话。他只顾蹬着车,在这阳光和绿色环抱的郊外田野旁,他的胸口里饱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和快乐,他只感到自己仿佛是游弋在没有边际的灿烂和温煦之中,他只想闭上眼睛,似乎睁大眼睛所体味到的一切都不会长久的存在,可贪婪的环视四周,生怕露掉一丝细节,让他舍不得闭上双眼,更让他无暇去说话,去想任何别的一切。

也不知骑了多久,从他们身后赶上来一辆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