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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6)



        沙岩为调查马苛杀人案的真相找到雷平,雷平介绍说:

        “当时马苛被马木提江打了一顿,在他满怀愤恨的怒火回家的途中,确曾遇到了一个人,那人和他只说了冷冷的一句话。那话又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冲了马苛讥笑道:真可怜啊,要是碰到我,哪能就这样便宜了他,真恨不得一枪崩了他!文化大革命我参加造反派时就拿枪崩了好几个人的,真过瘾!”

        雷平在告诉了沙岩那人的名字后,慎重道:

        “小沙,关键是找到证人,否则,这条证据没有用的。他不可能承认的!”

        沙岩说明白。又问了有关马苛的家人对雷平的态度,雷平说:

        “他马局长太好笑了,以为普天下人都一个样子的。不是我老雷小看了他,一个区区正科级局长,我没有放在什么地方!”

        “听说他们家那天一群娘们领了人去打你侮辱你,真有这事?”沙岩那时还在医院,不知道这事发生的具体经过,只听人们说过一点琐碎的枝节。

        “都过去了,提它干什么!”雷平仍是一副轻描淡写的神气,“我老雷也不是纸糊的,打几拳不要紧!他们那些人也可怜,打就打了,又要回头来向我道什么歉。道什么歉呢?你来了我更烦!”

        沙岩不知道,雷平那一天对他们一点面子都不给,竟然当着马局长二口子以及另外几个一块儿向他来道歉的人,将那些水果、罐头、点心以及二百元现金一齐扔去了操场里,还毫不客气地大声呵叱他们快快地滚远点儿!马局长当然是为了感谢他舍身救他的儿子。可雷平自有他的想法:这样以来,倒真好像是他雷平与谁串通好了,在有意包庇窝藏罪犯似地。这事终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雷平焉能不明白。自己的事,自己承担!当初救马苛,一眼看到马苛亡命的那种样子,心都碎了!暂时留了他其实只为了自己那突然冒出的同情心,不为别的,更没有任何目的。

        雷平仍然一直被人看押着,这在如今法制正逐步完善的今天,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在八十年代初叶的那些年头,完全不算是什么的。任何一级权力机构,都有权收审任何一个单个的人。不管你是否有罪无罪,单位那个头头的一句话,就是法律!一个单位的规章制度,可以被当成一手遮天的法律。

        对于学校擅自长期关押着一个教师,有人曾向学校领导人提醒过:这种关押是否有些不妥,人家公安机关拘留犯罪嫌疑人,不能超过一十五天。到了期后,如果查不出进一步的证据,要放人的!可我们对雷平的关押,竟达到二十天之久!马副校长听了,一锤子定音:“有事我负责!”他看死了雷平这一次非栽不可的了!谁让他包庇窝藏杀人犯的?

        “你们知道吗,马毅为什么那么对雷平恨之入骨呢?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样子!”一次饭堂的闲话中,唐晶莹向申东风道。

        “具体不大清楚。可能是他对雷平有某些偏见吧!也许仍是那次漫画的事儿?漫画是谁画的,一直没有查出来,马毅一直耿耿于怀,将这事只迁怒雷平一人。谁让他是美术老师?”申东风道。

        “才不是呢!你呀,孤陋寡闻!”唐晶莹故作高深地道,“因为雷平深深爱着一个小人儿,那小小人儿恰恰又是他马副校长看上的一朵花儿。他心里能平衡吗?”

        “你不要管人家的事好不好?几时也变得如此饶舌起来了呀?”申东风不是害怕什么,而是他觉得这事有损老雷的形象。他已经够倒霉了!

        “怎么是我饶舌,你去问问任何一个二中的人,谁不知道他……”

        “小唐!”唐晶莹话未说完,就被蹲在一旁默默扒着饭粒的郭欣叫住了。“这事在这种地方讨论确实不怎么好的,你别说了吧!”

        原来,有关雷平的这件秘密,是郭欣讲给唐晶莹听的。

        那是在一次县总工会举办的舞会上,雷平在台上如醉如痴地吹着萨克斯风独奏,他的身后是县上的电声乐队在伴奏。郭欣与唐晶莹各自跳了一圈下来,坐在一个角落里的巴台上喝饮料休息,唐晶莹一针见血地问郭欣那么喜欢老雷,为什么不赶快离婚和老雷结婚?她早就听人家说过一些有关他们俩的事儿。既然谈得来,何不趁现在还年轻,更弦易辙是非常正常的呀!郭欣见小唐直接了当地,又没有什么坏心眼,就把雷平的真实情况和她说了。

        她说雷平虽说目前并没有向任何人表示过什么,但他的一言一行,在郭欣来看是最清楚不过的。雷平藏在心灵最深处的爱人,非豆豆莫属!而豆豆,这朵东江二中当之无愧的校花,心底最深处也是非常爱着她的老师雷平的!那种爱,不是一般人能够读懂,更不是一般人可以探知的!但郭欣读懂了!她虽然与雷平相好,但她明白,与雷平更为投缘,更为默契的人,是那一位小人儿。她自己,只恨命运不济,十多年前机遇没有轮到自己头上,走错一步,已经满盘皆输,她与雷平,今生今世是没有缘份了!她的青春岁月早过去了!而且,自己如今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不管怎么说,女儿是无辜的!她从没想过要拆散家庭再和雷平重组一个家庭,四年前雷平刚来时没有,眼下就更加不可能了!在雷平看来,他可能更从未想过要如何拆散他们。她郭欣在人生道路上的凄风苦雨中摸爬滚打了十数年,能有这么一段缘份,已经十分感激命运的恩赐,十分满足了!爱,是并不一定非得扭在一块儿的!这就是成年人的思维。他们每当在一起时,一切的一切,都是只仅仅为了补偿失落的青春岁月,谁都心照不宣,谁也不会触及灵魂深处的那一根最为敏感的神经。郭欣暗中为他们祝福过千百次,她甚至也时刻在盼望着她的这位红尘挚友加同乡,能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归宿!

        可是,梅豆豆却又有一件难以向人诉说的苦处:她被人时时刻刻地监视着,而且,那种监视是那样地严厉,那种阴毒的目光,无处不在,时刻像毒蛇的信子一样向她和雷平刺来!是雷平自己对他心爱的女人郭欣讲的这件事儿。他说其实梅豆豆真的是非常喜欢他的,但她却是马副校长家的亲戚——至少她的父亲与马副校长交往甚深,父亲多次拜托过马副校长好好照看豆豆的。他们两家甚至还在豆豆刚被母亲怀上的时候,就已有指腹为婚的玩笑了!豆豆在学校的一言一行,焉能不引起马副校长的严密关注!

        雷平被学校关押后,梅杜杜那一次找到梅兰,哭了好久。她说她坚决不会相信,雷老师会是他们那些人说的那样!她马丹想赖住雷老师,真太不自量力了!  “这一定是马校长在陷害雷老师!”梅杜杜肯定地说。梅兰了解这一切的全部经过。他无法向梅杜杜讲明真相,只得舍糊地说:“豆豆,想哭你就大声地哭出来吧!如果你真的那么爱雷老师,你就坚持住,我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乌云必将散尽,太阳还会是昨天那样的!”

        “可是,人家说,从雷平的房子里出来的,果然是他和马丹二人,他竟然将那个马丹带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过夜!呜呜呜……我好苦啊……梅老师……”

        梅杜杜一头扑在梅兰的身上,紧紧地抱住了梅兰,把头深埋在梅兰的怀中,哭泣着,抽搐着,颤抖着!

        “别这样,豆豆。”梅兰知道雷平带在房中的是谁,他没法和她言明,只安慰她道,“我和你说,雷平其实是非常地爱你的,他的心你知道吗?一个有着那样阅历的人,你应该了解他,谅解他。我敢向你担保,马毅的阴谋绝对不可能达到,有我在,我一定要帮你的!我一定要帮助你和雷老师实现你们的愿望的,你们这一份感情太不容易了!”

        那一天,晋玉华也在,她眼睁睁地看着梅杜杜爬在梅兰的怀里哭,她的眼泪也在静静地跟着流淌。好大一会儿,她才偷偷地塞给梅杜杜一块雪白的小手绢,拿了她的手帮她擦拭着。小手帕很快就湿透了。

        条桌上,那束玉华刚刚从大山最高处冰雪夹缝中采来的雪莲花,娇艳而又水凌凌地,散发出诱人的冷冷的清香。那是玉华冒着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大的阵雨和冰雹,采摘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