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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3)



        县城公捕大会的那一天,万人空巷,一条主要大街的两旁,人们密密麻麻地站满了,连街边的房顶屋梁上,电线杆上,都爬满了娃娃和一些手脚轻灵的大人。

        全城的学校都停课了!全体师生都要参会!要“上一堂生动的法制教育课”。

        县上的通知就是这样写的。

        上午十一点正,满大街忽然警笛齐鸣,整座小小山城全都震抖起来了!

        来了!开过来了!威严的车队隆隆地开过来了!!

        一队八辆三轮摩托车开路,每辆车上架着机枪,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们头戴钢盔,身穿防弹服,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式!摩托车后边是警车,一共四辆,尖啸的警笛声划破长空,震撼着小城大街小巷每一个人的心弦。

        整座山城全都沸腾了!

        警车之后,便是三辆敞篷汽车,每辆车上都站着十数名人犯。他们全被五花大绑着,胸前各挂着一块纸牌,写着各自的名字,所犯何罪等;罪犯们一个个都被剃了五花头——那是被胡乱铰了几下而成的!

        终于看见沙岩老师了!他站在第三辆车的左侧一边,两条五大三粗的汉子在后边揪着捆绑在他手臂上的绳索。他也被铰了五花头,原先那个长发篷松着的潇洒的沙岩不见了,那只要光不光的头颅,全不是沙岩那副模样——这是一个真正的罪犯所应该具备的形象!

        原来罪犯的样子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塑造出来的!

        见到了自己昔日的学生和同事,沙岩想动一动,向大家致意,可是后边那两名高大威猛的武警战士使劲将他背后的绳索一勒,伸手将他使劲往下一压,他的才刚刚抬了一点儿的头又被重新压了下去,他的眼镜被掀落了,掉在地下立即被踩得粉碎,那是梅兰为他新买来的!沙岩裂了裂那干涩的嘴,看得见他那痛苦万分的表情!他什么也看不清了,干脆紧闭了双眼,任凭人们推搡着如何处置!

        整个车队绕城一周后,最后来到了县城最大的广场——体委足球场。台子早已搭好了,全体人群都被集中到了这里!各学校的学生按照划好的区域列成了一排排的方阵。

        许多详细过程梅兰已经不记得了,那本就是一片模糊的记忆。

        那时候,他的脑子里像一截风洞,一片空白!

        会议开始,许多县内各单位的头头脑脑们照例上台讲话。县妇联主席宋云芳代表全县妇女儿童,在台上讲了差不多半小时——会议不允许她讲得太久,否则她准备了两个小时的讲稿!她主要讲的是如何保护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全都条条是道。讲稿是秘书写的,经她自己修改后,打印出来的。她讲完后,台下所有妇女同胞大都泪流满面,有人大声咒骂着大流氓强奸犯沙岩,罪该万死!一些小学生拿了许多臭鸡蛋和小石子去打他。

        一条大汉使劲朝沙岩的脚弯处一脚跺去,沙岩立即被跺得跪了下去!他不屈地一下弹了起来,很快又被跺了下去!

        “跪下!”人们大叫着。

        “踢死他!”

        “对!踢死这个臭流氓!”

        “应该在下面放一些碎玻璃碎瓦片让他跪!”

        “踢他的屁股,踢他的腿,踢他的头!”

        “踢他的那个……踢他的那个大**!流氓的**都是很大的,踢烂它!”

        “啪啪啪……嘭嘭嘭嘭……”

        “嘭嘭嘭……哐哐……”

        台上一片混乱!

        台下一片嘈杂!

        一个老公安走上台前来,对着那两个大汉讲了几句什么。总算没人再踢了,也不再听到有人叫唤。

        沙岩的头依然对着苍天仰首立着——他早又立起来了!

        他在看天,看天边一丝云彩!很淡很淡的一丝云彩。其实天空很灰暗,灰灰的一片蒙胧!

        他的眼镜早被摔碎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灰蒙蒙、模糊糊的!

        一个模模糊糊灰灰蒙蒙的女孩,一个中学生走上台来,代表全县学生发言。

        “各位领导,各位父老乡亲,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请允许我代表全县所有受过伤害或者正要受到伤害的同学,在这里揭露强奸犯沙岩的滔天罪行!长期以来,沙岩身为一个人民教师,不但自己流氓犯罪,还不断教唆我们同学去犯罪。他是什么教师,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罪犯,大流氓,大坏蛋。想必大家还没有忘记东江二中去年发生的那起杀人案吧?那个杀人犯马苛为什么杀人,是因为他调戏女同学,往一个女同学的胸脯里倒进了一瓶墨水!他在遭到别人的指责后,不服气才拿了枪杀人的!他为什么调戏女同学?就是沙岩教唆的呀!他在法庭上为杀人犯辩护,自己都承认了……”

        “这学生是谁?”梅兰听了一半,全懵了,心里老大一个问号,“她是我们学校的?是谁安排了她去台上发言的?”

        “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吧!”老师们告诉他。

        “上台发言是县上事先安排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在走形式!那发言稿也是县上有关部门事先特意写好的!你没见那个维语翻译,也在照着稿子念吗?”

        任何会议都要翻译的,如果是讲维语的人发言,就翻成汉语,讲汉语的人发言,就当场翻成维语,这是民族自治区的一大特色。

        那学生代表尚未讲完,台下早已此起彼伏地响起了乱嘈嘈的议论和窃窃私语。

        “这种发言影响极坏!它会将全体学生引入一个歧途……”  梅兰低声道。

        发言的那位女学生讲完了。一个男孩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去,抓了麦克风就高声喊叫起来:


        “坏人沙岩跟我们讲过性,专门讲男人和女人干那事……他还教我们如何找女孩谈恋爱!他说什么谈恋爱需要的是胆量,嘴皮要甜,脸皮要厚,胆子要大……这个强奸犯沙杂种还对我说:女性的**——就是那个……那个大白奶……”

        台下一片笑声。

        “大家不要笑,沙流氓他说,那大白奶呀,那是诗是歌,是一切生命的摇篮。真胡说八道!

        “狗日的沙大**,他告诉我们说:小姑娘的那个……那个地方,有两个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