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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她才只十三岁,却已象大人一般成熟,并且多才多艺。从长安出来后,他似乎是从不想若兰了。其实他哪天不想?只是他拚命克制着内心那思恋,因为他深知这思恋是无望的,他从长安出来后,他对自己说,情之一字,已与他无缘,他从此为复仇而生。可是,当他一看见阳春霞被从石室外面的悬岩顶上吊下来,他便立时决定拜右天王为师,争取留在山上,觅机营救阳春霞。

这下决定是那么不顾生死,不计后果,难道仅仅是报恩吗?

他自以为他从长安出来。便已破孽化痴,从此一心学艺复仇。可是如今他因为曾经所受之恩,眨眼间又陷了进去。或许,这是孽缘?

子时,郭子岳走到门边,悄悄拉了拉门——门没有上锁,大约因为他成了右天王的徒弟,已是自己人了,所以不必反锁他—了。郭子岳轻易出得石室,见左近无人,便向万佛顶后坡那一间关押阳春霞二人的石室悄悄潜去。

一想到石室有四个女尼看守,郭子岳不禁心中有些发怵。

他不知道她们武功深浅和武功家数。如今他有了百年内力,完全足以自傲,可他对内力御使的许多法门并不懂。家传的武术气功以杀人为主,练的是厚重与速度,偏生他又不好杀。他从来没有干过偷袭或巧夺的宵小勾当,却今为了救阳春霞,却不得不干了。

他蹿高伏低,因功力陡增而既轻又快。可是因为心中慌张,长剑剑鞘撞到树干,发出“当”的一声响,这响声并不高,而且被松涛淹没,可他反倒自己吓了自己一大跳,便更加小心地潜行,终于到了关押阳春霞的石屋附近。

两个女尼在石屋外面守卫,正在小声说话,她们坐在石屋外面的石登上,神情十分松散。郭子岳想,大约她们以为万佛顶上地形险要,又人多势众,所以有恃无恐吧?他悄悄欺身过去,欺身到只离两个女尼三丈远时,他猛地飞掠上前,双手成剑指,分点两个女尼的晕穴——不知是他内力猛增后速度快如闪电(加之又是偷袭),还是那两个守在石室外的女尼武功太低?总之他是一袭得手。他一点中两个女尼的晕穴,趁两个女尼还未倒下,他已抓住两个女尼的衣服,使她们的身子轻轻倒下,以免发出太大的响声。

将门口的两个女尼料理好后,他掩到门边,轻轻推了推门。

门是从里面插扣了的。但做门的木匠大约手艺很差,门缝几乎有筷子那么宽,使得郭子岳可以比较容易地将长剑尖伸进去,将门插挑开。

郭子岳极轻地挑着门,慢慢地,极力不弄出声响。他挑开门插,轻轻去推,门发出吱吱的响声。可是里面的人似乎睡得很沉,并没有听到门被推开的响声。郭子岳顺利地进了石室。

石室分两间。里间关着两个囚徒。外间是两个女尼的看守室。两个女尼正在床上沉沉熟睡。郭子岳又是偷袭,扑进去便点了两个女尼的晕穴。又是那么轻易地便得了手。他原想会有一番血战或苦战,救不了人,他能逃便逃,不能逃便战死也无妨。

谁知如此轻易便制住了四个看守的女尼,而且没有惊动别的人——这是运气,还是别人有阴谋?

郭子岳发了片刻呆,正在不知该怎么办时,只听囚室传来了那个道姑的声音:“妮儿醒来,郭公子救你来了。”声音轻柔平和而冷淡,完全不带半点高兴。

郭子岳走出两个女尼的看守室,走向囚室。囚室用铁门关锁,铁门上有一个一本书大小的洞,供递饭递水。郭子岳走到小洞边,正看见阳春霞翻身向里,一边说:“母亲还有心思逗孩儿取乐?郭公子怎知我在这峨嵋山上?就知道了,他心中只有他的若兰表妹,又哪会舍生忘死前来救我?”

听得阳春霞说如此酸楚的话,郭子岳不禁百感交加,他低声唤道:“阳姑娘,阳姑娘。”

阳春霞一听,顿时呆了。她猛地回过头来,翻身而起,失声叫道:“郭公子?”

郭子岳道:“正是在下,阳姑娘。”

“你怎么知道我被抓来了峨嵋山上?”阳春霞踉跄站起,冲到门边,隔窗抓住了郭子岳的手。

“我也是前天才被抓来山上的。右天王强迫我做他的徒儿。

我先不愿意。后来见你们被吊在山上,就同意了,混在山上。图的是救你出去。”

阳春霞激动得泪水长流,她抓住郭子岳的手,说不出话来,只是呢喃:“公子……公子……”

道姑沉声说:“年轻人,去尼姑身上把开锁的钥匙找来,放我母女出去。”

郭子岳抽回手,回到看守室,见一个尼姑腰间有物件突起,一摸,果然是一串钥匙。当下连忙将钥匙取下,过去试了几把,果然打开了牢房的门。

道姑首先冲出牢房门,冲进看守室,从尼姑的枕边夺了一柄长剑。一剑在手,只见剑光连闪,那道姑竟然眨眼之间就将两个被点中了晕穴,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毫无抵抗之力的尼姑刺死在床上。

郭子岳大叫:“前辈不可!”一叫之后,他顿想起,这道姑母女二人被佛门皇帝抓来吊在峨嵋山万佛顶的悬岩外边,任万里长空的劲风吹打,此等惨刑,只怕天下从来没有人受过。她心中的怒气之盛,那是可想而知的了,不杀人才怪。

道姑手握长剑道:“年轻人,妮儿内功尚浅,吊了这半个月,已经委顿不堪,你可愿背着她先逃一步?老身断后。”

郭子岳犹豫道:“这个……”他本想说男女有别,甚为不便。

但一看到阳春霞那个憔悴不堪连脸上的皮肤都起了皱褶的样子,立即便半蹲下身子,拉住阳春霞的手,背起她出了石屋,就往万佛顶的后山坡跑去。

道姑跟在二人身后仗剑断后,三人一齐往坡下飞掠而去。

道姑奇道:“年轻人,老身上次看见你时没甚内力,怎地此时内力如此精进?”

郭子岳边跑边说:“晚辈在戎州遇到一个醉僧,在流杯曲水畔送了晚辈一粒药丸,命晚辈服了下去,一个时辰后便内力猛增至此。”

“原来如此。那醉僧收你为徒了?”

“没有。”

“可要你为他办什么事了?”

“没有。”

“怪了。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之事。怪了怪了!你怎么如此轻易便将我母女救出来了?是不是有人让你干的?”

郭子岳停住脚步,诧道:“前辈怀疑晚辈与右天王串通起来陷害前辈?”

阳春霞忙道:“不是不是。公子请勿误会。”

道姑问:“你可知佛门皇帝为什么要将我母女吊在悬岩外面?”

“不知道。”

“他是想用我母女去引诱春霞的父亲来救我母女,以便抓住春霞的父亲。”

“晚辈将前辈救走,岂不正好破了佛帝的阴谋?”

“没有。佛帝本人也不相信春霞的父亲会来。因为他不来,我母女就不会死,他若神功未成,一来救人,势必被抓,于是我一家三人就全死定了。”

“你是说佛帝使了这个诱饵之计,却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正是。春霞他爹是大智大慧之人,定力极高,绝不会意气用事的。而且,他若藏在什么地方与世隔绝,不知道我母女被吊在空中,那此计岂不白设了?”

“前辈是说,佛帝计中套计?”

“正是。他将你抓上山来,便是故意让你来救走我母女,以便让我们去找彩妮的父亲,他好暗中尾随!”

“是呀?”郭子岳叫道。“我们这才真正叫中计了!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道姑想了想,冷声道:“任你诡计百出,自有天意在上。你二人赶快下山,向长安逃去。春霞已承袭文安公主封号,可去皇族中暂求一时之平安。老身断后,倒要看看谁在暗中尾随。”

阳春霞大叫:“母亲不可意气用事!咱们一起去长安!”

“哼!老身被皇族流放星宿海二十一年,老身是死也不去长安的!你二人快走吧!”

郭子岳说:“晚辈也是绝不去长安的!”

道姑恨声道:“你二人去哪里随你们的意。快走!”

阳春霞大叫:“母亲!”

道姑怒道:“武林中人,怎地如此罗嗦?走!”

郭子岳道:“阳姑娘,我先将你送到长安附近再说。”

阳春霞低声道:“多谢,那就走吧。母亲,你去找轩辕师爷吧!”

“好!你们快走!”道姑说,长剑虚空猛劈,似乎两个年轻人再不走,她就要把长剑劈下来了一般!

郭子岳背着阳春霞,从万佛顶后坡觅路而去。

二个年轻人走后,道姑站在那里等着。她功力深厚,听力极好,她仔细倾听,四周并没有人追上来的潜行的任何声音。她从夜风吹响万倾松涛的有规律的声音中,仔细辩别异响。可是没有异响。尽管郭子岳功力陡增,可功力仍然不及道姑。道姑以绝流功力倾听,听不出一点异响,便索性仗剑向山上走去。她一想起被吊在峨嵋山绝顶上十数日,那心中的复仇的杀气便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两个女尼领着四个身穿武林人常服的人追下来了,各执兵器,杀气腾腾,道姑冷笑道:“才追来么?来得正好!”

六个追上来的至尊教徒一看见道姑,便发一声喊,各自散开,掩杀上来。

道姑认得追上来的六人之中,有二人是在山顶负责每天将她母女吊上龙杆,放出悬岩之外的。她特别恨这二人。她身形一晃,展开轩辕剑法,便向那两个人攻杀过去。

那两人武功亦高,一见道姑剑法凌厉,便避其峰芒向树后躲去,.其中一人打出飞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