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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没想到,这时纪晓岚反倒认真起来,说其他亲身经历的一件事来。

那是戊寅年五月二十八日,纪晓岚带着长子汝佶,到太平馆为翰林吴林塘祝贺五旬寿辰,遇到一位花甲之年的江南老人,在寿宴上表演了烟技,使他父子二人眼界大开,这才相信《渔洋夜谭》的记述,确实不是仆人之谈。

那位老人来到客人中间,说要来个戏耍子庆寿,操着南方口音,谈吐风雅不俗,大家不知其以何为技。

纪晓岚正在纳闷,见仆人抬进一只大烟筒来,足足可以装下四两烟丝,纪晓岚看看自己手中的烟袋锅,跟人家的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只见那老人点燃烟锅之后,且吸且咽,过了一顿饭功夫,才停了下来。又将一大碗茶端起,一饮而尽,然后向吴林塘说道:"今天是您五十大寿,在下有一段为您增添鹤算的表演,请您观看!请各位指教!"老人说完,把口一张,嘴中吐出两只仙鹤,飞向屋角;紧接着,又吐出一个圆圈,像盘一般大小,双鹤穿圈而过往来飞舞,同掷织布梭一样。

大家抬头观看,哑然无声,连口大气也不也敢出。正目瞪口呆,看得出神,听得老人干咳一声,遂见一条烟柱从口中吐出,亭亭直上,散作水波云状。再仔细观看,已经变成了寸许的小鹤,颉顽左右飘荡,栩栩如生。过了好一会儿,这才鹤散烟消。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此种情景,禁不住拍案叫绝,赞叹不已。

接着,客中的一位年轻人站了起来,举杯向主人吴林塘敬酒,口中说道:"晚辈的技术,比不上师傅。今天是您的寿辰,不才献上一个小作剧,给您助助酒兴。"说完,年轻人吐出一朵烟云,飘飘渺渺,飞至筵前,慢慢结成一栋小小楼阁,门窗栏杆,历历如画。

大家正看得出神,年轻人朝吴林塘作揖说道:"这个小玩艺儿叫'海屋添寿',让您老见笑了。"纪晓岚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这师徒二人的绝技,他自己也不会相信,从口中吐出的烟雾,竟会有如此的奇妙!现在思想起来,自己只会吞云吐雾,实在是初级功夫!

听完他的讲述,陆锡熊、戴震等人更是笑不拢口,纷纷替纪晓岚惋惜:“何不趁那次机会,拜江南老人为师,学得上乘功夫,我等也可一睹纪学士吸烟绝技?!"这座中的陆锡熊,字健男,号耳山,是江苏上海人,乾隆二十六年进士,召试授内阁中书,深得刘统勋赏识,也由刘统勋举荐,与纪晓岚同司《四库全书》总纂。二人非常相合,交情很深,只是陆锡熊的宦途际遇,比纪晓岚更为坎坷,曾经多次谪迁,到晚年纂修《四库全书》时,才算安定下来,与纪晓岚同蒙高宗倚重,官至刑部郎中,他俩修书之余,常常互相唱和,戏谑为乐。

一日校书休息,纪、陆二人对座,陆健男讲昨天访友之事,他驱车城外,归途经过一处"四眼井",便休息饮马,眼前情景使他想出一联:  "饮马四眼井"路上想着下联,居然没有一副满意的。

这时说起昨日之事,自然想起这副联语,便向纪晓岚询问下联。

纪晓岚听完,笑嘻嘻地揉了一下鼻子,又用手中的大烟锅,指向陆健男说道:"阁下本身不正是很好的下联吗?"“你所说指什么?"陆健男不解地问。

"阁下的号,耳山哪!"纪晓尚接着说道:"'饮马四眼井',用'驮人陆耳山"来对,真是再好不过了!"“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室内洋溢着融融的春意。.....话说开馆这年十一月辛未的早晨,天空晦暗,北风呼啸。

纪晓岚的座师、大学士兼军机大臣刘统勋,起身早朝。乘舆至东华门外,忽然外面人已听不倒舆中声息。仆人向舆中看时,刘统勋已瞑目而逝,终年74岁。

纪晓岚闻讯赴丧,痛哭失声,想起恩师的知遇提携,解危济困,实在是恩重如山,怎能不让他悲痛欲绝?

刘统勋一生,为政廉洁,直言敢谏,釐剔奸弊,奖掖后进,多次查勘黄河、运河河工,革除积弊,利国利民。官至大学士兼军机大臣,深为乾隆倚重,乾隆称他"神敏刚劲,终身不失偏正"。一代人杰,功高日月,令人感念永怀。评书《满汉斗》就是以刘统勋、刘墉父子与和珅相斗为题材而写就的。

纪晓岚强忍悲痛,给他的恩师写下一副挽联:岱色苍茫众山小;天容惨淡大星沉。

人们看了,句奇语重,非刘统勋不足以当此殊誉。正如挽联所道,果然是"天容惨淡"。高宗乾隆亲临刘统勋丧仪,见丧事办得极为素俭,已经哀恸不已,回跸至乾清门,乾隆按捺不住悲痛,流涕失声,大臣们赶忙劝慰。皇上说道:"朕失一肱股,怎能不痛彻肝肠啊!像刘统勋这样的朝臣,才不愧为真宰相。"刘统勋生前,兼任《四库全书》正总裁,虽然军国大事忙得这位老臣不可开交,但一有机会,便对纪晓岚谆谆教诲,对四库全书之事颇费心神,但他魂归西天,没能看到他的高足宏图大展,将《四库全书》编纂完成,纪晓岚为此抱憾终生。

《四库全书》的编修,除了乾隆皇帝用来夸耀文治,显示自己尚文好古,博取美名而外,其编书的根本目的,是推行文化专制主义,借以巩固清王朝的统治。

在编书的头一年,乾隆曾两次提出:编写《四库全书》时,对古籍该"毁弃"的应予毁痉,该"删改"的应予删改。第二年八月,他在给几位军机大臣的谕旨中,明确说过:凡“有诋毁本朝之语,正应乘此机会查办一番,尽行销毁,以杜绝、遏止邪言,正人心而厚风俗。"在编纂《四库全书》的过程中,凡近朝野史及明人有关奏议文集,只要内容稍有嫌疑,而对清廷不利者,也一概焚毁勿论。更有甚者,一些并不"诋毁本朝",甚至与政治毫无干系的著述,如顾炎武的《音学五书》等,也遭到毁版的厄运,至于那些补删改的书,往往被弄得面目全非。《四库全书》的里面,凡是"胡、虏、贼、寇"一类的字眼,都一一改换。例如"胡"改为"金","虏"改名"敌”,"贼"改为"人","虏廷"改为"北廷","入寇"改为"入塞","南寇"改为"南侵"等等,此类情况,不胜枚举。

《四库全书》的编纂过程,也是对中国古代文化的一次劫掠。据统计,在编书的十年中,仅浙江一省,就毁书二十四次,被毁书籍达五百三十八种,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二卷之多。

江西巡抚海成,仅在乾隆四十一年,就搜缴焚书八千多部。就全国来说,焚书数量之巨,实在是惊人之极!要几倍、十几倍、甚至几十倍于《四库全书》的数量。因此,乾隆焚书之甚,也堪称空前绝后,是中国历史上焚书最多的人。

值得特别一提的,是《四库全书》纂改史实,迷惑后人的一面。

据传纪晓岚编修《四库全书》时,接到一道密诏,要他将康熙皇帝的遗诏销毁。

圣祖康熙在病重时,自知不能再起,便修好诏书,传位十四皇子,藏于"正大光明"殿,但早就怀有夺位野心的四子胤禵,暗中探知此事,趁康熙病重,胤禵被封抚远大将军挂帅征西,不在北京的机会,勾结国舅隆科多纂改遗诏,将"十"字上面添一横,下边添一勾,改为"于"字,成了传位于四皇子,十四皇子是胤禵,四皇子是胤禵,这么移花接木,生把病中的康熙帝气死了。胤禵登基坐殿,当了皇帝,改元雍正,将十四皇子胤禵软禁起来。

雍正在位之时,王公大臣对纂改遗诏,禁锢胤禵之事,讳莫如深。虽然不敢公开讲议,但背地里啧有烦言,所以乾隆登基之后,释放胤禵。但考虑遗诏若存,终有一天,真象会大白于天下。那样不但父皇留下不光彩的历史,就是乾隆自己继承皇位,也就不名正言顺了。

因此,纪晓岚按照乾隆密令,将遗诏抽出焚毁,而在圣祖、世宗实录中,另写了遗诏。这样以来,雍正夺位之事,虽然尽人皆知,但查无实据,让后世的史学家争论不休。

世上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说乾隆的诗文根底并不高深,一些御制诗文,是由身边的两个大臣捉刀。一个是纪晓岚,专替皇上作文章的;一个是沈归愚,专代皇上作诗词的,后来沈归愚死了,便由梁诗正代作。这个说法确否,笔者不敢妄断,但皇上对纪晓岚的特殊恩遇,却有一段趣闻。

乾隆四十六年,纪晓岚经过八年殚精竭虑,全力以赴,整天手不停挥,有时竟至整日不归,终于完成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将抄录入府和抄存卷目的图书,全部汇要于内,钩沉撷萃,各得起所。进呈御览之后,龙颜大悦,重重地赏赐。

这八年来,纪晓岚也因自己的苦干,深得圣上的垂抚,官职屡屡升迁,初任总纂官时,他只是侍读一职,继而为侍读学士,不久升为京察一等,两年后便晋为内阁学士,总理中书科。

《提要》完成,第一部《四库全书》也初具端倪,这时乾隆皇帝便为御制序文忙碌起来,这样一部旷古奇书,御制序文更极不一般,连皇帝也不轻易下笔。乾隆将纪晓岚留在宫中,要他代做,但又怕别人知道,便让纪晓岚住在御书房里,每日夜晚,两人商量,如何编制,如何措词,每每忙到深夜。

纪晓岚这时已经58岁,头发白了不少,眼睛也因常年累月的看书而昏花了。但他的精力充沛,日常有侍妾明陪伴,夜不虚席,虽然此时明已经生了一个女儿,唤作梅嫒,但终究才二十多岁,更富成熟之美,楚楚动人,夫妻生活更是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