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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百里风!你这个淫货也敢在我的面前装正经吗?”东海玄女怒不可泄地指着那女子道:“要我把你的丑事一件件抖出来吗?”

“那怕什么,谁都知道的,奴家倒是怕你不好意思说出口来。”这个百里风倒是皮厚,翻了翻眼睛,却又讽刺地道:“只是你这个正经的人竟做些忘恩负义的事倒不敢承认,还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我林英子堂堂正正地做人,一切都光明正大,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自认为毫无疏漏,好,你且说说我哪处忘恩负义了,说不出来,当心你的嘴巴!”东海玄女林英子厉正严词地质问着。

“格格,你这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奴若说出来,你当如何?”

“你说如何?”

“好,奴一不要你性命,二不要你的掌门这位,要这些你也不会答应,奴只要你办一件事情。”

“什么事?”

“奴要你把淳于烈抓来给我,当然要活的。”百里风道。

“你要他作甚?”

“奴要你去抓独孤庆你抓得到吗?”百里风不高兴地反问着。

林英子沉吟了一下:“好!”她答应了,又问道:“你若说不出来呢?”

“奴随你处置!”

这倒是个合算的赌,不过林英子也不好好想想,百里风若无十分把握,会同她打这个赌吗?她太高傲了。

百里风跳下石磙,扭着身子来到林英子面前,两人击掌盟誓。我奇怪她们怎么都那么相信对方会守诺言呢?林英子自命正派,或许不会食言;而百里风呢?

“奴说你忘恩负义,就是指你方才叫你徒弟打了这个小子!”百里风指着我终于说出了口。

“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叫花子?”林英子愣住了:“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向着他?”

“奴向着他?笑话!”百里风学着她的声音重复了一句,捂着嘴巴又“格格”笑了起来:“奴恨他还来不及呢!不是他,奴本可以看一场十分精彩的戏。”

“这话什么意思?”林英子不满地问。

“你想啊,刚丧夫又丧子,这戏能不精彩吗?”这话从百里风口中说出,就像是打情骂俏一样的容易。

“百里风,你再说一遍!”林英子的眼睛马上瞪圆了,大有要与之拼个死活的架势。

“难道奴说错了吗?”百里风依然媚笑着,仿佛是故意要把她激怒,可是激怒了又怕她真动手,才道:“奴说了你也未必信,这几个小娃都看到了,你怎么不问问她们?”

林英子环视着我们每一个人,最后柔声问着慕容小姐:“小姑娘,刚才你看到什么了,能告诉我吗?”原来她会慢声细语,好好地说话,却为什么要那样地对我,难道就是因为我穿的破吗?

“是这样的!”慕容小姐口齿伶俐地道:“刚才这个小孩儿往井里爬,是这个哥哥把他救起来的。”她指着我说,显出十分伤心的样子:“可是他却被我家的狗咬伤了!”

就这么两句话,林英子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她转身呼喝着:“小小!”

小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惧无比,泪水涕流,如捣蒜般地磕着头哀告着:“师父,是我不对,我不该去布摊上看卖布,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

林英子的脸在抽搐,她的弟子让她丢尽了颜面,她还尚不知晓,此刻更加气恼,恨恨地道:“我只说去方便一下,叫你看个孩子都看不住,事后你还要骗我,我还留你作甚?好!我也不打你,也不骂你,你走,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武夷山派的人了。”说着转过身去,只等小小走开。

“师父!弟子错了,你饶了弟子吧!”小小哭嚎着,果真如丧考妣,令人惋愕。百里风微笑着看着这一幕情景,好像是在看戏。

我实在忍不住,不由地言道:“你这个师父真不通情理,哪个徒弟还不兴犯个错的,既然人家认了错还要赶她走,你怎么连个改错的机会都不给她?”

不仅林英子,连百里风和小小也都惊诧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我是个怪物。

“刚才她还打你呢,你还替她说话?”慕容小姐不解地问我。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我答道:“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记恨人一辈子,该忘的就要忘掉,人活着就那么长时间,省些功夫给那些令人高兴的事不好吗?”

这话反倒使人更加怀疑地注视着我,林英子和百里风好象不相信这是从我的口中讲出,她们哪里知道,这秋月浑幼稚的外表里头装着的却是个已渐成熟的我。

“你若是个女子,我倒愿意收作徒弟。”林英子由衷地叹了一句。

“嘻,你想收,人家也不见得愿意呢。”百里风在旁边搭讪着。

林英子冷哼了一声,回过头来,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小小,冷冰冰地道:“起来吧,看在这个小哥的面子上,我且饶你这一回,回去后你自己到后山面壁一年,仔细想想,若以后再犯,可莫怪为师不留情。”

“谢谢师父开恩!”小小感激涕零地站了起来。

“不要谢我。”林英子板着面孔答道。

小小马上明白该去谢谁,羞愧万分地走到我的跟前,深深一揖道:“多谢大哥宽宏大量,不计前仇。”

“我并没有做什么。”我答道:“只是说了句该说的话,你也不用谢我。”

林英子在旁边点了点头,对我客气了许多,问道:“请问这位小哥尊姓大名?”

“我只是个到处流浪的孤儿,名字根本不用提。”我答道。确实,我并不喜欢“秋月浑”这个名字,所以干脆不说。

“既然小哥不愿说,在下也不便强求。”林英子并不尴尬,依然落落大方,不失君子本色,只听她对我说道:“我林英子作人向来泾渭分明,谁欠我的我要追讨回来;但我欠了谁的,我也要一定还上。今日得蒙小哥救助小儿,无以为报,但请小哥说个要求,只要我林英子办得到的,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她是我第一个遇到的豪爽人物。

“我救这孩子只是我作为一个人最其马的品德。”我告诉她:“假如我想到要你报答,那么这个孩子已经掉下井了。”

我的话再一次震动了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人,也无意中拨动了旁边那个自甘堕落的风流妇人还未泯灭的人性。

“你是个十分独特的少年!”林英子不再惊讶,从心里往外佩服地说道:“如果你有超凡的武功,你将震撼武林黑白两道,你的话就是哲理。”

我的脸发起烧来,我没有想到,在我生活的那个世界里很普通的话,在这里会有如此大的魅力。

“小小,把水儿抱着。”林英子命令着。小小就应了一声,接过那婴儿,我奇怪地看着东海玄女从身上摸出个黑色的瓷瓶子,递了过来,说道:“这个给你。”

“我不要。”我也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就这样回绝,因为我不想要人报答我。

“嘿,武夷山的黑风补血膏可不是任何人能够得到的。”百里风在旁边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

“我要它何用?”

“你的背上还流着血!”林英子关切地说了一句。我这才想起那被狼狗咬过的后背,疼痛之感立刻象电一样钻遍全身,这才不好意思地接过了那小黑瓶。

“这就算是我错怪了你的报酬吧。”林英子说:“我想你或许暂时不需要帮忙,但我欠了你一次总觉得不安,一量旦哪一天你需要我帮助时,就请到武夷山丹霞宫找我。”她说完便领着小小,抱着婴儿要离去。

“林英子!”在旁边的百里风象是在提醒她:“莫忘了你与奴之间的赌。”

“哼!”林英子怒目瞪了她一眼,冷冷地道:“我忘不了,可惜你打赌时忘了限定时间,对你的诺言我可以五十年后再兑现。”

百里风一愣,这才叫百密一疏,假如真是这样,那么这个赌又有什么用呢?但她只略一忖度,便又娇笑起来:“格格,奴家不怕,只要你、奴与淳于烈三人中有一个先死了,你的诺言就永远完成不了,你东海玄女的女君子美誉也就付之东流。”

“我自会好自为之!”林英子悻悻地回答着,转身离去。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两个年岁相仿的妇人,我还是喜欢那冷若冰霜的林英子,这确是一个正人君子。我的胳膊被人拉了一下,扭过头,海妹正紧紧偎在我的身边,我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马上大声唤道:“等等,林女侠!”

林英子回过身来,诧异地看着我问:“你叫我?”

“是的。”我答道:“你不是说我可以要求你一件事吗?”

“嗯!”

“那好,我请求你把海妹带去,收作徒弟如何?”

“是她吗?”林英子走了回来,指着我身边这个渔家女孩。

我点了点头。

“这就是你的要求?”她又问了一句:“你不把我应允你的事留给自己?要知道,我不是谁都应允的。”

“我知道。”我再次点了点头,告诉她:“她是我的妹妹,我们都是孤儿。”

林英子仔细打量海妹,同意了。

“不,哥,我不离开你。”海妹哭了起来。是呵,这些日子以来,两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相互依存的伙伴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就象亲兄妹一样,甚至比亲兄妹还要亲,任谁也无法拆散。

“海妹,听我说。”我也哽咽了:“你不是要报仇吗?那好,就跟着林女侠去,学好武艺,查出凶手,替爹和整个渔村的人报仇。你跟着我是永远也报不了仇的,那些死去的冤魂也会怨我的。”我几近在乞求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不是我怕她拖累我,而是我清楚地知道,我还没有能力让她再不挨饿受气。但这个理由我不能说,我知道一旦说出来,以海妹的性格,非要与我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