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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丁哥儿的内功虽然在我的指导下小有成就,但与高手相比尚肤浅得很,他的所学根本就是小儿游戏,唬唬人还行,却没有多大威力,他还不如一心一意地去练剑,那样最少能够以一精抵百通。

两个老头子似乎忘记了约定,一年过去,谁也没有提起重新让我和丁哥儿决斗的事,这正是我巴不得的,细细想来,却也知道他们的苦衷。对胡客游侠来说,这一年的磨砺可以让丁哥儿步入剑侠行列,但再看一看我的武艺,却又有些担忧,他根本没有想到,在短短的时间里,我的武功竟如此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他并不清楚我是因为内功基础好的缘故,越来越对自己的徒弟失去了信心。霍山翁也有难言之隐,他并不担心我打不过丁哥儿,只是后悔收了一个如此倔强、不听他话的徒弟。如果没有胡客游侠在此处,他早已下狠心毙我于掌下了,哪还能指望着我为他效命呢?所以,他们都保持沉默,这样耗着。

虽说我与丁哥儿不再决斗,但平日的演练却从未少过。每当两个老头子离去,丁哥儿总要首先向我挑战,目的无非是要检验自己所学是否到家。我也迎接挑战,目的却是让他死心塌地地放弃胜我的念头。开始时,我略处于下风,不久又打成了平手,最后,我便如脱缰野马,再也没有让他占过便宜。可这个臭小子原来也是个驴脾气,不赢就誓不罢休,总是没完没了地与我缠斗,有时还会露两手从霍山翁处学来的武功。而我有时也会露两手从胡客游侠处学到的剑术,每次我只要一露招,他都会“咦”地惊叫一声,原来这一招他自己都未学会。这时,他就会跳到一边,很生气地诅咒我,大声骂我不该学他的东西,然后又没命地练习这一剑式,直到觉得已经熟练,还会跳过来与我再比。说实话,这种比试,让他受益非浅,而我,除了学习自己的耐性以外,什么也没有从他身上学到。

我们的生活还在继续,每夜,他依然躺在山洞的一角倦缩而睡,不同的是那里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我依然坐在床上先练功,但自从那把匕首带在了身边,练功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杂念,让我静不下心来。这一日也是偶然,我拔出匕首,盯着已然发乌的刀身,忽然便想起了什么,裸露出自己已然结实的胸膛,心口处那块月牙形胎迹分外惹眼。我握住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你要干什么?”我的动作马上吓坏了对面的丁哥儿。

我却问道:“你不觉得奇怪?这匕首与我身上的胎迹如此相象吗?”

丁哥儿走到我的近前,看了看那匕首,又摸了摸我的心口,点了点头。

我操起匕首对着洞壁猛戳过去,石末纷纷落下,那里竟然穿透了,我拔出匕首,在石壁上留下了一个月牙形的深洞,那洞的形状和大小竟然与我心口的这一胎记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我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我自问着,紧握匕首的手颤抖起来,一种潜在的影像在我的脑海里翻腾,我闭上了眼睛,就让大脑去驰骋,就让大脑去回忆。五台山那老和尚的故事清晰地印入我的记忆。我看到了一位贤淑的绝代佳人用一把闪亮的匕首刺入了我的胸膛,她深情而又悔恨地望着我,然后便自杀在我的身边,我想扑上去喊她,但张不了嘴。我的灵魂又飘悠起来,也不知经过了多长时间,我又醒了,手里握着这把匕首,只剩下了天与地。

“穿心匕首穿心剑,穿透人世情和怨,何年到得逍遥岸,自在半梦半醒间。”耳畔隐隐传来天籁的声音,却是颂着这么一首诗。一个个鬼魅般的影子呼啸着向我袭来,我左闪右躲始终摆脱不了他们的纠缠,蓦地一股强大的力量左右了我的身心,我如同忽然间吃了神丹妙药一般,身形一摇,竟变出了八九个我的人影,每个人影都挥着匕首,踩着凌波仙子般轻巧的步伐,这身形似乎也轻了许多,匕首所到之处,鬼影四散,阳光灿烂。那招式、那动作仿佛长江之水连绵不断,一气呵成,让人目不暇接。鬼影终于不见了,一切又变得干净完整,我整个地融入了天与地。

我猛地睁开了眼,哦,那原来是一场梦,一场奇怪的梦,但梦中我的一招一式怎么还如此清晰。我再不迟疑,跳下石床,挥着匕首舞了起来,直惊得丁哥儿眼睛睁得老大,一动不动,恨不能瞪出来似的盯着我。我哪里去管许多,脚下的步伐开始尚慢,越走越快,连我自己都感到了风从耳边刮过,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忽得一个跃起,就觉得人象是被分出去了一样,一下子就多出了两个人影,那匕首所到之处,只有石壁“哧哧”被划破的声音,除此之外,几乎就没有任何声响。我再也没有什么私心杂念了,也再想不起来,身体只是在旋转,手臂只是在挥舞,脚步只是在摇移,大脑只是在回忆,心灵却是在震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冷静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我的整个人都疲倦地要跌倒,但我的脑海还在翻腾,简直不敢相信昨天晚上的事。

“哎呦!”我听到有人叫了一声,顺着看去,原来是丁哥儿摔倒在地,再一看他的脸,我简直就要大笑出来,只见他的头上一块大包连着小包,一块青紫连着青紫。

“你怎么摔成这样?”我忙问道。

他却不理,爬起身来,脚步蹒跚着,心中默念着什么,一步步地踏着,越走越快,呼呼地带着风响。“哎呦”又是一声,他又摔倒在地。

“你这是干什么?”我忙上去扶他,他却把我甩在一边,又走起来,又摔倒在地。“喂,别练了,你在做什么?”我大声喊着。

他瞟了我一眼,说:“不要你管,你练会了,就不要我练吗?”

我莫名其妙地问:“练什么?”

他对我很不满意地道;“你明知道还要问。”

我仔细地想了想,确实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真会装傻。”他鄙夷地说:“昨夜里你练出了三个人影,就是这么走的,我都记住了。”

“三个人影?”我隐约记起,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昨夜里仿佛做了个异常的梦。

老魔头和胡客游侠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洞里,一进来两个人便雕塑般地惊呆了。

“逍遥步!”老魔头看着丁哥儿再次摔倒,应声而出。但他的眼神只在丁哥儿身上一晃,便转到了石洞壁上,我不由得也看去,只见这个可容上百人的石洞里,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四周所有的岩壁上到处是刀痕,到处是石粉。

“昨夜发生了什么事?”老魔头问我。我摇了摇头,不知道怎样回答。

“丁哥儿,你说!”胡客游侠吩咐着满脸青肿的徒弟。丁哥儿愣了一下,叽哩咕嘟地飞快地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他一说快,我一句也听不懂,只有胡客游侠不住地点头,最后解释说:“他说这都是你徒弟留下的,他好像在梦游。”

老魔头点了点头,走到我的身边:“你仔细想想,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努力地回忆着,确实什么也记不起来。“我只是用这把  匕首在壁上戳了个洞。”我告诉他:“然后我就像是睡着了,做了很多梦。”

老魔头接过我手中的匕首,看了看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匕首吗?”我摇了摇头。他说:“此匕名曰‘穿心’,是逍遥门的传家之宝,据说有神奇的力量,老夫是从东方闪烁手里抢到的。”

“原来那天你抢得就是这个。”我恍然大悟。

老魔头点了点头,算是承认,接着道:“此匕首极有灵性,若得主人,定当深夜吟唱,晶莹光华。外人得之,不开刃尚好,一开刃必见血光,老夫得此物只是与要它的人为敌,也知道并非它的主人,那日在绝壁之下也是情急方才送与你,谁知,你却是他的主人。”

“我?”我有些不知所措。

“对!”老魔头道:“看这满洞的刀痕,看来它已经为你显了灵,你是逍遥门的人,也就是飞天传人。想来如今已是有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

我辩解道:“可我什么也不会啊?”

“你自己不觉得,但那种武功已深深扎根于你的记忆,就像那日你与丁哥儿决斗一样,非到万不得已时,你是想不起用它的。”老魔头说着看了丁哥儿一眼,又道:“只是便宜了这小子,让他学了个凤毛麟爪,但这对他来说已经受用不尽了。”

“你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有明白怎么回事?”我确实被他的话搞糊涂了。

霍山翁却道:“好,胡客,你讲。”

胡客游侠点了点头,这才娓娓说了出来:“我们小的时候,家住西凉,老爹是那里最有名的大盗,武功之高,无人能比。但有一天,来了一个年青人,他便是逍遥门的飞龙传人,手持得便是你手中的匕首,他与老爹决斗,老爹已经稳操胜券,将他逼到了万丈悬崖的边缘,但就在他掉下去的那一刻,他施展开了惊天骇地的绝技,顷刻间便将老爹致于必死的境地。当时我们两兄弟只有六岁,却亲眼目睹了那一场终生难忘的厮杀,看到老爹命在旦夕,不由得齐声喊起爹来,那年青人回头看见了我们,便再也下不了杀手,只在一迟疑间,却被老爹踢下了悬崖。”

“你们的老爹好卑鄙呀!”我不由得叹道。

两个老头子只是瞪了我一眼,并没有发怒。老魔头接着道:“不过,从那时起,老爹便远离了凉州,来到这里算是忏悔,如今算来已有六十余年了。”

“那个年青人到底有何绝技?”丁哥儿好象更对那绝技感兴趣,插嘴问。

胡客游侠道:“那年青人绝技施展开来,便在周围的岩石上留下了如同今日这洞中一样的刀痕。”

“此门绝技是逍遥飞龙门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