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文学作品 > 挽歌 > 59 但愿长醉不愿醒(上)

59 但愿长醉不愿醒(上)



        唉!只要我那个死党来我这里一次,我住的地方就跟被小日本扫荡过的村庄没两样,但凡是能吃的东西,都被她扫荡一空,她走后,冰箱空空如也,厨房连根鱼刺都不剩,最可恨的是,她有一样专长,就是无论我把吃的东西藏在那个夹缝里,她都能将它找出来,有时候我真是怀疑,她那鼻子到底是不是人类的鼻子!

        你可以想象吗?她一边吃着我的口粮,吃得津津有味,还要一边对我说:“我告诉你,你买的这些东西啊!高脂肪,高热量,吃了对健康一点好处也没有!”同时咯吱咯吱的嚼得不亦乐乎,还要不时拨开我伸向零食的手,可怜我,辛辛苦苦从超市抗回来的东西,全进了她的肚子,连一点面包屑都不留给我,而且,她怎么吃都不会长肉,我有时候真是怀疑,她的身体里是不是有一样能抵制肥胖的细胞,真想提醒那些一天到晚在研究减肥的专家教授们,你们瞎研究什么啊!把这厮拖去研究就成了,保证有重大发现!唉!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有时候我想,要是把她的那些‘光辉事迹’写下来,保准会笑掉人的大牙,会成为火爆的搞笑文,可是,我哪里敢写她啊!闽粤的冬天是没有雪的,别说是雪,就连这样的寒风也没有,那里的气温永远都是暖洋洋的,太阳从来都是黄灿灿的,不像大雪过后的江南,天空有气无力挤出的,既然是一轮苍白的太阳!

        陈美男喜欢闽粤的气候,可她不喜欢闽粤的男人,闽粤的男人,个个面目粗旷,性格急躁,就似泛滥的洪水,四处流荡!而她喜欢的江南男人,则像一潭幽静的碧波,有着俊雅的眉目,谦谦的君子风度,有时候,他会让你爱他爱得发疯,有时候,他却能叫你恨他恨之入骨,这样强烈的爱与恨,陈美男已经从陆子博的身上体会到了一遍又一遍!

        她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但是,从陆子博的沉迷和他对其他女人的不屑一顾,她不难想象,那个女人,有着怎样的万千风情;就拿陆子娇的话来说吧——“那个女人啊!就是一个狐狸精,我看我哥哥八成是脑袋发昏了,才会迷上她!”

        还有叶开颜在电话中对她说的那一番话:“你不知道,她有多么的撩人,但凡见过她的男人,没有几个不为她着迷的,她确确实实是一个狐狸精一样的女人!几乎全国的人都知道,你中意于陆子博,你的父亲还说过,除了陆子博,谁也别想做他的女婿,万一,万一陆子博真的叫她给弄上手了,唉!那你们陈家的面子可掉得不小啊!”

        当她们说到‘狐狸精’这三个字时,无一不带着种鄙视的口气,只是,她们根本就不懂她的心事,假如陆子博能爱上她,她也愿意抛下淑女的高贵,转而去做一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可惜的是,陆子博恐怕不会给她当狐狸精的机会,所以,她只能派一个人去吓吓那个女人,也好叫她知道,抢了她的男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按照约定,她派出去的那个人,会在早上七点钟的时候,向她报告事情的结果,但是,因为夜里贪玩,一直到七点半钟,她才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她迅速的发出了一声尖叫——因为,在她的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多出来一个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啊——”面对着这个陌生的男人,陈美男抱着被子,不顾一切的尖叫了起来,奇怪的是,负责保护她的那些侍卫,仿佛聋了一般,居然一个也没有出现!紧接着,她下意识的扑向了门口,但是,那扇门在她的手中,却怎样也打不开,她徒劳的拉扯着锁柄,直急得满头大汗!

        虽然那个男人一动也没动,只是舒舒服服的坐在窗边的躺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可陈美男还是抓起了一切她能够抓得到的东西,死命的朝他砸了过去,一时之间,这间香气盎然的闺阁中,枕头灯台满天飞,轰隆隆的,好不热闹!

        陈美男丢出去的那些东西,明明又疾又准,偏偏伤不了那个男人一分一毫,别说是伤着他了,就连他的衣角也没有沾到过,一直到陈美男砸完了所有她能够拿得到的东西,那个男人还是好端端的,笑容满面的坐在那张躺椅上,那神情,好像比刚才还要舒服上一百倍!

        “你是谁?”陈美男气得都要吐血了:“你,你想干什么?”

        那个男人也不说话,他只是微笑着,从地上拾起了陈美男刚刚砸向他的东西,在陈美男的尖叫声中,一件又一件的帮她重新扔了回去,他的手法真是又准又狠,无论陈美男怎样的躲闪,都躲不开他砸过来的那些东西,陈美男一介天之娇女,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从小到大加起来所碰到的疼痛,只怕也没有这一刻多,也许是因为疼,也许是因为耻辱,不一下,她就泪流满面!

        等到所有的东西都“完璧归赵”了,那个男人才若无其事的一拍手,对面的陈美男早已泣不成声,一双美目,喷火似的盯住了那个男人,好像不把他身上烧出几个大洞来便不肯罢休一般,那个男人忽地不笑了,他神情严肃的回视着陈美男,一字一句的说道:“就被几个东西砸一下你就受不了了,那么,你派人去那样对待另外一个女人,如果她真的受辱了,你想过她的感受吗?”

        陈美男怔了怔,好半天才听懂他的话:“你,你是那个女人派来的?”

        那个男人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的人,已经被我扔到西子湖里去了,这个七点之约,是我代他来的;本来,像你这样的女人,我是连看也不想多看一眼,但是,一想到你那个龌龊的计划,我若是不给你一点教训,实在是对不住我的心!”

        “我……!”陈美男顾不上擦眼泪,直径冲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张了张嘴,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他真的把那个女人给,给那个了?其实,我只是一时的气话,我只是想吓吓她而已,没想真的将她那个!都是,都是叶小姐给我出的主意!”

        “叶小姐?”那个男人的眼神忽地凌厉了起来:“是叶开颜吧?”

        陈美男先是点头,后又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你把我的侍卫怎么样了?”

        那个男人倒也听话:“除了叶开颜,谁也不会有那样毒的心肠,所以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叶小姐是叶开颜;至于你的侍卫吗?我让他们‘睡觉’去了,大概一个小时后才会醒过来,还有,我叫何天翼!”

        陈美男“啊!”了一声,击掌道:“传说果然不假,你不仅是个土匪,还是个贼!”

        何天翼不置可否的一耸肩:“贼也罢!土匪也罢,反正吃苦头的是你,不是我!陈美男你给我听好了,你最好把你的坏心肠收起来,不要被别人利用了,否则,我不来收拾你,陆子博也不会放过你,你这样做,只会让他更加讨厌你!你明白吗?”

        只是一个怔忪,何天翼已经越窗而出,陈美男张嘴就喊:“何天翼,你给我站住!”但是,窗外早就没了他的身影,只有那轮苍白的太阳,有气无力的挂在陈美男的眼前!

        在同一片天空下,太城大帅府的洗衣丫头翠儿同样也在看着那轮太阳,她挽着水桶,前往大帅府西边的水井去打水,四周静悄悄的,翠儿来到了井边,手起桶落间,一桶光亮照人的井水便打了上来,她正拉着绳子,忽地却停住了手,那只装满水的水桶,左右摇晃着,敲打着井壁,“砰砰”作响,就着这阵响动,翠儿忽然的落泪了,自从那个早晨以后,她再也没有遇见过他,他在那个早晨对她说了一句话,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没事的,你继续忙你的吧!”就是这样普通的一句话,却让她着了魔,但是,他离她实在是太远了,比天还要远!她连仰望也不可能看见他!

        听上房的丫鬟说,昨夜,他中了一枪,那发子弹,是表少爷射出的,那一枪,差一点要了他的命!她为此偷偷的掉了半夜的眼泪,现在听说他没事了,不知为何,她反而哭得更凶,大帅府的上空,袅绕着一股血腥味,有那样多的人,死在了大帅府,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们要造反呢?难道,就是为了死在大帅府,死在他的手中吗?

        翠儿的视线,迷茫的穿过雪地,远远的,远远的落在了一栋小楼上,她知道,此时他正躺在那栋小楼里,躺在一个她永远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江策终于醒了,他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将屋外的光线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只开着两盏桔黄色的壁灯,柔和淡雅的光线,像江南山顶迟暮的黄昏!

        他只是动了一下,眼前立刻就浮现出十几张脸来,虽然麻醉剂的药效刚刚过去,但江策清醒得却很快,起先还有些模糊的人影,一下就在他的瞳孔中清晰了起来,出现在他视线中的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信与部将,他们心惊胆颤的在江策的床前守了一夜,看见他醒了,自然是欣喜不已,医生与护士也聚拢了过来,江策挡开了一只想给他量体温的手,冯垠海立即就会意,只把头一撇,那些医生护士立刻便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江策强自撑起身来,苍白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几分凌人的气势,众人都知他必定有话要讲,只是忧心他失血过多,伤后体弱,实在是不宜多费心神,偏偏又慑于江策的脾气,不敢多嘴,只得把眼光全都投向了冯垠海,冯垠海自然体会得来,立即就躬身道:“少帅,您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有话过一天再说也不迟!”

        对他的话,江策却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在人丛中穿梭着,最后落在一个人的脸上,他看着那个人,瞳孔一分一分的缩小,原本黯淡的眼神,忽地涌出了森冷的杀机来,那人在他的注视之下,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好半天才颤着声音说道:“少帅!属下,属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事出忽然,屋子里一下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冯垠海眼见江策痛惜的闭上了眼睛,心里大概猜出了些来头,果然跪下的那人已经主动坦白了:“实在是我那侍妾一时贪心,中了表少爷,不,中了江博良的道,昨夜那支枪,是属下给他的,但属下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他居然敢在大帅府对少帅不轨,如果——”

        “够了!”江策大喝一声,那样强烈的声带,立刻就牵动了他的伤口,他咬了咬牙,挺过了那阵让人昏眩的痛疼,却淌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虚汗,冯垠海看着江策腊黄的脸色,忧心忡忡的唤了一声:“少帅!”同时跺脚道:“还不把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给我拉出去毙了!”

        没有江策的命令,那些侍卫自然不会有任何举动,冯垠海也是怒火攻心,才会讲出这句话来,余下的将领先是震惊,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对江策忠心耿耿,从来也没有动过一丝背叛他的念头,万没有想到他们之中还能冒出一个叛徒来!后来又是恍然大悟,又是愤怒,昨夜的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原本可以漂漂亮亮的铲除掉那些乱党的,怎料江博良的身上忽地多出来一把枪,就是那把多出来的枪,让他们的少帅遭受重伤,谁知道呢?那把枪,居然是自己人拿出来的!

        江策真个是失望到了极点,现在跪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曾与他一同征战过南北,穿越过枪林弹雨,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才,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权利场所的反复无常,但他的背叛,还是给了他不小的打击,仿佛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的明白,为什么飘枫对他而言,是那个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失去的人,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对他是无所求的,只有她才能将他看成是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男人,她看着他,不是看他的姓氏,也不是看他的地位,他在她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名叫江策的男人而已,她不会因为他的落魄井底而抛弃他,也不会因为他将来做了这个天下的主人而更爱他,她看着,不是用她的眼睛,而是用她的心啊!

        江策疲倦的闭上了眼睛,恍惚中,叶飘枫好像正拉着他的手,在非常非常自豪的对他说:“因为,我也想保护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