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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缺乏科技知识如同盲人摸象,瞎碰乱闯是行不通的。从此后,陶火旺在我的指导下开始认真研究桃源的气候状况、土壤性质;我推荐给他一批科技书籍,他非常肯学,一有空就钻进书堆里,虚心向我请教。我有观察植物生长的习惯,站在果林中,我似乎能听到果树开花结果成熟所发出的声音。陶火旺也在我的影响下学会了观察植物生长,值得庆幸的是,爱学习的不止他一个,慢慢地,村里的年轻人都自觉向我靠齐。

第二章:仇恨(10)

这件事给全村的人上了一堂生动的种植课,让他们开始把目光投向巍巍大山。向我求购树苗、请教种植技术的人越来越多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卖给他们要便宜,便宜不够,还得教会他们怎么种才行。每年果实成熟的季节,乡亲采摘桃子唱着喜悦的歌声,挑着桃子欣喜地哼着小调,整个武陵村成为一片欢乐的海洋。村里人有送礼物给我表示感谢的,我一概不收,大家能脱贫,过上好日子,那是我最大的安慰啊!

武陵村靠种水蜜桃致富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桃源市。慕名前来取经的人,我总是让他们乘兴而来,满意而归。不论哪里来的果农,我都同样毫无保留地传授种植技术,以较低的价格提供种苗。对那些实在困难的农户,我二话不说,免费给他们树苗,玉露水蜜桃就出现在各乡各村了。

这样一来,上山管理果树的时间就越来越少,我就有了办班的打算。我想,将想学种植技术的农户集中起来,定时间分批培训。恰好,市科委也有这种计划,“家庭科普燎原电教班”就应运而生了,挂靠在市科委。我筹了一点钱,买几十套课桌椅,买黑板、粉笔擦、粉笔的时候,心里有一种庄严的感觉,我又要传道授业解惑了。

选定了场所,一切准备就绪,我开始上课。每次讲课,我都要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衬衫,似乎回到了学校,又上了讲台。

这个班成了种植户们各抒己见、互相讨论各种果树种植、病虫防治等问题的场所。不久,我又成立了“武陵果树研究所”,几个热心的年轻人都参与进来了,这个研究所的成立是武陵村里程碑的事件,标志着农民不再以“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方式生产,他们意识到了科技知识的重要性,具备了新型农民的基本条件。这样,水蜜桃的种植也就后继有人了。

闽粤赣著名的水蜜桃之乡是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人心险恶,我再也不跟人打交道了,只跟桃树打交道。桃树虽然不会说话,但诚实可靠,我付出一分劳动,它们就用一分的花朵和果实来回报我。真的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啊。

听完陶传清的回忆,我心里涌出一种白痴般的木讷,不是被陶传清的话惊呆了,而是心里黑暗,心里一黑暗,眼睛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自己的母亲,况且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这个灿烂的世界到底掩盖了多少丑陋的阴谋?有多少善良被踩在脚下、烂在泥里?又有多少冤屈死无对证、湮没在岁月的风尘中?我抽一根草芽叼在嘴里,仅提一个问题就离开了桃树林。

“他是谁?”

太阳落山了,晚风送来青草的气息,也送来浓郁的农药味。陶传清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不知是鼻子痒还是苦想,总之是皱起眉头说:

“我为什么不申诉,就是搞不懂他是谁。我把可疑的男人一一列在纸上,又一一删除了,谁都可能,谁都不可能。”

12、水果西施

难道这桩悬案就无法破解?母亲不愿说,陶传清不知情,档案上没有体现,到哪里去找线索呢?桃汛,这个陶家的长女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少年老成,懂事得早,能不能从她那里寻找蛛丝马迹?

我挂了几次桃汛的手机,都因信号不好无法接通;直接找到她家,只见鞋匠在做饭,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趴在饭桌上在写作业。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芽芽,豆芽的芽。”

“你妈妈呢?”

芽芽用铅笔指指说,“在里面装修。”

果然能听到响动,却见不着人影。这时天已经黑了,转悠半天,原来桃汛在一间密封的仓库里,明亮的白炽灯照得里面白花花的一片,桃汛在指挥两个工人干活。

见我不请自到,桃汛脸上掠过稍纵即逝的疑云。我说,“你的手机老挂不通,就找上门来了。”

“是吗?”桃汛举起手机仔细辨别,“真的没信号,说明我这个仓库封闭。”

第二章:仇恨(11)

我摸一摸贴在墙上的泡沫板,“这是什么仓库,放冻鱼的吗?”

“那是隔热层和防潮层。”桃汛说,“桃果贮藏的温度是0度,桃子大致可以贮藏半个月。但是我们哪里做得起冰库啊,几百万的投资,还不算,电费呢?我们卖的是水蜜桃,又不是熊掌燕窝,一仓桃子出去还不够付电费。如果将果实放在密闭的环境中,降低环境气体中氧的含量,提高二氧化碳含量,这种调节空气成分的贮藏叫气调贮藏。用于气调贮藏的仓库,要有良好的隔热层和防潮层,要密封得好。常温下依靠桃子本身的自发气调,也能贮藏一周时间,不会失水,好果率怎么着也有百分之九十多。”

一个在铺木地板的工人说,“不愧是水果西施,这么专业,听你这么一说,谁相信你是个文盲?”

“这叫久病成医,跟文化没关系。”桃汛问他,“我能抽烟吗?”

另一个工人摘下手套,笑了笑说,“抽吧,烧掉也是你的家。我们下班喽,也烧不死我们。”

工人换下工作服走了,桃汛关了灯问,“有事?”

“我找过你父亲了,他说他之所以不申诉,就是不知道陷害他的人是谁。”

“他不晓得,我晓得?”[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多了解总是好的,也许有线索。”

“天大地大没有肚皮大,先吃饭再说。”桃汛说,“有什么吃什么,别期望太高。”

吃完饭,芽芽上楼去了,鞋匠洗碗去了。桃汛点燃一根土烟,在客厅踅过来踅过去,“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就是一个农民,我晓得他做过师专的副校长,但是,他从来不愿意跟我们三姐妹提起这件事,好像做副校长不是光荣而是羞耻。”

桃汛闪烁的烟头斜斜地往里烧,大概是里面的烟丝不均匀的缘故吧。“你坐下说吧,坐下慢慢说。”

“我不坐,吃饱饭坐下对健康不利。”

“抽烟不是更不利?”

“两回事儿。”桃汛猛吸一口,“饭后百步走我可以做到,禁烟,我做不到。”

“好了,那就边走边说。”

“父亲以前的事情我真的不晓得,不是我不愿意说。”

这怎么可能?知父莫若女,除非是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么一想,我就不能勉强桃汛了。“要不,就说说你的奋斗史,桃源谁不知道水果西施?”

桃汛的眼里闪烁出兴奋的光芒,说起话来精神抖擞,大概是从来没有人对她的经历感兴趣吧。

“我父亲一辈子都在跟水蜜桃打交道,这么说吧,水蜜桃就是他的命。通过办什么家庭科普燎原电教班,成立什么武陵果树研究所,玉露水蜜桃就算是深入人心了,全桃源的水蜜桃种植都上了一个档次。

可是,哑巴你想过没有,种桃毕竟不是原子弹爆炸卫星上天,没什么难的,谁都能种。问题是,种那么多有什么用呢?总不能自己吃吧,还得卖出去才行。我父亲懂技术攻关,至于怎么卖桃子,他这个书呆子就一头雾水了。我可不一样,我打小抱到汪家做童养媳,汪家孤儿寡母的,靠卷土烟偷偷卖几个小钱买米。那可是投机倒把晓得吗,我们白天不敢卖,盼着那些个穷得丁当响的老烟枪半夜来敲门。买烟纸、切烟丝、加香精、卷均匀、包好看,给顾客省零头,点点滴滴,哪一样不上头上脑?不瞒你说,这土烟就是那时候抽上瘾的。你想啊,我自己不抽,怎么晓得烟的味道是不是纯正?说句良心话,鞋匠根本不是这块料,他妈妈身体不好,里里外外还不是靠我来打点。做生意,就算我是块石头也开窍了。

我十六岁那年,偶然听父亲在叹气,‘村里还有一万多斤水蜜桃等龙岩老板来买,盼星星盼月亮人就是不来,水蜜桃不好保管,开始烂了,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一夜没合眼。龙岩人到武陵村调水蜜桃能赚钱,我们调水蜜桃到龙岩不是一样也可以赚钱吗?如果自己能调,往后就用不着依靠他们,对乡亲对自己都是一件好事。

第二章:仇恨(12)

说干就干。两天后,我拉上鞋匠从山上收购了五吨桃子,包一部卡车开到一百多公里外、从没去过的龙岩市。短短三天,满车的桃子就卖了个净光,扣除各种费用,你猜我赚了多少钱?整整六百块。”

芽芽突然跑下来说,“妈妈,我今天要洗头吗?”

“太迟了,干不了,明天再洗吧。”打发走女儿,桃汛又说:

“尝到甜头,我们俩大喜过望,赶回家批发了十吨橙送来龙岩。这回栽了!当时,橙在桃源产量很低,没什么名气。龙岩人说味道还行,皮太难剥了,我们在军分区旁边租了个房间,每天推着板车摆地摊,去各个零售点水果摊作现场演示,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多月,卖桃子赚到的钱全垫了进去,一分不剩。

可是,这两个多月的时间没有浪费,我学会了市场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