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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花季赶紧抱住雷公脸的一支胳膊,轻轻的跺脚说,那我叫您干妈好吗?我从小没妈,太想要一个妈了。

雷公脸因喜悦涨得绯红,说,我哪有这样的福气哟?

花季急了,就喊,干妈,您应我呀,干妈。

哎。雷公脸的声音虽然有点干涩,还是应了花季。”

“认干妈就这么简单?”

“又不是神舟飞船上天,有什么难的?几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在厨房里忙碌,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菜就上桌了。雷公脸拉花季在身边坐下,扬言要给她介绍男朋友。提到男朋友,花季就不表态了,只是笑一笑。”

听到这里,我都透不过气来了,直勾勾地盯着老张。老张的最后一句话让我的心动了一下,如此说来,花季的心里还装着我。但是,书记夫人不是谁想认干妈就能认的。认了干妈,花季再倒过头来喊三把火干爹就名正言顺了。

老张补充说,“从三把火家出来,我就笑话花季:打死我也想不到,你一个纯情似水的花季做起害羞的事来,比我们这些老头的脸皮还厚。花季被我笑毛了,打了我一下,她说:

老张你发什么神经,认个干爹干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教书都教腻歪了,谁能帮我转行?你?我爸?我妹?哑巴?还不是要靠自己。教师转行,很难的。行不行,就看干爹了。”

老张讲完摊开双手,表示结束了。

“就这些?”

老张说,“对呀,不然还有什么?”

如此说来,花季与三把火之间没有私情,这让我感到欣慰。是欣慰吗?我细细品味自己的心情,好像还有一丝难以觉察的失望:我并没有抓住花季的把柄。这么一想,我便愧疚了。

回到家里,见花季仍然坐在洞房的地板上,不哭了,眼睛望着一个空洞的方位,嘴角挂着一丝血迹。我立刻就心软了,走过去蹲到她身边,分开她凌乱的长发,抚摸她的面颊。花季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表情是一种视死如归的漠然。我的喉咙哽住了,说不出话来,眼泪漱漱地往下流,掉在她脸上。花季突然一把抱住我,悲伤突破咽喉,连身体都哭摇晃了。

“我爱你。嫁给你是我自愿的。我要为你唱歌。唱什么歌都可以。”

花季痛哭流涕,我也哭了,就这样,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痛哭。我这辈子都没流过这么多眼泪,以前没流过,以后也不会有了。我想,以后还要我流这么多眼泪,我就不活了。

这几天,按陶传清的要求本来还有许多仪式要做的,比如请亲家,比如三朝回娘家等等,我都单方面宣布取消了。陶传清很不喜悦,责备我说:

第四章:乱性(5)

“别以为生米煮成熟饭了,就可以胡作非为。我告诉你,做事虎头蛇尾,人家笑话的还是你们方家。”

我解释说,“花季身体不好,行动不便。”

陶传清不信,找到家里来证实,花季在楼上听到父亲的声音,就喊话:

“爸,你就别上来了,我在躺床铺,没精神陪你。”

陶传清原谅了我,似乎一切都开始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我们破碎的婚姻在重圆,花季伤痕累累的脸也在慢慢痊愈。我看到了幸福,它离开我跑了,现在又在回来的路上。花季和我都还在婚假中,我除了出门应付桃花会,就是给花季煮饭,煮各式各样的菜,光她爱吃的鲫鱼,我又煎、又炸、又红烧、又熬汤。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在夜深人静时互相搂抱着睡觉。除了没有性爱,一切都很完美。

我想,也许是我的心理疾病太过严重,我对自己说,是该看看医生了。

等我重新上班时,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坚定了我去看心理医生的决心。

22、心理咨询

当搬运工久了,我更像周润发了。你看我那闲闲散散的鸟样,还真有点银幕上发仔的味道:肩有点斜,嘴有点歪,叼一根牙签,满脸的坏笑。这几年,东南电视台的“明星脸”弄得路人皆知,鉴于我跟周润发在外貌上的酷似,白达心血来潮,劝我也去试试:

“兴许能挤个名次,奖一袋卫生纸回来。”

我双手并拢,夹在两腿间,这是我一贯的坐姿。我懒得反驳白达,只是歪嘴一笑,抽出右手朝白达戳一下中指。白达受到侮辱,反唇相讥:

“也对,你就扛气的命,还明星脸?”

在收银台的金牙齿说,“不过,你们俩把衣服剥光往街上站,过路的小朋友一定会说哑哥更像警察叔叔。”

白达说,“如此奇男伟汉竟然头脑简单,扛气也算是人尽其才。”

我扑过来要脱白达的制服,白达举起公文包边挡边退。白达的包被夺了,头也被卡在墙角,正是难以招架之际,老板阿强解了他的围:

“哑巴送气。绿色家园F栋403。”

真的,说我像周润发全是长年累月干活干像的:吃完饭马上送气当然要叼牙签,上气不接下气免不了歪嘴,长期扛气筒也就斜肩了。让我纳闷的是,送完气回到店里,白达还坐在那里发呆,脸上瞠目结舌的神情与刚才的嘻皮笑脸判若两人。这时阿强出去了,金牙齿也去了银行,店里就我们俩人。白达东张西望,确认没有人偷听了,才压低声音说:

“我完蛋了,神经衰弱,失眠。”

我一边泡茶,问他,“怎么搞的?”

“上周不是处决一个人吗?我带一个小组负责法场的保卫,就站在死刑犯不到两米的距离。执行的武警是抽签抽出来的,那是个新兵蛋子,见到犯人就哆嗦,法医在犯人的后背用粉笔画好开枪的位置,还帮他打开步枪的刺刀,将刺刀抵住那个代表心脏的圆圈。他妈的傻屌,这样开枪还打不死犯人。你知道吗,犯人中了一枪一头栽倒,他吐出嘴里的泥还说了一句:

‘你们开枪要准。’

那个新兵蛋子听到这句话连尿都吓出来了,武警的班长接过步枪,朝犯人的脑袋补了一枪。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回头,我一回头,看到犯人的脑浆喷射出来。像什么呢,像一块豆腐被狠狠地甩到墙上。噢——”

说到这里,白达想吐了,马上离坐去了卫生间。等白达抹着嘴从卫生间出来,我问他:

“我看报纸,说你们警察把罪犯打死了,回头马上有心理医生给你辅导,陪你聊天,让你们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

“那是国外。”白达愤恨地说。

“你要这么想,那个罪犯死得其所,死得活该,这样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白达喝一杯茶水含在嘴里,咕噜咕噜漱口,再叭地一声吐在地上。“人杀人跟人杀猪、人杀狗是不一样的,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合法也好,不合法也好,那种血淋淋的视觉给心理带来的冲击,是一定有心灵创伤的。”

第四章:乱性(6)

“要不然我们去喝酒。你不是说喝酒是警察的心理按摩吗?”

白达哀叹一声,“今非昔比啦。局里刚刚开过会,奉劝我们千万别喝酒,尤其是上班时间。最高检和公安部最近发现,借喝酒陷害警察的事情特别突出。条例有规定,警察工作时间喝酒必须开除,别有用心的人就故意请警察喝酒,比如托你来请我喝酒,我能不喝吗?我喝,那边就打电话告诉督察队,一抓就开除。”

“那你说怎么办?”

“去厦门看心理医生试试,你陪我去。”

白达微笑着看我,好像要看出我的心事。我说,“也好,我也随便看看。”

白达哧的一声笑出来,“我不好意思说你也需要看心理医生,你自己说要看最好。”

厦门的中山路已经改为步行街,我们反反复复寻觅了好几遍,才在一个旮旯角落里找到白达吹捧的“人缘心理咨询中心”。白达说这个中心的胡主任是他同学的朋友,在美国心理学院属下的伊利诺斯专业心理学院芝加哥校区进修博士后证书,在纽约曼哈顿第五大道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心实习和工作过,在厦门是一顶一的心理咨询高手。可是,当我见到这个胡主任时,心里由然而生的不是敬重,而是怀疑。胡主任长得胖乎乎的,满脸横肉,说话时下嘴唇撇到一边,目光飘飘的,显得对人不以为然。更让我怀疑的是他说话的内容,他送一个客人出来,边走边说:

“要玩得深、玩得透,还得情人。”

送走客人,胡主任转身跟我们握手,对白达说,“高明给我挂电话了,说有一个警察是他的同学,要来找我。”又对我说,“你也要咨询吗?谁先呢?”

白达说,“我先。”

胡主任问白达,“你的这个朋友要回避一下吗?”

白达说,“不需要,他外号叫哑巴,守口如瓶。再说他也知道我的情况。”[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白达将自己受死亡惊吓,导致神经衰弱的前后经过叙述了一遍,胡主任撇了好几次嘴才说:

“在许多情况下,产生恐惧感是完全正常的。但是,如果恐惧感已经开始影响日常生活,就必须采取措施了。我们的目标不是取消恐惧,这也是不可能的。取代的办法是,尝试着理解恐惧。请不要再把它视为敌人,而是看作是在指导我们必须采取的行动。”

白达脸上现出折服的表情,“有什么具体建议吗,胡主任。”

“没有建议,我们怎么收费呢?”胡主任更长地撇下嘴唇,估计是在思考治疗的方案。“我给你提供三个有效方法,结合起来使用,一定是有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