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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蓦然,僧道衍那大鸟般的身影印入了我的眼帘,我会心一笑,聚音成线道“僧先生,别来无恙?”

半空中的僧道衍脸上一愣,旋又露出狂喜的神情,大喝道“儿郎们都给我退下,那是我们的贵宾!”

西侧的士兵本来就是僧道衍的部下,虽然他们还在惊讶身着敌装的敌人怎么突然摇身一变,变成自家的贵宾,但是在闻言的瞬间,就极有素质的同时撤开了包围,迅速的把我们身后的缺口补上。

再次暗赞一声朱棣制军的严谨,我带着欣然和韩柏、范良极缓步走到了僧道衍的面前“想来僧先生这里讨杯茶喝还真是不容易,若不是希文勉力出手,恐怕连杯子边都沾不到了。”

僧道衍双手合什,颔首笑道“希文说笑了,你们穿着李景隆手下的衣服,让我们几乎都以为是天命教不出世的高手前来攻城拔寨了,叫我们如何不小心。好在刚刚的那轮弩矢没有到几位,不然道衍说不得要到燕王那领取鞭刑了。”

欣然微吐香舌,娇笑道“先生说笑了,作为燕王座下第一谋臣,怎能说打就打?要是如此没有体统,岂不是让敌人笑话。”

僧道衍脸色一肃“燕王获罪,尚且自罚于辕门之前,百余杀威棒招招见肉。身为臣下,更加不能以娇宠触犯律法,不然军统何在?”

范良极吧嗒一口烟袋,咧嘴哼道“朱棣这小子到也有点门道,和他老子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僧道衍身边官员闻得范良极直呼燕王朱棣的名字,毫不避讳,不由想要上前喝骂。僧道衍伸手一拦,阻止了手下的动作。在京城的时候朱棣就不在乎这些黑榜高手直呼自己的名号,在这旁支末节的问题上僧道衍没必要去得罪人。

这时,李景隆的努力再次打了水漂,愚蠢的攻击始终无法突破由谭渊和僧道衍精心构筑的防线,丢下四千余具尸体后,浩荡的攻城大军又缩回了自己的营地。

谭渊看到僧道衍赫然和那几个身着敌人军服的高手有说有笑,大惑不解,好在现在敌人已退,他吩咐了副官几句,疾步走了过来。

僧道衍带着我们迎了上去,呵呵一笑道“来来,老谭,给你介绍一下殿下的贵宾。”

谭渊看到我们龙行虎步、姿态轩昂,眼神一亮“道衍你先别介绍,让我来猜猜!”他的眼神看向最前面的我“这位儒雅贵气,有仙凡之姿,若我猜得不错,当是天下年轻俊彦引为偶像的韩希文韩太傅了!”

我哑然失笑道“如今这‘太傅’之名,只不过是缠绕在希文身上的腐朽光环而已,将军莫要取笑了。”

谭渊微笑颔首,转头看了看韩柏和范良极“这两位实在是太好认,如此独特的组合,天下除开‘独行盗’范良极和‘妖刀’韩柏外,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韩柏一愣,旋而脸色大变“‘妖刀’?这是谁取的这么烂逊的外号?我是‘浪子’韩柏!”

范良极捧腹大笑,流着眼泪道“这个外号也不错嘛,你这小子要做浪子还差得远哩!”

谭渊看着这两个活宝微笑不已,眼神看向欣然“欣然小姐,城里有位前辈想见一见你。”

我和欣然相视一愣,谭渊竟然认识欣然!那大名府会有谁要见欣然呢?

第十二集  内外鏖战  章一百三十五  睿智老人

天色开始昏暗,大名府战后整理也几近尾声。

自古以来,战争无论正义抑或非正义,都没有过胜利者,或许你可以在一场战役,甚或是战争中得到暂时的胜利,但是往往付出比得到的要多得多。象我们泱泱华夏,除开唐朝贞观、开元盛世外,其他乱世结束的皇朝都是一片狼藉,往往五十甚或一百年才勉强可以恢复元气。而处在这种时期的当权者,无一例外的都要在外族面前忍辱偷生,既可怜,又可恨。但是细细想起来,追根究底还是一些无谓战争的消耗惹的祸。

谭渊携僧道衍带领我们向太守府走去,看到韩柏不住张望那些伤亡将士,谭渊苦笑道“本来谭某曾经在这些将士面前许过承诺,要带领他们去喝马血、杀蛮夷,扬我汉人之威。但是现在蛮夷没杀成,就要先和自己的手足同根相煎,所为何来?”

范良极冷哼一声“想做皇帝的人从来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对自己,对他人都是一样。”

僧道衍和谭渊都面露苦笑,无法反驳范良极的责骂。

大名府地处中原,在我们一路走来的街上,看到了不少风格独特的建筑,或尖耸,或平实,不一而足。城市大格局就似那些大城市般规定方圆,井然有序。

太守府位于城市的最中央,刚刚接近这个建筑,就让我感觉到了一股浩然博大的气势,隐隐的笼罩整个太守府。当我的精神接触到这股气势的时候,就像是融入了宽广的深海一般,没有泛起一丝涟漪。当然,这并不是说里面的那人有多么高深的武学,只是说里面这人有着一种无限包容的胸怀。

范良极和欣然都奇怪的看了我一眼,问道“怎么了?”

我淡然一笑“里面有个熟悉的人!”

还没等两人再问,我已经渡步走进了大门。

由于大名府并不算大,所以在其太守府的面积也没有我在应天城里的府邸那么夸张,一行人走了不过一会,就来到了太守府的后花园。

深秋时分,除开那一树嫣红的枫木之外,都已经洗尽铅华,褪成了光棍枝桠。

太守府以前的主人必定是个风雅人物,只看那花园错落有致的排布着荷花小池、碎石小径、望月亭台以及不少参差峥嵘的半大假山,闲适而别致,将那人风流不羁的性格展露无余。

花园正中站着一个身着蓝白相间紧束武士服,气质大方雍容的老人,他此刻正面对着荷花池里那一汪池水出神,嘴角浅笑不已。

“你们来了?”

欣然突然娇咛一声,扑进了那个人怀里“成爷爷!”

我心下恍然,难怪我刚刚在太守府外面觉得这个气势如此的熟悉,原来他就是范良极口中那个曾经黑榜排名首席的成公彦!他既是欣然的长辈,又是成抗的叔公,所以让我有种惺惺相吸的感觉。

成公彦一头如雪般的长发自然的束在身后,剑眉虎目,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让人一看就印象深刻。他散发出来的气势既威严、锋芒毕露,又和蔼、深沉如海,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其身上完美的结合,让人觉得怪异又自然。

成公彦溺爱的拍了拍欣然的秀发“好了,小妮子,这么大了还在撒娇,不怕你心上人吃醋么?”

欣然抬起头来,跺着小蛮足,娇嗔道“成爷爷,你又取笑我!”

虽然成公彦在辈分上仅仅只比欣然高一辈,但是年龄的差距让欣然还是更喜欢叫他爷爷。

成公彦淡淡一笑,抖擞有神的眼睛看向了我“你是修儒的弟子?”

“不!”我淡淡一笑,伸开右手,聚起一把仙澜的虚影“我只是文老的――――朋友。”

“呵呵!果然和修儒那个老小子一样脾性。”成公彦看也没看我手上的仙澜,仿佛根本不需要我用什么证据来说明身份“几位都坐吧,何必如此客气?”

众人各自择位坐了下来,谭渊和僧道衍坐到了韩柏他们身边。

端着茶盅,我忽然淡淡笑道“成老不会武功?”

众皆愕然,成公彦的气势如此之强,我怎么会说他不会武功?要是他不会武功,当年又怎能坐上黑榜首席?

成公彦表情不变,端起面前的开水壶为每个人到了一杯滚烫的热茶,淡然道“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我微微一叹“晚辈曾经遇见过和您一样‘忘记’了武功的高人,您就和他一样,不过一个是悟佛,一个是悟道而已。”

“‘忘记’了武功?”成公彦哈哈一笑“说得好,确实我已经‘忘记’了所有的武功。”

范良极骇然道“莫说笑了,刚刚我就在观察,直到现在我也没找出你的破绽,若说你‘忘记’了武功,那我岂不是没有缚鸡之力了?”

成公彦淡淡一笑“此‘忘记’非彼‘忘记’,其实范兄是一直没有察觉到而已,你试着找找希文的破绽看看。”

范良极苦笑一声“那小子早就不是人了,我哪会找到他的破绽?”

成公彦笑笑“‘不战,而屈人之兵’并不是说己方没有战力,而是说你已经根本无需动手了。”

众人默然。

好片刻,欣然才面带伤感的道“成师兄他……”

成公彦摆了摆手,淡然道“他们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种事说起来,对我们成氏一族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昊阳玄脉’虽然带给成氏不少的荣耀,但是更多的是责任,和无尽的不幸。事至如此,虽然为逝者伤心,但另一方面也要为其高兴,不是么?其实,‘天海阁’早就名实俱亡,何必还苦守着这份无聊的执着?况且天南有子如此,也该瞑目了。”

我心中明白他说的是成抗学会了“碎南斗”之事。

洒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看透生死的洒脱更加会让人以为是冷漠无情。

人总是矛盾的怪物。

僧道衍双手合什,低宣了一声佛号,肃然道“生生死死,不过是人世走走过场而已,前辈的心胸令道衍佩服。”

成公彦洒然一笑“你这假小和尚不必在老夫面前装模作样了,有什么话就直说无妨。”

僧道衍面色一红,尴尬道“未知前辈如何看待殿下与朱允纹的天下之争?”

成公彦缓缓站起身来,淡然道“朱棣沙场征战数十年,何必问道于盲,听我这个老头子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