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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施施然上了黄泉路,直奔鬼门关而去,以为自己的苦难已到尽头,谁知道我竟错了。”

鬼娘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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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红泪说到这里,一阵哽咽,几乎就要说不下去了。柳五儿怕她支持不住,连忙止住她说:“歇一歇,歇一歇。来日方长,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又叹:“原来还有这一段,我白天在稽查司见到姑娘的时候就觉得不同寻常,果然是个脂粉堆里的英雄!”一面说,一面抬眼看到卧榻旁边的案几上有现成的茶壶和茶杯,于是伸手先取过那杯子看看,倒还干净,遂拎起那茶壶倒出半盏茶来,对红泪说:“将就着先喝一口罢,一日水米未进,就是常人也支持不住,何况你这样的情形。我已经叫小桃她们回去弄些粥来,顾先生这里没有女眷,诸事不大方便。”

红泪接过茶杯,一口气喝干。说:“你还操心这些。半夜三更的。带累一干人。叫我如何过意得去。”五儿学着她的口气说:“你还操心这些。看看你自己,又是旧患,又是新伤的。既知道有这些个为你操心的,就该爱惜自己。我知你是宁折不弯的脾气,那也要看对谁。说到底,我们是一样的苦命,彼此相帮着,扶持着,这日子才能捱得下去。”红泪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慨叹,遂不言声了。两个女鬼对望着,觉得彼此又亲近了许多。

外面堂屋里,一行鬼鬼站的站,坐的坐,都在苦等里面的消息。当差的两个鬼鬼兀自打磕睡,在崔灿身后站着直打晃。只有顾五陪着崔灿随便扯些闲天打发时间。崔灿便问顾五:“先生门楣上的那块‘鬼医仁心’的匾额是如何得来的?”顾五答:“这倒真有段典故。大人既问起,不妨说说。”两个鬼鬼听到有故事听,立时来了精神,都竖起耳朵来听。顾五便说:“我是前年入的阴籍,因为在阳世和人没有什么恩怨是非,故而只是在森罗殿上走走过场,见过阎罗王,就可入还阳册,顺顺当当去投胎了。偏我上殿那日赶巧遇上他老人家头痛。在殿上坐着很不舒坦的样子。”

“我生平有个极大的毛病,就是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生病,一旦见了病者,不诊上一诊,便浑身难受。因多嘴问了一句:‘请恕小民冒昧。小的看大王的病相,倒象是头疼,不知大王可看过诊,服过药?’阎罗王冷不丁听我这样问,很是诧异,旁边的鬼鬼便告诉他,我是刚上到阴界的郎中。阎罗王便要过我的生死簿来查看一番,看我纪录尚好,于是说:‘原来是新上来的郎中,也不知本事如何?我这是老毛病,已经着这里的两个郎中看过了。先前一个说是因我素来肥胖,又偏嗜甘肥,以至湿盛生痰而致头痛。写了方子,吃了药,只是不见好。前两日又换过一个郎中来看视,说是因我平日易怒,气郁化火,肝阳偏亢以致头痛。才刚吃了一次,也不知道药效如何。先生既然说出我的病症,就请先生诊一诊吧。’”

“我便告个罪,上前查看他的舌苔,又号一号脉。心中有了七成把握,再问痛时有何感觉,答曰:‘头痛欲裂,如针刺,间歇发作,痛处固定不移。’又问是否伴有口苦咽干,视物花黑,心悸气短,失眠等症状。答曰:‘先生所言全中。’我便有了九成九的把握,于是回道:’大王的这个头痛之症,先前的两位郎中来看,说的也都没错。大王的舌苔舌苔白腻,盖因痰浊阻遏经隧,清阳不展,重则可至头痛。又兼面红口苦,咽干脉弦,是为肝阳所致头痛。然这两者皆不是主因,我料想是因跌仆损伤,致络脉瘀滞,脑髓受损,气血运行不畅引起的瘀血性头痛。而今当务之急是要化肿消淤,顺畅经脉,方可止住痛楚。至于甘肥和肝阳所致痛症,倒可通过节制饮食,因循养生之道,修身养性,平和心境,慢慢调养,不必猛药急攻。’”

“阎罗王听了抚掌大笑:‘还是先生说得准,我去年年尾在这大殿之上重重摔过一跤,初时以为只是外伤,不以为意。后来渐渐患了头痛之症,请了几个郎中来,都没有先生解得这样明白。想我这阴曹地府,上来的郎中,但凡象先生这样的好的,都是速来速往。早早发去转世投胎。人家前世悬壶济世,积下功德,理应让人家早早转世投胎,断没有强留在这里的道理。因此留下的都是些前世医术不高,弄出人命的,还有就是医德不佳,遭惩介的。所以我这里难得见一个两样全乎的。今日见了先生,不免心中感慨,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先生在阴间多呆上个三年两载的,多救治些鬼鬼。你想那上得来阴间的或为老弱病残,又或者死于非命。很是需要救治。我保证日后先生还阳的时候一定给先生个极好的去处,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我万万想不到阎罗王竟然有这样的提议,心想:‘说是请求,只怕是命令罢。’转念一想:‘我一生别无所好,唯行医救人是我之乐趣所在。现在若直接去转世投胎,谁知道下辈子是个做什么的?或者是个做官的,专门鱼肉百姓,又或者是个经商的,日日关门以后数铜板,皆不是我所欲也。留在阴间治病救鬼,倒也得其所哉,不枉费我的毕生所学。正经说起来,这阴间人世的也无甚分别。连阎王老子也要求医问药。也有喜乐忧愁,想来其他鬼鬼也是一样的。’想到这里,我便痛快答应下来。只提一个要求,请求阎罗王在我投胎转世的时候把我送到一个医药世家。来世我还想做郎中。阎罗王见我答应得很是痛快。大悦,也爽快应承我的请求。”

“我于是在鬼街开了间医馆,正式在此地行医。开张那日,阎罗王差鬼鬼送来这块匾,说是上次照我写的方子抓药吃了,病痛大减。因送匾来权充谢礼,兼做医馆开张的贺仪。”

几个鬼鬼听到这里齐叹:“原来还有这段渊源。先生果然不凡。”崔灿也说:“有趣。长夜漫漫,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请先生也为我诊上一诊,看看我有没有什么毛病。”顾五闻言,笑着说:“呵呵,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在下看来,大人确是有病。不过,大人的病乃心病,非药力所能及。”“哦?愿闻其详。”崔灿的眉毛扬了起来。顾五便说:“如果小人没记错的话,大人是万历二十六年戊戌科的头名状元,您殿试所呈的那篇《问帝王之政与帝王之心》真可谓是可堪传诵千古的好文章!单就文中所提‘天民’二字便有石破天惊之功效。我等从来只闻‘草民’,‘贱民’何曾听过‘天民’二字?既有‘天民’,又置‘天子’于何地?虽然先贤也有‘民为上,君为轻’之语,但也断不会把一个‘天’字放在’民’字之前。可见大人的胆识和见地。”

崔灿见他不说病,倒先赞自己一番,又听他提到自己的殿试文章,不觉触动心思,生出无限感慨。于是勉强笑道:“先生读过拙作?惭愧。惭愧。那些个前尘往事,难为先生记得清楚。我自己倒真是有些淡漠了。想我崔灿,自从走了一回黄泉路,跨过一次阴阳界,到如今总算是弄明白一个道理:象我这样的,纵然是写就锦绣文章,然而纸上谈兵,又有何用……”说到这里,忽然打住,回头看那两个差鬼一眼,两个鬼鬼会意,齐齐躬身行礼说:“夜深了,怕门口的小鬼们懈怠,请大人准小的们到门口巡视一回。”崔灿点点头,两个差鬼识趣退下。

崔灿接着往下说:“大明朝的天子,或者可以赏识我的文章才华,但未必真正能够把自己的子民当作‘天’来待。我在阳间,任一个小小知府,所见吏治混浊,官员污秽,贪赃枉法屡见不鲜,官官相护实属平常,下级官员糊弄上级,上级官员糊弄皇上。许多实情难以上达天听。表面上歌舞升平,一片太平景象,实际上,民生之艰难,制度之弊端,何曾有半点改变?许多律法的颁布,初衷未必是坏的,可是一到下面,经办的官员为一己私利,随意变通,歪曲,其结果往往谬以千里。最终受损害的还是百姓。真要为民办一点子事情,实在是比登天还难。所以先生赞这‘天民’二字,我真是惭愧得紧,这挂在嘴上,写在纸上的‘天民’有何用处。真真羞煞我也。”

崔灿说到此处,不觉悲从中来,怅然不已。停一停又说:“先生说我身子没病,只是有个‘心病’。我明白先生的意思,先生所言不虚,我是有些郁结之气在心里。先生既知我的出身,想必也知我的际遇。世人皆话我崔灿,才过弱冠之年,就金榜题名,高中状元,真可谓少年得志,是何等的风光。殿试之上,一篇文章,名扬天下,光宗耀祖。又是何等的体面。不得善终,是我自己不会做人,得罪上司,因此被参了一本,遭贬斥,一时不开,不知惜福所致。然而有谁知道我,做官做得窝囊,做得难受?我不是为我自己仕途不畅郁闷,而是见多了官场的黑暗,世道的不公,忧谗畏讥,嫉恶如仇。想我一个清清白白的读书人,一脚踏进污秽不堪的官场。心里的郁闷,非言语所能表达。真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先生说我这心病无药可医,然也。”

鬼娘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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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五见崔灿动容,心里也是大大一番感叹,心想,这位大人是个聪明人,心里明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