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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黄Sir抿抿嘴:“只要把甘地也收伏,四大帮会二对二,加上韩琛,倪永孝便胜券在握。”

“可是,甘地做事一向十分审慎,他会有什么把柄给阿孝抓住?”陆启昌疑问。

黄Sir眯缝眼睛:“我的线人说,倪永孝刚刚取了价值几百万的白粉出来。”警车到达卡拉OK夜总会对面,倪永孝与罗鸡在行人道上刚刚走到,罗鸡提着一个皮箱。

这时,迪路的车队也赶到。

黄Sir喊道:“不可以给倪永孝上楼!”说罢他率众下车,迪路等人同时下车,挡住警方去路。

“干吗?黑社会封路?!”陆启昌对着迪路大喝。

迪路笑容可掬,不发一言,陆启昌二话不说,一巴掌打到迪路面颊。气氛紧张,迪路的手下一拥而上,人数比起警员多出三四倍,迪路伸手制止,依然笑容可掬,陆启昌再一掌打去,黑帮人马怒目相对,有些悄悄把手伸进西装,准备随时拔枪。

稍一耽误,倪永孝与罗鸡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11:50pm

火锅店内手提电话响起,这次接听的是甘地。

“倪生,国华他为何交款我不理会,总之我跟你就没有商量。”甘地凶巴巴地说。

倪永孝在夜总会贵宾房坐下,对着话筒说:“我没打算跟你商量,麻烦你叫黑鬼听一听。”

甘地把电话递给黑鬼,黑鬼一脸愕然,甘地说:“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在我的地方打电话给你。”

黑鬼接过电话,坚定地说:“阿孝,我和甘地说的一样,他不交款,我跟你也没商量余地。”

倪永孝不慌不忙:“我知道你和甘地感情很好,早先你们一起走私那批四号仔,不幸给人打劫,每人不见了几百万是吗?别担心!”他看一眼罗鸡手中的皮箱,“那批货,我幸运地在你的货仓内找到,现在就在我手里,不如我替你交给甘地的手下好吗?”

11:55pm

火锅店内,只剩下韩琛、文拯和甘地,文拯转动一下眼珠子,先说话:“尖沙咀五帮人,黑鬼、国华交了款,再加琛哥,三对二,这里面辈份最小是我,没有选择余地,先走!”

甘地眼巴巴看着文拯离开,只余下他与韩琛两人。

韩琛盯着甘地,甘地以眼还眼,不一会儿,眼神动摇,叹了口气,拨电话回公司,吩咐手下交款。

韩琛替甘地斟酒:“吃吧,牛肉很嫩。”

甘地看他一眼,歪起嘴巴:“不吃了,没胃口。”

韩琛讪笑:“哇,你们叫了这么多牛肉,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下?你不是胃口最好的吗?不要浪费,吃吧。”

说罢韩琛看一眼手表,时针分针刚好重叠,日历显示徐徐转动,七月十五日。

他满意地笑了笑。

在七月十四日之前,尖沙嘴是倪家的天下,进入七月十五日,依然是。

卡拉OK夜总会门外,迪路的电话响起,响了一下便停了。

他依然笑容可掬,扬起右手,侧过身,站在后边的手下如红海般左右退开。黄Sir与陆启昌既愤且怒,率众闯进夜总会。

持牌人笑咪咪地出来接待:“黄Sir,倪生吩咐我向你们说一声,他去吃宵夜了。”

黄Sir大怒,一手抓起持牌人,陆启昌阻止:“去面档找他们吧。”

十分钟后,警车到达面档,倪永孝和罗鸡等人正在吃面,黄Sir和陆启昌上前,正想有所行动,瞄了一眼桌面,放着刚才罗鸡手握的皮箱,打开皮箱,里面只有几本杂志。

陆启昌把视线从皮箱转移到罗鸡脸上,罗鸡抬头凝视他,默不作声。

倪永孝没理会两人,继续吃面,黄Sir脸色一沉。

“倪生,这么有兴致呀?深夜来这里吃面?”黄Sir说。

倪永孝用纸巾抹一下嘴角:“有兴致也好没兴致也好,这么多年来,爸爸在收工后都喜欢来这里吃宵夜,今天我办完事,就来了。”

黄Sir冷嘲热讽:“看来这个位置以后就是你坐了,辛苦你了。”

倪永孝想起昨晚才与爸爸来过这里吃面,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与爸爸过不去的儿女,温文尔雅的他也开始沉不住气:“你们今晚劳师动众,却什么也办不成,我哪比得上你们辛苦?!”

黄Sir闻言,双眼冒火,正要说些什么鲁莽话,陆启昌开口:“今晚不错呀,阿孝,最好以后都是这样,我们不想看见有事发生。”

倪永孝低头一笑,也不说话。

黄Sir看见倪永孝藐视的态度,怒火中烧:“我可不是这样想的,我想开香槟庆祝!”

倪永孝倏然站起,一脸惊怒:“你说什么?”

“我说倪坤死了,我想开——香——槟——庆——祝!”黄Sir歪着头,睁大眼睛抿嘴而笑。

倪永孝狠狠瞪着黄Sir,他发怒了:“你是不是想我向你开一枪?”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韩琛的车子刚驶到,手拿几盒“三个五”香烟下车,急忙走到众人中间,挤出笑脸:“两位阿Sir,今晚倪家已经少了个人,你们还想怎么样?”

黄Sir瞪着韩琛,用指头按了他的胸口一下,韩琛以平静的目光回望他,眼神像隐隐透着审察的意味。奇怪地,黄Sir的眼珠子好像有所怯懦地颤动了一下,转过脸,与陆启昌等回到警车,离开。

倪永孝接过香烟,拆开,抽出三支,点燃。

“爸爸往日就在这里开字花档⑤,一元几角的小生意,做到今天,在尖沙嘴无人不知。今天我会好好记住,爸爸的命,我知道迟早有人要还!爸爸,干杯……”

倪永孝先喝了一口,再向地上祭酒。韩琛、罗鸡,与早就围坐在邻座的韩琛手下一同站起,向倪坤祭酒致意。

众人朝天高举酒杯,面档老板看着此情此景,也和老朋友干一杯。

一切办妥,韩琛坐在车厢中眼望霓虹夜里的尖沙嘴,感触良多。

两年前,倪坤屈尊降驾到屯门找他,原因,直到今天他依然感到茫然费解,但无论如何,倪坤对他恩重如山,这个他不会忘记。

记得在他初到尖沙嘴时,受尽了多少同门的奚落、四大帮会中人的刁难,假如没有倪坤在明在暗的帮助、提携,他知道自己早已性命不保。

有些感觉,是无法解释的,韩琛不知道倪坤的真心是如何看待自己,但他对倪坤的确有一份感情,一份像父与子的感情。

韩琛用掌心擦拭一下眼睛,拿起电话拨给Mary。

“老婆,吵醒你了吗?”韩琛温柔地说。

“不,我还在公司。”Mary的声线有点紧张。

“做到这么晚?”他顿一顿,“刚才说话不方便,你听到倪坤的死讯了吗?”

“唔,听到了,现在情况怎样?”

“没事了,黑鬼他们四个想造反,现在都平息了。”

“那么阿孝呢?”

“没事的,只要我在一天,倪家的江山都不会有事。”

Mary握紧听筒,沉默不语。

“喂?!”

Mary如梦初醒:“没事就好,老公,我回家等你。”

Mary挂上电话,心里郁闷难消,她叹了一口气,把文件收拾好,对着镜子补一补妆,关上灯,离去。

黄Sir回到住所,从冰柜中拿出啤酒,拉开,灌下,不到一分钟,整罐啤酒就喝光了。黄Sir把罐子掐凹,视线不经意地移落到挂在墙上的一幅字画。

字画是几年前韩琛送给他的,上面用草书写上“一切法须要无我”七个大字,在旁的小字这样写着——

“若复有人,心不着相,知一切法无我,时时忍,事事忍,坚持耐久,忍之又忍,以至忍而忘忍,无我始得矣。”

不看怒气填胸,一看怒发冲冠,黄Sir决意要尽快铲除倪永孝,他拿起电话,拨给叶Sir。

电话响了很久,叶Sir声音沙哑:“谁呀?”

“叶Sir,阿黄,麻烦你明天就把陈永仁革走。”黄Sir着急地说。

叶Sir半梦半醒,良久才懂得反应,“拜托!现在几点啊?”

“对不起。”黄Sir沉吟片刻,“我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算了吧,你已经把我吵醒了,”他顿一顿,“不是说好两星期后才动手的吗?与今天的事情有关?”

“嗯。”

“那好,你总有你的理由,明天你来找我,一起吃午饭吧。”

“嗯。”黄Sir正要挂线,突然想起,“叶Sir!”

“怎么了?”

“生日快乐!”

叶Sir笑了笑:“这家伙!”

教室内,陈永仁立正站在黑板前,叶Sir挨在桌边,看着操场上一群学警操练而过。

“做警察一定要身世清白,27149,虽然你姓陈,这么多年来没有和倪家的人来往,可是你的父亲是倪坤,你还是犯了虚报个人资料的校规。”叶Sir垂下眼帘,心里感到对陈永仁有所亏欠。

半个月前,在挑选陈永仁给黄Sir面试时,叶Sir是以伯乐遇上千里马的心态去想,没料到此时此刻,他却泛起一种亲手把陈永仁送进火坑的内疚感觉。他咬一咬牙,硬着心肠把话说完:“27149,我必须革走你。”

听罢陈永仁鼻子一酸,眼睛通红,叶Sir垂下头,不忍看他,他深深吸一口空气:“不过在你走之前,我想你见一个人,在这里等着。”

说罢叶Sir走出课室,一会儿,黄Sir走进:“还希望做警察吗?”黄Sir直截了当问。

陈永仁一脸狐疑,生硬地点了一下头。

黄Sir点了一支香烟,吸一口:“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

陈永仁想了想:“我想做好人,Sir!”

黄Sir盯着陈永仁半晌,别个脸点了几下头,把烟吐出:“要做警察,除了做我的帮手,你没有其他选择。”

陈永仁皱一皱眉,猜测黄Sir的意思,见他在课室内抽烟的样子,他突然有了头绪,心头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