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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读着李心儿的日记,刘建明不禁想起自己与Mary濒临决裂的关系,他不禁失声苦笑。

与陈永仁、黄Sir、韩琛等经过连场恶斗后,屹立在尸骸中举起胜利手势的是自己没错,然而得胜的奖品,原来是人间地狱的盟主宝座。

此刻的他忽然很羡慕陈永仁,他的身份是被盖棺定论的好警察,“英勇捐躯浩气长存”八个金漆大字将永久刻在他的墓碑上,而且,他所爱的人将永远爱他。

李心儿拥抱着他痛哭的情景萦于脑海。

他突然很希望自己是陈永仁……

房间中只有从屏幕与台灯发出的微弱光线,电话铃声响起。

刘建明清清喉咙:“Infernal  Affairs。”

“喂,韩琛跟沈澄到底什么时候交易?”听筒传来黄Sir的声音。

他闭上眼睛,捏一下眉心:“我不知道。”

电话的另一端蓦然静了下来,刘建明把眼睛睁开:“喂?喂——?”

握着听筒良久,他深吸一口气,把电话挂断,继续看李心儿的日记。

2006年6月24日,我在中央图书馆碰上陈永仁。

陈永仁这个人太过于自我保护,我想先介绍他看些心理书籍,然后再逐步打开他的心扉……

在图书馆内,我发现陈永仁鬼鬼祟祟在窥看两个男人,一位是身高六呎的英俊青年,一位是染了一头金发,身材矮而胖的中年男人,两人站在书架前窃窃私语……

事后我问陈永仁,他说那个青年是个马夫,我相信他才怪。

陈永仁就像个小朋友,表面逞强,经常爱捣蛋,其实非常渴求别人的关怀……

注:在半年后的今天,我才知道那个青年叫杨锦荣,是保安部的总督察。

我在电视新闻报道中看见他接受记者提问……

“果然是这样,哈哈哈,果然是。”刘建明喃喃自语,像为事情一如他所料而高兴,他干劲十足地回身观望另一个计算机屏幕。

屏幕上贴了一张A4大小的透明胶纸,胶纸上用笔画了一个红圈,绕着圈画有类似时钟的刻度。

他把安装在冷气槽上可作一百八十度转动的镜头调校至最小的角度,杨锦荣的房间没有关上门,可见门外不远处有一座蒸馏水机,他把镜头拉近,机座上还有大半瓶蒸馏水,刘建明不耐烦地抿一抿嘴。

电话再度响起,他怔怔地凝视了一会儿,才拿起听筒:“InfernalAffairs。”

“刚才你为何不吭声?”在电话另一端的是李心儿。

他愕然:“刚才的电话是你打来的吗?”

李心儿倒抽一口气,略沉默,用颤抖的声音说:“陈永仁寄了一盒录音带给我。”

刘建明震惊,眼睛睁得斗大:“什么?”

“我收到一盒录音带,信封底写了陈永仁的名字及一个地址,我核对过他在医务所的登记,的确是他的住所地址。”

“你留在医务所等我,我马上过来。”说罢,他像一枝箭般冲出房间,走了数步,折返把门锁上,再往前冲,张Sir见他神不守舍慌慌张张的,忍不住上前抓紧他的臂膀。

“刘Sir……”

他像充耳不闻,继续东张西望。

“刘——Sir——!”张Sir加倍提高声线,刘建明终于回望他。

“你没什么不妥吧?”

刘建明牵强地笑一下:“我要出去……办点事。”说罢,他大力甩开张Sir的手,跨步走。

“慢着!”张Sir喝道,“你回来后这几天,除了我以外,内务部的同事你一位都没见过。”

刘建明抬头瞪他,目露凶光:“那么,我需要逐一跟他们打招呼吗?今晚我请吃联谊宴好吗?啊———!!”

他那近乎歇斯底里的叫喊声量震天,部门内的所有人都朝他这边望过来,刘建明瞥一眼身后花容失色的女警,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问题,他凑前轻拍她的肩膀:“是我吓到你吗?对不起。”

张Sir好言相劝:“我不清楚你何以终日把自己困在房间内,不过,有事的话可以拿出来跟我们商量吗?别把难题一人承担。”

刘建明摇摇头,轻声说:“没事,过了这关便没事,给我一点时间。”

※※※

李心儿手持一杯威士忌,力图镇静。

刘建明凝望桌上的信封与录音带,如临大敌。

“听过了吗?”

李心儿用力摇头:“我没有适用的录音机。”其实她是过度惊慌,根本不敢一个人听。

刘建明暗自吁一口气:“交给我,我拿回警署。”

他取去录音带后转身就走,被李心儿喊停:“我也想听,可以吗?”

※※※

旅行车在路上飞驰,刘建明目光涣散,像随时就要倒下。

李心儿看着面容憔悴、唇上下胡子丛生的刘建明,忧心忡忡:“你有多少晚没睡了?”

刘建明只笑不语。

车子一直加速,超越了一辆货车,李心儿捉紧左额旁的扶手,嚷叫:“你驶慢一点可以吗?”

刘建明没有理会,把油门越踩越紧,眼看前面弯位的石墩越来越接近,他却全无减速的意图。

“刘建明!”李心儿大喊,他没反应。

“小心呀!警——察——!”

刘建明这才意识到该煞车,可惜为时已晚。

石墩被撞到七歪八倒,幸而只是为进行修路工程临时架设的流动型,车头的损毁程度不算严重,车内的气袋也适时弹出,李心儿晕倒,刘建明仍然清醒,甚至比起在撞车前显得更加清醒。

※※※

深夜,急诊室登记处只有寥寥几位求诊的病人,陈永仁走到靠墙的第二张长椅,坐下,身后戴着太阳镜的人是黄Sir。

“韩琛大概在后天与沈澄交易,到时有十多部失窃汽车,可卡因数量不清楚,还有一批军火,出发前我会再通知你时间地点。”陈永仁一边说,一边把藏在掌心的接收器反手递给黄Sir,他接过。

“大概?”黄Sir不满,“看来韩琛还没完全信任你。”

陈永仁不痛快,“杨锦荣的事你查个水落石出了吗?这么多抱怨,你先做好本分,专心盯着他吧!”

“我会!”黄Sir敷衍回答。

陈永仁不满:“喂,你到底有没有打算捉拿他?”

黄Sir没好气:“你说看见他与韩琛在一起,这不能证明什么呀?”

陈永仁光火:“啊,我帮你拼命,你翘起二郎腿跟我说风凉话?”

“杨锦荣就由我来搞定。”我说。

两人很诧异地转头看我,我坐到陈永仁身边。

“是你?”陈永仁凶巴巴地瞪我。

黄Sir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小刘很能干的,他绝对帮得上忙。”

陈永仁勃然大怒:“你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不是他,你会横尸街头吗?”

我赶忙解释:“那次是意外……真的。”

“意外?你把我哥哥的日记给韩琛看,他才会下革杀令,还有,大B救了你,你恩将仇报,把他杀死,意外?亏你说得出口。”

我无法辩驳:“我只希望做回好人,你们有看我太太写的小说吗?我是身不由己,我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我求你。”

陈永仁倏然站起,在我面前拔出手枪,枪口对准我的眉心:“对不起,我是警察。”

我无话可说,我绝望,我哭了。

砰的一声,我的脑袋被轰个稀巴烂。

一切终于可以来个了断。

陈永仁坐回长椅上,身边的黄Sir不知所踪,抬头一看,只见李心儿站在医疗室的门口,一脸震惊。

她快步走到他面前,焦急地问:“你在干吗?”

“什么我在干吗?”他不解。

“你刚才在自言自语,脸向那边站起来,然后脸向这边坐下……”

他嗤笑:“是吗?我看你是大脑受到震荡,产生幻觉,要不要找医生再检查一次?”

李心儿气愤,指着他的脸,“那你为何哭了?”

“我哭了?”他摸摸自己的脸颊,诧异,“咦?怎样会有泪水,哈哈,我是太累了,不自觉在流眼泪。”

李心儿知道事态严重,不再迫他,强挤出微笑:“唔,我们走吧,送我回医务所好吗?”

“不,我要回警署工作。”

李心儿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现在凌晨一点,我是一个受伤的女人,你不打算送我一程?警察。”

他用手掐掐下巴上的胡子,抬头,露出灿烂的笑容:“不用发脾气,送,马上就送。”

※※※

他脱去西装外套,卷起恤衫的袖子,闭起双眼躺在水牛皮卧椅上。

李心儿坐在他旁边,用柔和的声线说了一个美丽的意境,意境中天色湛蓝,水清沙净。

说着,李心儿察觉到在他的手腕上,戴了一只似曾相识的手表。与陈永仁那只一样,同样是Chronoswiss的手表。

他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

李心儿倒了一杯水走到陈永仁身边,他睡得像一头猪。

她把陈永仁悬垂到卧椅外的手轻轻挽起,放回他的怀里。

阳光从窗外透进,照射到陈永仁那只簇新的腕表上,发出耀目的白光。李心儿留意到在陈永仁的臂上伤痕累累。

沿着前臂向上察看,在他的锁骨上,他的脸庞,鼻梁,额头,都遗留下创伤。

数着陈永仁的伤痕,李心儿不禁摇头,她回身拿了一张印有卡通图案的消毒胶布,贴在他的前额。

胶布与陈永仁格格不入,她讪笑,这时,陈永仁苏醒过来,她立刻板起脸孔。

“早安李医生,你好像……有点紧张?”

她眨眨眼:“不是紧张,是替你担心。”

陈永仁露齿而笑:“呀,其实……你认为我的病情有没有好转呢?”

她把手交叠胸前:“你说呢?”

陈永仁嘻皮笑脸:“有,你的催眠很灵光,催一催,我便身心舒坦。呀!既然进度良好,看来我也不用坐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