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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皇上对太子说,谋反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明天早朝我就拿这份口供给他看,看他如何处置”!

蓝玉气得哭笑不得,这个常茂,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闹到这样如何收场?喘息几口粗气,冲侄儿着急地喊道“快走,姑夫求你,带着你的人回军中避避,等皇上的气平了再回来,一会大批锦衣卫赶到,你们走都走不了了”。

常茂用力把姑夫压进椅子,自信的笑道:“他们来不了,锦衣卫的几个头头聚会谋反,被我的人抓了个正着,正在外边的刑柱上吊着。等审完了这里边人的口供,[奇`书`网`整.理.'提.供]侄儿再到外边问他们的口供,您今天不用着急,这些日子加在咱们身上的刑罚,我肯定一件件还到这帮王八蛋身上”。

喝令无职位的锦衣卫给蓝玉倒杯茶来,常茂转头对亲兵命令:“先拣有职位的审,把校尉的口供给他们看,不肯招认的,同时给他们上刑,先招认的先放,后招认加刑一倍,玩死拉倒”。

“得令”,士兵们哄然答应,一丝不苟的执行了常茂的命令。锦衣卫们平素作威作福惯了,士兵们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有人带他们报仇,焉能不卖力。惨呼声从各个刑房传出,此起彼落,一会功夫,就陆续有口供送来。招认的东西五花八门,有说在皇宫外架火炮的,有说准备在御膳中下毒的,有的干脆说法兰西人个个会巫术,准备刻数十个小木人,写上朱元璋的生辰八字,诅咒他致死。至于法兰西在东边还是西边,答案更是千奇百怪,盖是看过冯子铭的天地混圆之说,东南西北皆无所谓了。

蓝玉喝了些茶水,定了定神,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无法挽回,抄了锦衣卫的老巢,和造反已经差不多,常、蓝两家此次估计没一个能活着逃脱,左右是死,不如看着常茂闹个痛快。只是可惜了同来的这些士兵,把他们卷进来,枉送性命。

今晚来的士兵一个比一个胆大,锦衣卫的班房被大伙掀了个底朝天。所有刑具都被搬了出来,挨排摆到过道当中。几个嘴硬不肯招认的锦衣卫军官被士兵们从一台刑具拖到另一台刑具,挨个免费试用,很快就服软求饶,争先恐后互相揭发,丑态百出。

看看供词问得差不多,蓝玉接了件从锦衣卫身上扒下的衣服,披在肩上,低声下气和常茂商量:“这些士兵都是好汉子,咱自家闹事,别牵扯了他们吧,等会让弟兄们先走,剩下的事情,咱们自己家的人顶了”。

常茂摇摇头,笑着和蓝玉解释:“这些家伙不是我要他们来的,是他们自己要来京城,问问皇上封他们爵位时承诺大伙的无罪不得加害,四品以上官员不得审问的承诺算不算数,我只是被他们临时推举出来当头儿,况且既然干了,就没人在乎生死。临来前我找人把他们的姓名和军籍都销了,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他们家乡在哪,父母是谁”。

这下闹大了,简直就是公然造反,可惜妻兄常遇春的一世英名。蓝玉长叹一声,“哎,这次说蓝某未反,也没人信了。既然如此,毛头,你可留了退路,锦衣卫不会动作,这么大动静,禁军不会没惊动吧。十万禁军,咱们这点儿人马如何应付”?

“姑夫且放宽心,禁军主帅李老将军和徐达老将军吃酒,今晚都吃醉了,在傅有德老将军家中卧着,皇上派人出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他们。几个师长被我岳父请去花船听歌,不到后半夜靠不了岸。没有这些军官,各营官兵无法调动。况且皇上这会还不知出了什么事,来时我大致数了数,去往皇宫的几个路口都发生了车祸,几辆运粪的马车相撞,大粪翻了一地”。

蓝玉闻言莞尔,胡闹,这次常茂胡闹出水平来了,看样子,徐达、冯胜、傅有德等人多少都参与其中,有这些人在,朱元璋行事之前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位置是否会牢固。这么大的计划,不知是谁在幕后指使,燕王朱棣怎么会不小心从前线放这么多人回来,锦衣卫怎么会事先一点儿都不知情?

第二卷大风莫须有(八)

莫须有(八)

洪武皇帝朱元璋这几天心情也非常郁闷,不过杀一个罪臣蓝玉,居然闹出了这么多波折。先是平辽侯武安国千里迢迢写了加急奏折来,力陈没有确凿罪证不可妄杀大臣,否则让军中诸将寒心。接着总参几个老家伙又极力阻挠,为此事不惜和自己对着干,以国家安危为名,死活不肯同意安排两个儿子去军中领兵的安排。最可气的是太子朱标不能体会老父亲的良苦用心,三番五次前来给蓝玉说情,赶走一次又来一次,没完没了。

都怎么了,怎么一下子胆子都大了起来。朱元璋生气地想。自己在朝中向来是一言九鼎,自从立国以来,朝臣力谏也罢,苦劝也好,谁曾敢明白对自己的决定说半个“不”字,自己还经常笑他们不直言敢谏。这下可好了,所有老将军抱成团来互相支持,根据锦衣卫密报,各个老将军的家人还彼此暗中传递消息,好像要共同进退。共同进退,哼,难道以为朕还在乎多杀一两个人吗。

“父皇,锦衣卫用尽非刑,前天又逼死了蓝家两个女眷,再这样下去,没等问出结果,蓝家的人已经在狱中被杀光了”。太子朱标站在老父身后,低声哀告。

“死了更好,省得朕为如何处置他们费心,况且他们也跟在蓝玉享了不少福,人哪里有生而不死的”朱元璋没有好气的回答。“回去告诉蓝家那个小妮子,如果她再给你吹枕边风,当心朕问她干政之罪”!

“云儿没有要儿臣求情,云儿只是一味哭泣而已”,太子朱标吓得脸色煞白,紧张的为宠妃分辩。按辈分,蓝玉算是他岳父,如今父亲要杀岳父,让他左右为难。

“云儿没有要儿臣求情,云儿只是哭泣而已——”,朱元璋学着儿子的声音搡掇,“看你这副样子,哪里像个一国之君,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当帝王的就不能心软,也不能凡事都去求准确,问良心。要看看怎么对自己有利,要懂得恩威并施。那个云儿更不像个王妃,连出嫁从夫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将来怎么母仪天下”?

朱标低着头,心知老父做的很多事都有其理由,为君之道,自己的确照着老父差了许多。不敢看朱元璋的眼睛,口中兀自强辩道:“毕竟蓝玉是云儿的父亲,骨肉致亲……”。

“这时候你又明白骨肉至亲了,我的傻儿子”,朱元璋无奈的叹了口气。太子什么都好,独立主事以来,几年功夫把水师和海关都整理得一流,赢得了朝野一片赞赏。可就是太柔弱了些,将来怎么镇得住这些悍将?眼看就要四十了,这为君之道,自己还得手把手教他,“我儿,你的妃子到现在还念着骨肉亲情,我来问你,那蓝玉和常茂是什么关系”?

“姑侄,不过他们关系不太和睦”。太子朱标对常茂和蓝玉之间关系的紧张程度了如指掌。

“那常茂和冯胜冯老将军呢”?朱元璋又问。

“翁婿,好像他们之间也不太对”,朱标回答,心中也觉得奇怪,这个威北军大帅常茂怎么天生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挺好的人啊,直心肠,没看他对谁有过坏心眼儿。

“这就是常茂的聪明之处,不枉为父小时疼他一场”,朱元璋冷笑。

“聪明,他要聪明怎么会和自己亲戚和不来”?朱标奇怪的反问。

“我儿还算明白,这蓝、常、冯三家是亲戚,两家在军前,一家在总参,你能保证他们中间不出一个逆臣么”?

“这……。”,朱标无法回答,自己又不是神仙,将来的事情怎能预知。

“他蓝家一个小女儿在紧急关头还念着骨肉亲情,其他人怎会割舍骨肉致亲。将来你亲自临朝之机,看着大明一半人马都在外戚之手,不知你的龙椅子是否还能坐得安稳”?朱元璋冷笑着提醒。

朱标愣了愣,外戚之祸,汉唐皆重,父亲为自己将来地位稳固,可谓用心良苦。但杀人不见得是唯一办法。“父皇已经建立了指挥学院,底下军官都是出自军校的,没有皇命,别人调度不动,他们怎有能力造反”!

朱元璋笑了笑,儿子真是个有道“仁”君。“我儿,军校毕业的学生到军队扎下根,得需要很多年,武安国给父亲献了个良策不假,可等其效果全部得以显现,至少要待现在的军官全退役后。时下各军之中主要将佐,可多是常遇春、蓝玉、冯胜的旧部”!

朱标无语,父亲朱元璋说得俱是事实,总参也罢,军校也好,这些新鲜东西发挥出全部效用至少还需要十年时间。十年之内,一旦父亲驾鹤西游,自己能让这些将军服从调遣吗?有心认可老父的做法,眼前又浮现了属下那些期盼得目光,曹震、朱二、方明谦,自己若辜负了他们所期,如何在部将中立足?

鼓鼓勇气,太子朱标继续劝道:“父皇教训极是,可要收蓝玉兵权,像调遣冯老将军一样,让他到总参谋部任职算了,还能为父亲献计献策,何必一定要杀他全家”?

“早和你说过,谋反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非要讲证据,开了这个先例,以后诸将谋反,只要小心不被抓到证据就得宣布无罪。那岂不人人欲反?必须以此事给诸将竖个榜样,让他们非但不敢反,平时连想都不敢想。要都像元朝那时,君臣间动辄提刀相见,还成什么体统。脱古思贴木儿的例子就在那摆着,要是他早把大舅子也速迭儿砍了,还有今日之事么”?朱元璋尽力让儿子明白作为帝王的不易,元朝末年,皇帝和大臣之间互相攻击,没有任何秩序,起义军才得以在间隙中迅速发展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