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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4

时间:未时初,二刻(按今日计时,当为下午一点三十分)。

地点:御街。

跟在活蹦乱跳的宁心儿身后,麻木地任她摆布,她说往东就往东,她说往西就往西,还要捧着宁心儿买来的稀奇古怪、中看不中用的大包小包的东西。三公子觉得自己像是个天下无敌的跟班,虽然身怀绝世武功,此时也派不上多大用场。不过他倒并不介意。宁心儿的笑容和欢语,便让他觉得不虚此行,心里满满地跟着快乐起来。

一路上,每隔十步便能看到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年轻人,图像下面有如下大字:悬赏捉拿江洋大盗,司空空空。凡活捉送官者,赏银十万两,尸首送官者,赏银五万两。提供确凿线索者,赏银一万两。通缉令底下盖着刑部鲜红的大印。

三公子看着画像就忍不住乐,说:“看真人还不觉得,一看画像,就觉出来这小子的确贼眉鼠眼,不像善类。不过按图索骥虽可,按图索司空空空却大谬不然,这小子易容成癖,总是变化多端,一日容貌数变,比爱美女子换妆更勤。就算那些捕快当街碰到他,也只能是对面相见不相识。”宁心儿道:“我见过他,貌不惊人,看上去也无特异之处,没想到还值十万两白银,真是人不可貌相。”三公子道:“你错了。十万两银子就想通缉司空空空,未免太小瞧他了。如果在当今江湖中推选出五名超级富豪,司空空空绝对有资格成为其中之一。”

一顶轿子拦住两人去路。宁心儿认得,那是南宫小莲的轿子,欣喜地迎上去,甜甜地叫道:“南宫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一掀轿帘,轿内却空无一人。

宁心儿大奇,问轿夫道:“你们家夫人呢?”

轿夫躬身答道:“回姑娘的话,我们家夫人吩咐小的们来接姑娘,到相府一叙,夫人特地叫小的们将这份信交与姑娘,姑娘看完信之后,便什么都明白了。”

宁心儿接过信,拆开,信不长,才短短数行。

宁心儿读完信,满面怒容,眼中含泪,喃喃道:“可怜的小莲姐姐。”她跨入轿中,连三公子也顾不上,对轿夫喊道:“起轿,快回相府。”

三公子道:“心儿,你可不能抛弃我不管呀。”

宁心儿道:“这事跟你无关,你们男人就知道欺负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三公子道:“心儿,你错怪我了,我不是男人,我是神仙。”可宁心儿早已去远,听不见他的话语,倒是市集上的老百姓们都听见了。对三公子恻目而视。

三公子也不惭愧,左顾右盼,好像也在寻找那个说自己不是男人的男人。他虽然自幼便在杭州长大,却不怎么认得路,每次都要宁心儿给他当向导,他左右张望,也辨不清方向,叹一口气,随着人群胡乱走去。

5

时间:未时整,初刻(按今日计时,当为下午两点十五分)。

地点:钱塘小筑。

国亲巷,三公子看见一幢小楼前有两个人在向他招手,忍不住走过去瞧瞧,原来是上次接宁心儿去皇宫的那两名宫女,只是已换作平民装束,与宫装的华丽冷艳相比,更添一份市井生气。三公子道:“你们怎会在这里?还打扮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偷偷溜出宫来玩耍?”

纤云和巧儿的脸几乎同时红了起来,云回答道:“我们可没胆量偷偷溜出皇宫,如果被发现,是要掉脑袋的。”

三公子道:“你们找宁姑娘吧,她来不了。”

纤云和巧儿交换了一下眼色,纤云有些羞怯地说:“其实,我们是来找公子的。”

“找我何事?”

“请公子从这个楼梯上楼,上楼后自然就会知道。”

三公子看看两位小女子,道:“装神弄鬼,非大丈夫所为。”

纤云道:“公子是不是不敢上楼?”

三公子道:“如果我不上楼,又会怎样?”

纤云道:“如果公子不愿上楼,自然也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那我可以走了?”

“当然可以。”

三公子笑道:“现在我反而想上楼去看看了。”

三公子转向楼梯,楼梯呈螺旋状,绕着一根巨大的柱子盘旋而上,直到二楼。三公子拾级而上,到了二楼,不见人影,只有一条长廊通向幽暗的远方,似乎没有尽头。三公子沿着长廊向前走去,在长廊两边的墙壁上,挂满前代和当代名家的字画,无一不是珍品,三公子也不急着前行,经常停下来对某一幅字画细细观摩。有时候,还伸手摸上一摸。四周安静得让人有些担心。既便如此,也无人现身对三公子加以催促,显见小楼的主人也是相当有耐心的人。即将与一个充满耐心的人会面,这让三公子觉得十分有趣。

长廊的尽头是一处小型的山水园林,走过假山流水,又到了一幢黛青色的小楼。小楼的二楼窗户上系着一方纯白的丝巾,在风中微微飘动。窗户虚掩着,隐约传出里面的丝竹弦乐与脂粉香气。一只白皙娇嫩的手,伸出窗外,向三公子轻轻一勾。

三公子上楼,悲哀地感到自己像一个可怜的奸夫,正趁淫妇的丈夫不在家之际,夹着尾巴,偷偷上楼,去行苟且之事。门半开着,三公子推门进去,发现果是一位小姐的闺房,象牙床,洁白的纱帐,满室摆满才离开枝头不久的花朵,散发芳香,墙壁上面挂满波斯挂毯,上面绣的内容竟然是各式各样的男女交欢图,极尽香艳之能事,象牙床上斜倚着一位丰满圆润的妇人,背对着三公子,玉体横阵。她身披一件轻纱,透过轻纱,娇美诱人的胴体一览无遗,乌黑的秀发直垂到腰。在床脚处,坐着两位胡女,酥胸半露,只有两小块绸缎系在腰间,修长笔直的大腿,狐媚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空气中弥漫着情欲的气息。到了这种地方,所有的男人都忍不住要产生同一个念头。而两位柔弱的女子,一张再柔软不过的大床,在床上挑逗地扭动着的更柔软的腰肢,都使这一念头要付诸实践是如此的容易。

三公子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心想,既然小楼门口站着的是皇后身边的两位宫女,那么躺在床上的自然是皇后本人了,上次见面时她将头发盘了起来,还看不出有多长,这一放下来,居然能到腰间。而以她的岁数,还能有如此曲线玲珑的身体,实在不易,皇后毕竟就是皇后。只不过以堂堂国母之尊,穿着这种过分暴露,几乎等于什么也没穿的衣服,实在与母仪天下的尊贵雍容相去太远,未免有失体统。

三公子道:“皇后把我请来,有何吩咐?”

床上的女人依然背对着他,并不回答,两位胡女则掩嘴偷笑。

三公子又道:“皇后上次将宁姑娘请到皇宫,是想让她嫁一位如意郎君,也就是你的宝贝儿子,恭王赵。可惜被我不小心坏了你的好事。你是不是做媒人做上了瘾,所以这次索性把我叫来,也要为我张罗一门婚事?只不知这回是不是你的宝贝女儿?”他带着戏谑的口气说道。

床上的女人回答道:“三公子果然妙人,一猜便着。”

三公子不由略感意外,听那声音固然沙哑,却显然是故意压低嗓子刻意为之。女人的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这女人并不是皇后,但是这女人却可以随意差遣皇后的婢女为己所用,无疑与皇后关系密切,而且深得皇后之信任。

三公子道:“你不是皇后。”

床上的女人吃了一惊,她经常伴随在皇后左右,自信模仿皇后的声音足以乱真,即使皇宫里的人也难以分辨真伪,没料到三公子虽然只与皇后见过短暂的一面,却可以一听之下,便能断定她在冒充。

女人强作镇定,道:“大胆,我不是皇后还能是谁?”

“你不是皇后,我没有见过皇后穿这么少的衣服,所以只看见你的身体,我并不能肯定,但我听过她的声音,虽然你模仿得很像,但却瞒不过我的耳朵。你是谁我并不知道,我相信你会自己告诉我的,不然你也不会费这么大周折把我请到这里来。”

女人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声音,年轻而娇嫩,甜美至极。女人娇声一笑,道:“三公子果非凡人,难怪刑部束手无策的命案,一到了三公子手里就迎刃而解,连当今圣上都对你极力称赞,对三公子的风神俊采,小女子心仪久矣。”

两位胡女掀开纱帐,女人以缓慢从容、优美得无以复加的动作从床上坐起,她在每一个瞬间都最大限度地展现了她完美的躯体。女人斜倚在枕头上,正面朝着三公子,她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毕露,而三公子偏巧又是个眼力极好的男人,她身体的每一个重要部位、每一个局部细节都看得格外清楚。女人的神态不见丝毫羞怯,仿佛穿成这样与一个陌生男人见面,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况且,眼前这个男人一点也不讨厌,他的眼睛里,并没有令人难堪的欲念,有的只是明亮和冷静。

女人是美丽的,与皇后的雍容华贵不同,她楚楚动人,既高雅又柔弱,让男人同时产生两种欲望——自己占有她和不许别人占有她。她很清楚自己的无法抗拒,她的笑容是那么的自信。女人说道:“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我就是昌平公主。”

三公子说道:“听过。”他的神情淡漠至极。

昌平公主乃是当今皇后所生之次女。国色天香,艳名远播,虽然尚未到出嫁之年,已有数国使节慕名前来为本国王子提亲,但都被一一回绝。

昌平公主道:“我是不是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漂亮?见到我是不是很失望?”

三公子道:“公主之美,远胜于传说当中;公主之美,又岂是人言所能形容。今日得见公主面容,已是大开眼界,至于公主裸裎相对,实在是我预料之外的眼福。”

昌平公主道:“听你说话倒颇是动听,可你口是心非。